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连忙点点头,鲍鸿光的死和钱正浩的梦,两者高度吻合,换成是谁都会觉得这绝对不可能简简单单的用“巧合”两个字就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在鲍鸿光无故不来学校上班之后,钱正浩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几个人提起过自己做的那个离奇的梦,这到底是他无意中说出去,结果听者有心被加以利用,还是说这根本就是钱正浩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故意把梦说出去,好让人觉得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并且警方也会顺理成章的认为他被人利用来做了挡箭牌和烟雾弹,这样一来,他就成功的脱离了警方的视线和怀疑。
就像戴煦说的,不管是被利用,还是利用别人,在鲍鸿光的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对钱正浩绝对不能过于掉以轻心。
离开初中之后,戴煦就开车把方圆送回了公安局,在她临下车的时候,把一只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的剩余的感冒药一股脑掏了出来,里面还夹着一只体温计,他把体温计递过去,目光在方圆的脸上打量了一番,对她说:“晚上睡觉之前,除了吃药以外,顺便你也量一量体温,假如还发烧,明天你就休息吧。”
“我没事的,吃过药之后头不疼了,就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了。”方圆赶忙表态,别人都工作,只有她休息的感觉实在是有点奇怪,并且作为一个这一段时间都要暂时住在值班室的人来说,那个地方也实在不适合用来泡病号。
戴煦摇摇头:“不要因小失大,不舒服了就得法,几乎可以算是乱转了半天,最后在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路段停了下来,大约停了二十分钟左右,才再次移动起来,最后又回到了租车人家的住处附近,这一次车子彻底的停住了,再也没有移动过,一直到法可言,所以起初她也只是隐约的有某种不太清晰的思路,方才看行车路线的时候,她脑子里那些时隐时现的念头渐渐变得有些清楚起来,并且一点一点的串联在,形成了一个清晰的链条。
穿好了大衣,坐车跟着戴煦去往租车人的住处,这一路上方圆一直在梳理着自己的思绪,所以格外沉默,一直到路程过了大半,戴煦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开口问:“你已经走神儿了整整一路啦,是不舒服,还是想事儿?”
“哦,我想点案子的事,没有不舒服,都好了,没有事了。”方圆回过神来,连忙说,生怕戴煦以为她是个娇里娇气的小病包。
“那想出什么结论来了?”戴煦问。
方圆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大敢贸然的说出自己的主观判断了。戴煦似乎也看出她的这种顾虑,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开口,便又说:“现在这儿没别人,就咱们俩,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担心别人会不会笑话你说的不对。”
其实只要马凯不在,方圆这方面的顾虑就一下子减轻了一大半。现在听戴煦这么一说,便也就点点头,没有再忸忸怩怩下去:“其实我是方才受你的启发。你说要我们留意细节,所以我就一直在回忆打从这个案子立案开始一直到现在,称得上是细节,并且又不容易让人法的带着我们乱转,我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方圆骨气勇气说完自己的心里话,之后略微有点紧张的看着戴煦,生怕他因为自己这么冒昧的讲话而感到不悦,没想到,戴煦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高兴,反而还笑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觉得很有趣,而不是怒极反笑。
“哎呀,这可怎么办,居然被你给看透了。”戴煦笑过之后,略显无奈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这几乎是他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下意识的招牌动作,“好吧,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就不抵赖了,对,我确实在心里头有个大概的估量,也考虑过掩埋其他部分的地方周围可能会有什么样的特征和迹象,就像咱们俩找到的上半身那样,但是我也确实是如你所说,故意没想好好找其余部分。”
“可是为什么呢?抓紧时间找到鲍鸿光尸体的其余部分不是最重要的么?你既然心里面都有数了,为什么还要一声不吭呢?”方圆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糊涂了,“你就不怕别人找不到线索,耽误了破案进度么?”
“不怕,刑警队里的其他人也都至于那么弱,顶多是快一点慢一点的区别罢了,对整个案子的调查进展不会有实质性的影响,我心里也有数儿,假如他们那天真的就钻了牛角尖,没有绕出来,我也会适当给他们一点提示的,不会影响到调查工作。”戴煦不大在意的摆摆手,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方圆想起之前他们跟着鲍鸿光父母到鲍鸿光的住处时,也是戴煦最先注意到了茶几上的那些啤酒瓶,在其他人都还把注意力投向别处的时候,他确实提醒了别人去留意啤酒瓶口可能残留的唾液和指纹,只不过他提醒的方式,是完全装作不经意提到似的,即便别人在他的暗示下发觉了,之后的功劳也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方圆有些想不通,别人都恨不得显得自己功劳最大,为什么这个大个子反倒生怕自己表现优秀似的。
