楚召淮咳了几声,嗓子发干。
赵伯快步进来,将人扶着靠在枕上,小心翼翼喂了他几口温水。
润了嗓子,楚召淮歪头表示不喝了,病怏怏道:“可以准备热水吗,我想沐浴。”
赵伯犹豫:“王妃烧才刚退,这就沐浴恐怕会着凉。”
楚召淮骗他:“我是大夫,知道轻重,现在沐浴没事的。”
赵伯:“可……”
楚召淮筋疲力尽,已没力气和他多说,困倦地躺在枕头上,一副不沐浴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劳烦了。”
赵伯隻好缓步出去。
楚召淮松了口气,目光无意中在房中一扫,微微愣了愣。
西洋钟旁边,怎么放着他的小麒麟木雕?
不是被收在小矮柜里了吗?
楚召淮正困惑看着,劈里啪啦的清脆声响传来,珠帘被人撩开。
还以为是赵伯将热水准备好了,楚召淮心想好快哦,抬眸一瞧。
姬恂缓步而来,淡淡道:“刚退烧,不许沐浴。”
楚召淮:“……”
楚召淮小声抗议:“可是我难受。”
“沐浴时受了寒,再起烧你会更难受。”姬恂走到床沿坐下,凉凉道,“忍着。”
楚召淮眼皮一垂,似乎蔫了。
姬恂握着鸠首杖的手一拢,不太自然地话锋一转:“……或者用湿帕子擦一擦,等好透了再沐浴。”
楚召淮很懂得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也不强求,乖乖点头:“好的吧。”
姬恂喊赵伯准备热水和帕子,等转过头来就见楚召淮一直盯着桌案上的小麒麟瞧个不停。
“怎么?”姬恂问。
楚召淮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半分血色,墨发披散孱弱又有种异样的漂亮艶美,撩人极了。
他伸手指了下桌案,试探地说:“我的麒麟……怎么跑出来了?”
昨日明明将木雕塞回矮柜了,今日却又蹦回桌案上。
“麒麟不能成精了自个儿跑出来。”姬恂看楚召淮长发贴在脖颈里,随手将那绺发拢起来,用发带系好。
这动作太自然流畅了,楚召淮脑袋还懵着,并未察觉到哪里不对,还在那歪头想麒麟。
姬恂懒洋洋道:“……昨日王妃烧得魂儿都飘半空了,却还哭着喊着要将小麒麟放出来透透气,否则便不吃药,本王隻好帮王妃摆出来。”
楚召淮迷茫看着,烧得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思考出什么,嘴就下意识地道:“那谢谢,谢谢王爷。”
病中无理取闹,王爷竟还顺着他。
姬恂没他想得那么坏。
是他武断了。
楚召淮如此温顺地道谢, 姬恂沉默许久,硬如盘石的良心罕见有了一丝负罪感。
这会,赵伯端着热水和帕子走了进来:“王爷, 这……”
姬恂道:“搁那儿。”
赵伯听出姬恂的意思, 忙将热水放下,转身出去还掩上了门。
楚召淮烧得头昏脑涨,手脚发软地掀开锦被就要下来自己擦身。
姬恂“啧”了声, 伸手随意在他肩上一推, 刚撑起身的楚召淮直接踉跄倒回枕上, 迷茫看去。
“爬不起来就别乱动。”姬恂将鸠首杖随手搁下, 伸手拿着帕子用热水浸湿, 随意道,“哪儿难受?”
楚召淮:“……”
楚召淮怔了半晌才明白姬恂的意思,愕然瞪大眼, 拒绝得飞快:“不敢劳烦王爷!我我自己来就行。”
姬恂道:“嗯。”
楚召淮松了口气,刚要伸手接帕子, 姬恂那隻微微发凉的手熟稔地接住他的五指, 垂着眸漫不经心擦拭他还发着汗的掌心。
楚召淮五指倏地一蜷缩:“王王王王……”
“王爷。”姬恂替他说完, 抬眸瞥他,“本王又不吃人,难道还能褪掉你一层皮,怕什么?”
话音刚落,楚召淮就“嘶”地一皱眉。
姬恂:“……”
楚召淮手腕纤细, 内侧的皮肉几乎能瞧见淡紫的血管, 姬恂是个武人, 拿着帕子一时没把控好力度,蹭得腕间浮现淡淡的红。
姬恂蹙眉, 手好似不知要往哪儿放,只能硬邦邦轻握楚召淮的指尖拎着:“疼?”
楚召淮倏地一低头,肩膀开始抖。
姬恂眼眸一眯。
这个神情很熟悉。
姬恂重新浸了帕子,手指慢悠悠抬起楚召淮的下巴:“又笑什么?”
楚召淮病了一场,面容苍白孱弱,此时又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他,在那绷着唇忍笑忍得浑身发抖,面颊和眼尾都浮现一抹红晕。
“没没有。”他努力装深沉。
姬恂慢慢用帕子将楚召淮脸上的汗水擦去,淡淡道:“没有?那就忍好,要是笑出来,本王……”
威胁的话还未说完,楚召淮就含着害怕的泪笑了出来。
姬恂:“……”
姬恂并未做可笑的事。
楚召淮只是觉得姬恂方才捏着他指尖的动作,好像一隻凶恶的野兽小心翼翼收敛利爪,用肉垫轻轻拍了他一下。
脑海骤然浮现这个离谱的形容,楚召淮又开始边害怕边笑。
姬恂看他笑成这样,难得生出些无可奈何。
能乐出声来,想必已好了不少。
姬恂没再追问,扶着楚召淮的下巴一点点将他脖颈的汗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