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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若有所思。

楚召淮的舅舅?

殷重山再接再厉:“护国寺,他曾见过王妃一面。”

姬恂一挑眉。

记起来了,楚召淮袖中的毒药就是他所给。

寝房暖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姬恂听得眉间一紧,握着鸠首杖起身,抬步走了进去。

楚召淮烧得稀里糊涂,早上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脸色泛着惨白,稀里糊涂说着胡话。

白鹤知一袭官袍还未来得及换,正眉头紧蹙坐在床沿,他怕楚召淮呛到,他将人扶起抱在怀里,一手拍着后背一手将药丸往他口中放。

“召淮?召淮乖,将药丸吃了,是甜的。”

楚召淮浑身是汗,墨发汗湿贴在面颊,额头靠在白鹤知肩上,难受得想吐但还是极其听话地将药丸含住。

白鹤知轻声说:“很乖,告诉舅舅,还有哪里不舒服?”

楚召淮恹恹半阖着眼,半晌才听清:“舅舅?”

白鹤知将他脸上的汗擦去:“嗯。”

楚召淮呆呆注视着他,好一会竟不知想到什么,乖巧笑了起来:“舅舅从京城回来啦?过年了吗,召淮什么都不要的。”

白鹤知隻当他有胡言乱语,刚要哄他,就见楚召淮眼一眨,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

白鹤知呼吸都要停了,不自觉轻柔下声音:“怎么哭了?哪里难受?”

“小鱼摆件,被抢走了。”楚召淮呜咽着哭道,“我并没有不喜欢,只是打不过,舅舅别生气。”

白鹤知愣愣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一会他才从记忆深处想起,十年前他的确送给过楚召淮一个漂亮的琉璃摆件,孩子似乎很喜欢,高高兴兴将摆件摆在房间的桌案上。

后来第二年回去,桌案空无一物。

这十年,楚召淮竟觉得自己是生气才不给他带其他贵重之物吗?

白鹤知心像是被狠狠揉皱了,疼得眼圈微红,他忍着心尖酸涩,柔声哄道:“舅舅不生气,等召淮病好了,再重新送给你一个。”

楚召淮已无法像清醒时那样控制情绪,放任自己呜咽哭了半天,好像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哭累了,他又突然变脸,趴在白鹤知肩上小声嘟囔:“这药好甜,甘草多了,甜,小孩喜欢。”

白鹤知一愣,简直哭笑不得。

这会下人已将新开的方子煎好,白鹤知接过,一杓一杓哄孩子似的喂过去。

楚召淮含了口药,明明脑子都烧成浆糊了却下意识在那品药的火候和药效。

白鹤知身为太医院院使,自然医术高超,楚召淮喝了好几口也没挑出毛病,一本正经点头:“神医啊,神医啊。”

终于将熬好的药喝下去,楚召淮彻底消停,也不吐药了,乖乖侧躺着陷入沉睡。

白鹤知松了口气,拎着药箱刚要去写方子,刚出来就见暖阁连榻上璟王不知何时来的,正盘膝坐在那慢条斯理喝着冷酒。

白鹤知一见此人脸色便冷了下来,面无表情行了礼:“见过璟王殿下。”

姬恂笑着道:“舅舅不必多礼。”

白鹤知:“……”

白鹤知脸都绿了。

他如今才而立之年,楚召淮个半大孩子叫自己舅舅,白鹤知隻觉得满心柔软心疼,姬恂一叫他恨不得以下犯上洒他满脸毒粉。

“殿下说笑了。”白鹤知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假笑道,“召淮只是代替楚召江嫁来璟王府,日后圣上记起后两家许是要和离,担不起殿下一句‘舅舅’。”

听着这不客气的话,殷重山呼吸都吓得屏住了。

姬恂却并未生气,轻悠悠地道:“舅舅这话就说得不对了,皇兄圣旨已下,赐婚哪有和离一说?舅舅不如再去护国寺求神拜佛,期盼本王短命遭报应,小水成了寡夫,自然解脱得自由。”

白鹤知手狠狠一捏。

这厮知晓他在护国寺暗中见楚召淮之事?

那岂不是也发现了那瓶毒药?

楚召淮毫无城府,哪里是姬恂这隻老狐狸的对手。

白鹤知心已沉到了底。

不行。

他得想办法将楚召淮送走,否则迟早有一日会被姬恂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白鹤知心思急转,面上依然冷漠:“王爷说笑——召淮病情已稳住了,卑职先行告退,晚上下了值再来请脉。”

姬恂笑容不减:“舅舅慢走。”

白鹤知忍住翻白眼的衝动,行了个礼,拎着药箱走了。

刚出王府,下人匆匆而来:“大人,宫里来人了,说让您去三皇子那一趟。”

白鹤知:“三殿下出何事了?”

下人讷讷道:“听说是被吓傻了,浑身起烧出冷汗,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

白鹤知蹙眉,立刻上马车朝宫里而去。

楚召淮烧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傍晚时才终于彻底退烧。

他恹恹睁开眼,盯着头顶床幔半天才找回意识。

生病是常有的事,不过怎么把眼也给烧肿了?

楚召淮揉揉酸疼的眼皮,隻觉得口中苦涩,浑身沉重,单薄的衣裳潮湿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撑着手缓缓起身,可烧了这么久的身体软绵绵的,还没稳住就踉跄摔了回去。

听到里面的动静,赵伯赶紧撩开帘子进来,见楚召淮已睁开眼睛,欣喜道:“王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