就好像是看出了她内心里的想法一样,戴煦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便自顾自的对方圆说:“有一句话叫做枪打出头鸟,也有一句话叫做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有一句话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必为了一时脸上有光,凡事都争强好胜呢,适当的分一点给别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你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是害怕树敌?”方圆问。
戴煦摇摇头:“我不怕,我是懒,你看看武侠片里头,哪个号称江湖第一的能有好日子过?成天不是被这个挑战,就是被那个挑战,还不如江湖第二呢,没人争没人抢,你说他弱,他也不弱,这不是很好么。”
方圆被他这套歪理说得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别人都是力争上游,即便实力不够的也想比划比划试试才甘心,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戴煦明明能力那么强,却偏偏选择了这样的一种生活态度。这个疑问一直到现在,鲍鸿光的案子结束了三个月有余,她也还是没有想清楚,但这个话题她并没有打算再和他探讨,因为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戴煦和她而言,有些交浅言深了,即便戴煦似乎不太介意,对她并不算太见外,但是她还是要把握好自己的分寸才行。
就在春节之后,日子平淡了一段时间,这一天,又有案子可以让三个实习生好好的长长见识了,a市公安局在一天傍晚接到报案,说在近郊一处等待拆迁的民房附近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大衣橱,衣橱本身并没有太多特别之处,真正把人吓了一跳的是衣橱里面的东西。
一具被拦腰截断,变成了上下两截儿的女尸。
接到报警,刑警队方面立刻就组织人员前往现场,这一次因为汤力恰好家中有事,还在休假中,所以和戴煦一起出现场的人是之前让林飞歌和马凯一度十分不悦的那位名叫钟翰的人,方圆对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看法,她打从实习以来,不管是最初钟翰他们那边正在调查一桩十分骇人的案子,还是那个案子了结了之后,她和这个人打交道的次数少之又少,因为不同于戴煦的平易近人,钟翰虽然长相更英俊一些,打扮也更时髦一些,但他在气势上总是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反倒是他的女朋友顾小凡和方圆她们几个相处得还不错,当然,有时候方圆也忍不住会想,像顾小凡那样随和好说话的个性,如果还会有谁和她相处得不好,那不用说,一定是对方的个性有问题就对了。
这次本来顾小凡也应该跟着一起的,不过不巧的是她恰好染了重感冒,外面的天气也是乍暖还寒,看似阳光明媚,实际上春风凛冽,所以被钟翰强行要求她留在办公室里,不许她跟着一起出现场。
林飞歌对于钟翰和他们一起出来这件事,似乎也蛮开心的,按照她偷偷对方圆说的话来表示,那就是抛开个性的问题不谈,谁不喜欢身边的人长得赏心悦目一些啊,跟在帅哥身边工作总是比较养眼的,至于别的,大不了别去招惹他呗。
这一次的报案地点位于a市近郊,这么说也不算特别确切,严格来讲,那片区域原本是算作近郊的,不过最近这七八年。随着市区面积不断的扩大,那里早就被化进了市区范围以内,和郊区扯不上任何关系,只不过是开发的还不太全面,有的地方建起了楼盘,开起了大型超市和购物中心,而有的地方则还等待着拆迁改造。仍旧是原本郊区的模样。
他们出现场的那一片区域。就属于后者,不过看样子那里也已经被纳入了城区改造计划当中,原本有些陈旧的一排排民房都已经拆得七零八落。原本住在那里的居民也早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一片等待重建的砖头瓦砾。
就在一片被推倒了围墙的空地上,随意的堆放着几件应该是被人丢弃了的家具,有五斗橱。有一个小茶几,还有一个对开门的大衣柜。这几样家具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样式似乎有些陈旧,表面的油漆和贴皮斑斑驳驳,尤其是扔在外面也不知道已经有多久。又落了一层灰尘,看起来就更加多了几分沧桑感。这原本并不起眼的几间破家具,现在都被围在了警戒线里。周围停着几辆警车,还有正忙忙碌碌勘察现场的人。对开门的大衣柜已经被敞开了柜门,刑技的工作人员正在对着柜子拍照片,方圆他们停车的位置,一下来并不能够直接看到柜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景象,不过从周围其他人严峻的表情,还是可以猜得出来,柜子里面的情况一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具尸体那么简单,毕竟这些人不是从事别的行当的,各个都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刑警,胆识和见识自然都比一般人要好上许多,现在连他们都是这样的表情,可见这一次遇到的绝对不是小事。
“你做好心理准备啊,我听说刚才有一到这儿就直接吐了的,当心你又被人吐一身。”戴煦对钟翰说,还冲他挤了挤眼睛,笑得略显暧昧。
钟翰瞪他一眼:“那还不好办,我算是有主儿的干粮了,你不是还没主儿呢么,好兄弟是干嘛的?呆会儿谁吐我一身,你替我对人家负责就行了。”
“他俩开那个玩笑是什么意思啊?”马凯听得一头雾水,觉得戴煦和钟翰分明是话里有话,但是又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低声问方圆和林飞歌。
方圆从来都不关注那些别人私生活方面的小道消息,只能摇摇头,表示无法解答他的疑问,林飞歌在这方面倒是当之无愧的万事通,她冲马凯勾勾手指,凑近了一点低声说:“听说,那个钟翰师兄和他未婚妻顾小凡第一次见面,就是被顾小凡吐了他一身,结果没想到,这一吐还久结缘了。”
“这样居然也可以?那老天爷也开开眼吧,哪天找个美女也吐我一身,我保证不嫌弃!我要求不高,方圆这样的,减减肥,再瘦个十来斤,就能达标啦!”马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调侃一句。
林飞歌瞪他一眼:“就算方圆真吐了你一身,也是被你恶心吐的!”
“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人家资深的都有被恶心吐的,想想你之前看到鲍鸿光的骨头架子都能吐成那个德行……”马凯一边斗嘴一边提醒林飞歌。
林飞歌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个旁观者,连忙叫住戴煦:“老戴,是不是这次的案子特别重口味啊?我们也都得过去么?”
戴煦看了看她,发现她一脸紧张的表情,意识到林飞歌担心的是什么,便无奈地笑了笑,摆摆手:“自愿,自愿,胆子大的可以过去看看,胆子小的自己斟酌,真要是反胃,保证别吐在现场附近就行了。”
林飞歌一听这话,便就地止步,她虽然平日里衣服大大咧咧的粗线条做派,但实际上胆子却并不大,比起来反倒比平日里不多言不多语的方圆还不如。
马凯的脚步也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戴煦和钟翰继续往前走,这种时候,年轻小伙子和姑娘的区别就在于,姑娘不介意在犯罪现场这种地方表现出自己胆怯的一面,而小伙子则哪怕心里直打鼓,为了男子汉的面子和名声,也得咬着牙假装不怕不在乎。
方圆的心里也稍微犹豫了一下,她也怕自己会因为过于血腥恐怖的场面而受到惊吓,如果放在之前,她可能会选择和林飞歌一起留在外围,不走过去看那大衣柜里面的情形,但是打从鲍鸿光那个案子告破之后,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成就感,并且觉得自己在这一行里的潜力和能力都还是值得肯定的,于是原本对于毕业之后的彷徨一扫而空,那么既然以后还想做刑警,总是躲躲闪闪的,不给自己机会去练胆,这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面提醒自己方才戴煦交代的话,如果真的觉得很恶心,也一定不要吐在现场周围。
提着胆子往前走,眼看快要走到那个衣柜的正面,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戴煦忽然放慢了一些脚步,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方圆,略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选择跟过来一看究竟,便问她说:“你确定?能行么?”
方圆点点头:“我不靠太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我不是担心那个……”戴煦没有把话说下去,而是临时改口对方圆说,“那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你即使跟我或者钟翰沟通都可以。”
方圆连忙答应,戴煦这才又大步流星的走到前面去。
戴煦和钟翰两个人一路过来都是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的状态,但是现在站在敞开的衣柜前面,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马凯才一伸头,脸色登时就变得惨白了,他小心翼翼的别开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回头对方圆说:“方圆,你还是别勉强了……怕你承受不了……”
方圆迟疑了一下,最后把心一横,还是伸头朝衣柜里面看了一眼,当她看清楚了衣柜里的景象时,觉得不止自己的胃,好像肚子里面的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股麻花绳似的,心脏一下子就从跳动变成了近乎于颤抖的状态。
衣柜里面并不是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算是“两个半人”,衣柜里面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横的隔板,把一个比人都高的木质衣柜分成了两层,在上一层和下一层,分别是一具女尸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两截身子是被人从腹部肚脐以上,肋骨一下的位置切割成了两半,上半身在衣柜的上层,下半身在下层,看起来并不像是随意塞在里面的,而是被人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上半身仰面朝上,手臂上举,肘部自然弯曲,下半身也是正面朝上的摆放方法,两条腿微微打开,没有完全并拢,不过衣柜的深度有限,所以死者两条腿打开的幅度也很有限。由于是切割了腹腔,她的脏器有不少暴露在腹腔外,幸亏眼下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并没有什么复苏的蚊蝇。
女尸的身体是完全赤。裸着的,未着片缕,皮肤苍白毫无血色,下半身大腿表面有多处伤痕,从大小和形状来看,像是被人用烟头烫出来的烟疤,上半身的胸口处可以清楚的看到多处刀伤,十分骇人,可是偏偏衣柜里面却并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血迹。
为什么会没有血迹呢?方圆被两截儿的女尸惊得一度有些迟钝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疑问,而这个疑问一冒出来,之前仿佛死机一样的脑子便又恢复了运作。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切割成了两半,还是从肚脐以上切开,等同于剖开了整个腹腔,不要说别的假设,即便是在刚刚杀死被害人之后立刻进行,都会造成血流成河,内脏流得到处都是,现在除了尸体上没有血迹之外,柜子里也那么干净,很显然,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并且尸体在被运来这里之前,已经是经过了清洗的,或者死者是在死亡一段时间之后,血液都已经凝固不再流动的时候,才被分割的。凶手对于如何处理尸体,有着很多的特定地安排,就比如现在这个衣柜里面,上一层的那尸体的上半截儿,女尸仰面朝上,两条手臂呈上举姿态,这很明显不会是随意的把尸体朝衣柜里面一丢会出现的姿势,那么不管是死后多久分尸,分尸后如何清理,大半也是出于某种目的,有意而为之。
尸体的肤色白得瘆人,除了这个死者生前本来就肤色比较白皙这个可能性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失血过多,如果真的是失血过多的话,那死者死后很久,血液凝固以后才早到切割和分尸的可能性就又降低了一些,这样一来凶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杀死了被害人之后很短时间就对她进行了开膛破腹,之后在被害人的血大量流出体外以后,对尸体表面进行了清洗,之后用某种途径运送出了。
可是为什么要扔在这里呢?为什么要放在柜子里?这个柜子是被凶手运过来的,还是他恰好知道这里有被人遗弃的废旧家具?假如是前一种可能性。那么他是不是至少需要用一辆皮卡车之类的车辆才能把柜子运过来呢?这么重的柜子,一个人想要搬上搬下也不太容易,如果说是团伙作案呢,又有些不符合实际,这么大的动作,假如还有同伙的话,岂不是等同于把罪行暴露的风险增加了一倍?这么一衡量。柜子原本就在这里。或者至少在这附近,被凶手就地取材的可能性,就远远大过大老远的把尸体装在衣柜里运过来的那种可能性了。
“方圆。没看出来啊,你的胆子居然这么大!”马凯绕到一边去调整了一会儿状态,感觉好一点了才又靠过来,却见方圆直直的盯着装尸体的衣柜。不由的感到有些惊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比林飞歌可有出息多了!”
方圆回过神来,被马凯这么一说她也发现,方才那种五脏六腑拧成一股绳一样的不适感,在自己专心致志思考的时候竟然悄然的消失了。之前她都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种注意力集中的时候自动消除紧张和恐惧的本事,经过了方才一瞬间的震惊和思索过程中的沉淀,现在她再看衣柜里的女尸。除了觉得有些心跳加快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更强烈的不适感。
她对马凯笑了笑。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分析得太过认真,所以忘了害怕和紧张吧?谁知道现在马凯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中,万一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听自己这么一说又顺便挤兑调侃自己几句,她现在可懒得理他。
既然状态调整的还不错,方圆又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最先注意到她靠近过来的人是钟翰,他扭头看了看方圆,半真半假的指了指旁边的戴煦,对她说:“你要是觉得恶心,这个家伙目标大,你朝他来。”
戴煦听到钟翰这么说,也回过头来,发现方圆比方才走得更近了,但是看上去面色无异,也多少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问什么,而是一本正经的对方圆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说:“对,要是真忍不住,来不及避开,就往这儿招呼。”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景不对,方圆搞不好会被他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不过现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她当然做不出那么失当的行为,便强忍着笑点了点头,然后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到那具女尸上面。
这回站的位置更近了,能看到的细节也比方才更多了许多,方圆看到女尸的脸上也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她的嘴角被人用刀子割开,因为此时此刻女尸呈现出来的是仰面朝上的姿势,所以站在一旁的方圆只能看清楚她的侧面,那伤口从死者的嘴角斜斜地向上割开了她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朵下面,伤口处微微有些皮肉外翻,露出了面颊肌肉的断面,即便是在大量失血之后,也还是泛着暗红色。方圆有理由相信,女尸的另外半边脸应该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形,可以试想,那效果就仿佛是给这名女性死者画了一个马戏团小丑的妆一样,形成了一个夸张而又略显诡异的“笑容”,只不过小丑的脸颊上是用油彩画出来的红线,而这名死者确实实打实的被人割开了脸颊。
死者的上半身可以说是伤痕累累,那些刀伤多数都集中在胸部附近,而死者的右侧胸部更是被人用刀子之类的锐器生生的剜掉了一块肉,看上去十分可怖。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戴煦喃喃自语的低声发表感慨。
“或者爱之深,恨之切?”钟翰则提出了另外的一种可能性,即因爱生恨。
“刘法医,能看出什么吗?”戴煦问正在现场检查尸体状况的刘法医。
刘法医眉头紧锁,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初步可以判断出来的是,脸上的这两道从嘴角延伸到耳垂下方的伤口,是在被害人生前造成的,从切口来看,这个人用的刀很薄很锋利,我怀疑有可能是手术刀片,并且创口感觉是一气呵成,割出这道口子的人用刀的手法好像比较娴熟,有可能是经常需要使用刀具的,但是另外一件事又和我的这个判断有些矛盾,从死者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截面创口来看,又像是完全不擅长用刀的人切割出来的,有很多不平整的地方,因为这样的一个状况,我也一下子说不好作案人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伙,可能需要回头仔细检查的时候再判断,以及结合一些你们的调查收获。”
“那肚子上的切口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呢?”方圆想起刘法医方才说死者脸上的两道伤口是生前造成的,不禁偷偷打了个寒颤,试探着问。
刘法医看了看她,对这个年轻姑娘还有印象,便和气的对她点点头:“哦,是你呀。腹部的伤口我现在也不敢下定论,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在死者已经死亡很久之后造成的,有可能是濒死伤,也有可能是死后很短时间内造成的,这个我们也还得再回去仔细检查一下,大家一起讨论研究才好下结论。其实不光是腹部这里,包括胸口那几处刀伤,也很像是生前造成的,腿上的那些烟疤,形成的时间还很短,不可能是死者早先自己留下的。总之这一次遇到的凶手可以说是非常凶残,毫无人性。哦,对了,死者的胃内容物还有很多没有消化的食物,以及一些……像是排泄物的东西,这个我们回去化验过之后再告诉你们结果吧。死者的口腔里还有一些蜡状物,不知道是蜂蜡还是别的什么,我个人感觉,有可能是为了给死者脸颊上的伤口止血,但为什么要用这种现在已经不太多见方法,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感觉这次的案子会比较棘手,疑点太多了。”
方圆听到刘法医提到死者胃内容物中除了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之外,居然还有疑似排泄物的东西,她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十分反胃,差一点吐出来。联想到死者身上伤痕累累的状态,以及脸上已经被法医推断出是在活着的时候生生割开的伤口,她实在是没有理由不相信,凶手出于某种泄愤或者变。态的目的,有可能会逼着死者去吃那些恶心的东西,以此来羞辱和折磨死者。
结合这种可能性,她更愿意相信凶手对于死者是戴煦推测的那种仇恨情绪,虽然因爱生恨也能引发一些冲动的行为和悲剧,但是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那还能是因为爱而引起的么?方圆对此深表怀疑。
“报案人是谁?”戴煦问旁边的一位同事。
那位同事深感同情的朝警戒线以外指了指:“一对夫妻,他们俩可是够惨了,冷不丁见到这么一幕,方才在外面吐得一塌糊涂,腿软的就好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方才被我们给颤到咱们的一辆车里坐着去了,就今天这场面,咱们看到心里都得打个突,换成普通人,别落下什么心理阴影就算是很好的了。”
“那咱们谁过去看看?”钟翰问戴煦。
戴煦看了一眼旁边虽然还算镇定,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方圆:“我去吧。”
“方圆,你跟我过去。”戴煦走到方圆身旁的时候,开口叫上了她。
方圆连忙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外走,马凯瞧见了,凑上来问:“老戴,干嘛去?”
“去和报案人聊聊,你就留在这边吧,看看钟翰需不需要帮什么忙。”戴煦说,然后看看马凯略微有些犯难的表情,又问,“你也害怕?”
马凯被他这么一问,面子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连忙摆摆手,故意假装满不在乎似的,说:“我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人不吓人,活人才吓人呢!”
“哦,那就好。”戴煦点点头,又考虑了一下,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马凯,“要是钟翰这边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就叫上林飞歌一起去车里等着吧。”
“好嘞!”马凯接过车钥匙,看样子比起帮钟翰,他更想回车里呆着去,很多时候,其实男人的胆量比女人大一些也有限,只不过文化传统当中关于“男子汉”的定义,让他们迫于面子和自尊心,怯于表达自己内心里的胆怯和恐惧罢了。
戴煦和方圆一前一后的钻出了警戒线,到停车的那一片去,在一辆警用面包车里找到了最早发现尸体的那对夫妻,一个警员一直在车里陪着他们,两个报案人看起来脸色都很难看,状况并不是很好,估计受到的惊吓确实不轻。
“从上车休息到现在,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过,就一直坐在那儿浑身发抖。”负责照看他们的警员看到戴煦和方圆过来,下车去和他们说明一下情况,“估计确实是吓得不轻。你们俩有点心理准备,万一他们还是不开口,就得想别的辙了。”
“行,我们心里有数了。”戴煦对他点点头,道了谢。
戴煦是第一个上车的,他因为长得人高马大,身材也比一般人略微要魁梧一点。再加上还没有着装。只穿着自己的便服,猫着腰往车里钻的时候,冷不防的把车里面那两个惊魂未定的报案人夫妇吓了一跳。眼神略带防备的看着他。
“别怕,别怕,我是刑警队的,我叫戴煦。你们不用紧张。”戴煦见他们这个反应,连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别看他块头大,但是一张脸长得并不凶悍,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无形中消除身材带来的压迫感的效果和亲和力。
报案人夫妻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仍旧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下,两个人看了看戴煦,又看了看紧随他身后也钻进车里的方圆。继续默不作声。
报案人夫妇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从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生活比较富裕的类型,男的身穿一件浅褐色的夹棉夹克衫,衣服洗得有点旧旧的,颜色看上去有些黯淡,一点都不鲜亮,衣领处还结着穿着或者洗涤磨出来的小疙瘩。女的脸色蜡黄毫无血色,不知道是平时就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受到了巨大惊吓的缘故,她的头发没有染烫过,黑发中间夹杂着白发,随意的拢在脑后,用一只黑色的大塑料发抓卡住,发梢有些凌乱发毛,一副缺少养护的状态,女人的衣着也和她的丈夫一样朴素,尽管天气已经转暖了,a市的一些时髦女性已经迫不及待的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了甚至有些“优美动人”的轻。薄春装,而她却仍旧套着一件青灰色的羽绒短上衣,羽绒上衣的袖口扎线处隐约可见从里面冒出来的小毛茬儿。
方圆看看戴煦,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作何反应,两个报案人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不过是不走运的撞见了这么吓人的一幕,所以即便他们什么的偶不愿意提,惧怕回忆起令他们胆战心惊的那一瞬间,也是情有可原的,然而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报案人如果因为受了惊吓什么都不肯讲,虽然不至于影响全局,不过万一报案人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那也聊胜于无,好过一言不发。
“你们两个人的情况我方才听同事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们因为有什么顾虑,所以不愿意开口,我个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们能把自己的顾虑或者为难的地方说出来,如果是我们能够帮忙解决的问题,我们一定尽力提供帮助。”戴煦用手肘支撑着膝盖,上半身微微前倾,语调非常和气而有耐心的对他们说,看着报案人夫妇的目光很坚定,表情看起来也很有诚意。
女人对戴煦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垂着头,浑身瑟瑟发抖,而男人则迅速的抬眼瞄了瞄戴煦,又同样迅速的垂下了眼皮,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偷瞄过一样。他的这个动作细微而又短促,但却没有逃过戴煦的眼睛,对于男人这样的反应,戴煦似乎感到很满意,他没急着再开口催促,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设身处地的对报案人夫妇说:“如果我不是做这一行的,我肯定也会觉得很害怕,但是有些时候那种害怕的感觉其实就是一种心魔,越是憋着不说不想,反而就越害怕,反倒是说出来,也就走出来了。另外,被害人是一名年轻女性,遇到这样的事,不光是她自己很可怜,包括对她的家里人来说也是很大打击,看二位的年龄,家里面就算没有这么大的孩子,也总有妹妹、朋友,将心比心假如你们是被害人的家属,你们会不会希望我们警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案子破了,给被害人一个交代?你们说是不是?”
“我们不是不可怜那个女的……”男报案人听他这么一说,终于开了口,只不过语气还有点犹豫不决,“关键是我们俩这辈子到现在也没遇到过这种事,现在自己都要吓死了,哪还有心思去可怜别人啊,别说是个大活人了,就算是小猫小狗什么的,要是被人弄成这样,也够吓人的,那得是什么人才能干出这么变。态的事儿来啊,我们俩本来日子就过得够辛苦的了,可不想再惹别的麻烦……”
戴煦听完他的话,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对于两个人沉默背后的原因也明白过来,他摆摆手,问:“我说一下我的猜测,不一定对,如果不对,你可以纠正我。你们有顾虑,是怕凶手知道你们是报案人,所以打击报复?”
男报案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们就是住这附近不远的,万一要是传出去或者怎么着……人家找上门来那不就坏了么,我们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
“你们两个发现尸体的时候,有其他人和你们一起,或者看到你们?”戴煦连忙问,在没有确定这个问题之前,其他的询问暂时都进行不下去。
男报案人看了看他老婆,他老婆白着脸想了想,摇摇头,他自己也回忆了一下,同样摇头,说:“好像没有。”
“哦,”戴煦稍微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倒不用有这样的顾虑,我们警察这边是绝对要对报案人的身份保密的,不可能泄露出去,更不会主动的把这件事抖给媒体,让他们大肆报道,这对破案也好,对你们也好,都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如果你们确实有这种担心,只要自己回去以后不要对别人讲,就不会有人知道报案人是谁。另外就是这个案子虽然挺吓人的,但是从我专业的角度,我可以很负责的跟你们讲,再怎么没有人性的凶手,也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想杀几个就杀几个,这个死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我们会进一步去挖掘原因,但凶手现在躲我们都来不及,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冒险跑出来打听谁报的案,这对他也没好处。咱们也要相信邪不胜正,你们说是不是?”
男报案人听了他的话,有些发怔,但还是犹犹豫豫的跟着点了点头。
“你们就住这附近?这附近不是都拆迁搬走了么?”方圆趁机问那两个人。
“我俩住道那头,走过来这边也就半个来小时,”男报案人朝车窗外随手一指,“这边已经规划了,我们那边还没有信儿呢。”
“那这边都没有人住了,你们过来这边是……?”
被问到这个问题,报案人夫妇的脸色都微微泛起一点淡淡的红晕,男人支支吾吾的说:“我们俩就……溜达溜达,就随便转转……也没啥……”
“你还是跟人家好好说吧,”他老婆在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很小声的对他咕哝着说,“都遇到这种事儿了,你不老老实实说,人家以为咱们没干好事儿咋办……”
男人一愣,似乎觉得自己老婆说的也有道理,稍加犹豫,这才说道:“我们俩就是听人说这边有人家搬迁走了没拿走的旧家具,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要是有,回头我回家把板儿车蹬过来推回家去,这不就看着那个衣柜挺好的,就是表面油漆都剥皮了,木板子都没事儿,还想拿回去用砂纸打一打,重新刷两遍漆就能用呢,结果一打开,就看着里面……”
他打了个冷颤,有点说不下去了。
原来这对夫妻是为了捡别人家淘汰下来的家具回家去用,所以才会跑来这片已经拆迁过的地方,偏偏装上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估计换成谁都是始料未及。
“这个柜子到底是你们一过来才发现的,还是过来之前就知道这儿有能用得上的旧家具?”戴煦给了男人一点时间去平复惊魂未定的心情,然后才又问。
他这么一问,方圆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附近不是刚刚才拆掉,而是拆了有一段时间了,假如是搬迁的时候住户没有运走的旧家具,为什么这对报案人夫妇早些时候没有发现呢?像他们俩这种目的,应该是打从这边开始搬迁就应该已经惦记着的,而方才看那具女尸的状态,也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已经被人杀死并仍在柜子里那么久的样子。那个衣柜到底是很久之前就一直被人丢在那里,还是最近才出现的,这就决定了凶手运送尸体过来的方式最有可能是哪一种。
男人可能也没想到戴煦会有这样的质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喃喃道:“这你咋也能知道呢……你也太神了吧……”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他看着到不像是不高兴,反而比最初踏实了很多,方圆私下里那么一琢磨,估计他是觉得戴煦实际上比看起来要更聪明许多,他只字未提就能发现了他方才碍于面子没有说出的事实,简直堪比读心术一样,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报案人觉得,说不定可以相信这个警察的话,所以才放松下来。
“我们是听亲戚说的,他天天上下班骑摩托总打这附近经过。我们就让他帮忙撒么撒么,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家能用上的东西,他昨天下午天刚擦黑的时候回来,跟我们说早上走的时候看到有个柜子什么的在那儿,不知道被没被人捡走,老远看着还行,不知道实际上好不好。我俩本来想昨天晚上过来。后来一想,黑灯瞎火的,这边拆完之后满地石头。路不好走,万一摔一跤犯不上,而且大黑天的,拿着手电看也看不真切。所以就没过来,今天白天我们俩都不在家。这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回来,寻思着过来瞅瞅要是柜子还在,看着还行,我俩就给搬家里去。刚才怕说了。让你们觉得我们俩颠颠儿的过来就为了捡人家不要的旧柜子,怪难为情的,之前我们邻居有赶上刚拆迁那会儿过来撒么。捡了一台旧冰箱回家的,虽然不是特别好使。花了100块钱修吧修吧就好了,就算都是捡东西,捡着冰箱比捡别的不是还能有面子一点儿么,哪知道你那么神,没瞒住。”
“所以说,你们两个人是直奔这里来找这个衣柜的喽?”
“我俩在周围也转了一小圈,”男人朝车窗外一个方向指了指,“我们俩打从那边过来,那边不是还有一堵墙没推倒么,挡着也没看着,我俩就四处转了转,家里亲戚也没说明白到底具体在哪儿,而且我俩也是想寻么寻么,看看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小玩意儿,哪怕是破铁片子也能拿回去卖俩钱儿……所以一开始我觉得难为情,也没好意思啥都往外说,怕你们笑话么。”
“这有什么笑话的,现在不是正提倡勤俭节约呢么,而且循环利用也是一种环境保护。”戴煦连忙表示理解,顺便称赞几句,免得这对夫妇太难为情。
听他这么说,男人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这么一来一往的说了一番话之后,现在他比方才明显状态要放松了不少,叹了口气,对戴煦半诉苦的说:“我们两口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当初家里头困难,兄弟姐妹又多,我俩都是家里头的老大,没钱供那么多孩子念书,所以初中都没念完就出去打工赚钱了,没啥文化,所以都没有个太正经的工作,挣钱挣得少,但是我俩又不想让孩子将来走我们的老路,还得尽量供孩子念书,家里头我老丈人身体不好,长年累月的吃药,卧床起不来,老丈母娘照顾老丈人都照顾不过来,我自己爹妈都七十岁的人了,还走街串巷的去捡空饮料瓶卖钱,补贴家用。我们俩想捡点旧家具,真不好意思往什么勤俭节约和环保上头去扯,就是想省点钱,结果现在东西没捡着,还……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人倒了霉,还有就是哪个缺大德的拿衣柜当棺材使!”
“你们看到的时候,衣柜的门是……”方圆试探着问。
“关着的。”男人听出了她没有说全的问题是什么,连忙说,“不然我俩也不会那么不开眼,都能看到里头不对劲儿了还去开那个门,别的看不出来,但凡衣柜门开着个缝儿,至少也能看出白花花的肉啊。”
“你快别说了,一说这个,我就觉得方才那个场景就在我眼皮前面晃悠似的……”他的老婆有些后怕,连忙拉了拉他的胳膊,不让他再说更多细节,生怕好不容易才稍稍稳住了心神,现在再被勾起恐怖的记忆来。
“你们两个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戴煦问。
男人摇摇头:“那真没有,要是能瞧出有什么不对劲儿来,我们俩不就不敢大模大样的过去想要看看衣柜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么。”
他的说法倒也有道理,戴煦又安慰了他们几句,给他们留了自己的名片,告诉他们自己的手机全天候开机状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打电话联系,报案人夫妇忙不迭的点头,男人接过名片仔仔细细的收在了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拍了拍,看得出来他们两个是真的很害怕,拿着戴煦的联系方式,俨然就像是车迟国里的僧人拿到了孙悟空发的毫毛一样,生怕收得不够仔细会耽误事儿。
之后,戴煦交代他们在车里再坐一会儿,眼见着夕阳西下,光线就黯淡下来,两个人又是惊魂未定的状态,索性留在车里多休息一会儿,呆会儿开车载着他们,把他们送回家里去就行了,夫妻二人也没有推辞,按照男人的形容,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儿,想走回家去恐怕也是有点困难的,戴煦这种安排无异于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从面包车上下来,戴煦对方圆说:“你回车里去休息休息吧,我估计这么半天,马凯肯定带林飞歌过去了,我还得过去衣柜那边瞧瞧。”
“我过去帮忙吧,方才都没事儿,这会儿我更没问题了。”方圆很积极的表示。其实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那么恐怖的场面,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但是现在对于她而言,还剩不到一小半的实习生活意义非凡,假如她将来想要做这一行,并且表现突出,那么不趁此机会让自己得到锻炼,以后的目标恐怕也很难达成。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尽管会努力去学习自立,但终归是有缓冲的,心里也有底,再不济,还有家庭这个避风港,还有退路,她却没有,对她而言,能够养活自己,能够做好一份工作,这个目标简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好吧。”戴煦看她这么坚持,眼神似乎略显困惑,但却没有拒绝,一边和方圆往警戒线内走,一边试探着问,“你不是挺怕尸体这些东西的么?连装在玻璃罐子里用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都不敢看,现在怎么忽然这么勇敢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能不勇敢的时候可以不勇敢,但是没得选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方圆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不是滋味,下意识的回答说,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戴煦这个问题提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以前胆子小,不敢看标本?”
戴煦苦笑着叹了口气,忽然收起方才的表情,脚步也停了下来,问:“所以说,你对我其实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对么?”
他这么一问,倒把方圆给问愣了,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戴煦,微微张开的嘴巴都忘了闭起来,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是应该记得他的,他也显然不是因为实习才知道自己这个人的,可是他们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方圆迅速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却并没有想到什么能提示自己的东西,戴煦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年龄,无论方圆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大可能和自己在此之前就有交集。
可是戴煦并不是那种没有会不分场合乱开玩笑的人,看他那个认真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和自己说笑,方圆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了,假装恍然大悟的“想起”了对方?这显然是不合适的,一不小心穿帮了会很难看,而直截了当的说“对不起,我确实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也绝对不是个好主意,毕竟从戴煦的状态来看,他是记得自己的,自己也不能让人太伤自尊。
“能给点提示么?”她试探着问。
戴煦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头你慢慢想吧。”
【啦啦啦啦啦~今天忽然发现,二级分类好像又恢复了,女频又有悬疑灵异分类喽~虽然二级页面现在貌似还没有好,不过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走丢的孩子终于找到家了一样,唉,冷门文的飘摇谁人懂啊谁人懂~噗~】
这样的回答让方圆更加茫然了,不过既然一时间也确实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戴煦,而戴煦又是一副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态度,她也就暂时把这个疑问放在了一边,想等有空的时候再慢慢的回忆。
戴煦走到衣柜跟前,此时里面的女尸已经被小心翼翼的移了出来,准备拉回公安局法医中心那边去进一步的解剖检查,现在衣柜已经是完全空着的了,如果不是方才看到了那恐怖的画面,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这个不见一地血迹的旧衣柜里面曾经有过一具被截成了两半的女尸。戴煦仔仔细细的查看着柜子里的情况,他的视线从衣柜的内部顶板慢慢向下,由于夕阳西下,光线昏暗,他不得不照着手电,方圆不知道他要找什么,只好在一旁帮着他打手电照明。
戴煦发现她似乎有点茫然,便对她说:“这么旧的衣柜,估计原本肯定是在家里头用了很多年的老家具了,用的年头久,就容易留下很多的痕迹,说不定其中什么就恰好能告诉咱们这个衣柜主人的身份呢。你不用帮我照明,到处看看吧”
方圆点点头,既然戴煦现在正在查看柜子里面,她就干脆拿着手电转到柜子外面,去看看诸如两侧、柜脚这种不太起眼的位置。
起初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个衣柜确实在它的旧主人家里服务了很久。表面的油漆都已经有了很多的裂纹,而就在方圆认为自己一无所获的时候,她忽然在手电光一晃之下,发现在柜子的背面,没有刷过油漆的木板上,似乎有一些黑色和红色的东西,像是写写画画的痕迹。她连忙退回去。用手电照着仔细的看看,这一看,还真是字。并且是用红蓝铅笔之类的东西写在上面的,不光有字,还有一些非常稚嫩的画,小猫小狗太阳花朵之类。字写得歪歪扭扭,有的还是错别字。方圆从那几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单个汉子中间,倒是找到了几个能表示具体含义的——“实验小学一年二班翟萌萌”,从字迹上来看,确实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在刚刚学习写字不久的时候写出来的,不过为什么会写在柜子后面,方圆也不明白。并且是哪一年写上去的她也无法判断。
但她还是叫了戴煦,让他看了自己的这个发现。戴煦一看,连忙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下来,对方圆说:“巧了,我倒是大概能知道这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方圆,让她看上面的一张也是刚刚拍下来的照片,照片上拍的是柜子里面,一个角落的位置,用来隔开上下两层的木板上面隐隐约约的有几个模模糊糊的黑字,但是字是反的,方圆一下子也看不清楚,她又端着手机仔细的看了半天,觉得那几个模模糊糊的黑字很像是某种比较质量粗糙的印刷品,被压在浅色的木板上头,时间久了把上面的字迹转印到了木板上,再仔细看看那几个字,她终于认出来,那上面写的是“二零零八年三年二班期末成绩单”。
“零八年的时候三年纪,那这样算来这个叫翟萌萌的孩子现在应该是……”方圆在心里迅速的盘算了一下,“高一或者高二?”
“是啊,算咱们走运,我找到了年份,你找到了姓名和曾经就读过的学习,在a市翟姓不算是什么特别多的大姓,想找到这个翟萌萌也未必会很难,现在唯一需要祈祷的就是希望衣柜中间没有易主过,虽然顺藤摸瓜也没有什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戴煦因为有了发现,心情似乎不错,方才在和方圆进行完关于是否记得自己的对话之后,他的情绪一度似乎稍显低落。
不过这一点只是方圆个人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驳了戴煦的面子,所以心里面有点内疚,因此才产生了这样的错觉,毕竟戴煦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没有什么值得发愁的事情一样,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十分轻松,对什么都不计较、无所谓的样子,方圆至今还没见过他真的动怒或者发脾气的样子,自然也无从比较,只能根据自己的感觉,做出主管的判断罢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了收获,他的精神头儿比方才更好了,这是好事。
查看过了柜子,找到了可能有用的线索之后,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戴煦和方圆回到车上,发现林飞歌的脸色很难看,马凯坐在旁边也是一脸的郁闷。
方圆有些纳闷,林飞歌根本就是因为害怕,没敢靠到近前去看柜子里面的场景,不应该害怕得面无血色才对,而且她现在也不只是在车内照明灯下显得脸色有些苍白而已,似乎还憋着一股子怒气。
“怎么了?”方圆小声问林飞歌,不知道林飞歌现在这副样子是因为马凯招惹了她,还是别的什么,瞧马凯那表情,估计前者的成分居多。
“还不就是他!”果然,林飞歌被方圆这么一问,怒气冲冲的伸手一指马凯,“神经病一样!好端端的吓唬人,往手机里头拍那种吓死人的照片!有心理准备的话看到估计都得吓得不轻,更别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了!”
“天地良心啊,你还就着这事儿不放了!我那是故意的么!”马凯没想到林飞歌会当着方圆和戴煦的面这么数落自己,面子挂不住了,当初反驳起来。
“怎么不怪你!你让师傅和方圆看看,你手机里头存的那个照片!”林飞歌一边说一边干脆亲自动手,从马凯的兜里翻手机,因为她是女生,马凯也不好太和她一般见识,又不愿意被她掏了兜,便往一旁躲躲闪闪,手捂着口袋。
“你还好意思怪我,我让你不经我的许可,那我手机玩的时候翻我的手机相册了么!说好了你没带手机,用我的玩儿游戏打发时间,我又不是未卜先知,上哪儿知道你会偷偷去翻我手机相册啊!”马凯死死捂着兜口儿,“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你撒手,别把我衣服给揪坏了,刚才我都跟你道歉了,怎么没完没了呢!”
“什么照片?怎么回事儿?”戴煦本来不想过问他们两个人的小矛盾,不过看林飞歌这么不依不饶,只好开口问问究竟。
戴煦一开口,林飞歌和马凯倒也不好意思继续纠缠手机的事,林飞歌抢先说:“师傅,这事儿本来就怪马凯,他手机里头拍了现场那个女尸的照片,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提醒我一下,我本来就是因为害怕,胆子小,所以才没敢靠近跟前去的,结果方才突然之间看见照片,差一点没瞎出心脏病来,能不生气么!”
“你拍了女尸的照片?干嘛?”戴煦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马凯。
马凯生怕他误会,赶忙解释:“我可不是偷偷拍了要吓唬林飞歌,我这人是有点无聊,但是也没无聊到那种程度,要真把她吓出个好歹,我不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么!是钟哥让我帮忙拍的,他手机没电了,女尸的身上有一块胎记,钟哥觉得有可能是确定身份的线索,所以让我帮忙拍一下,回去之后传给他,我这么才拍的,这是为了工作,也不是为了故意吓唬谁,而且我还是那句话来着,我哪知道林飞歌会不问我一句就翻我手机相册啊,太不尊重我的权了。”
“你怕人看就设密码啊!不设密码还扯什么!而且你那破秘密你以为不看你手机相册我就发现不了啊!我这段时间就发现了,你不就是——”
“行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快闭嘴吧!算我求你了!”马凯不等林飞歌说完,赶忙打断他,态度有点狼狈,脸色也不大自然。
林飞歌用又大又鼓的眼睛狠狠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儿,倒也真的没有说下去。
他们两个不吵了,方圆松了一口气,这两个人,一个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一个来了脾气说起话来也是带着钉子的,要是真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一路,估计等他们到达公安局的时候,自己和戴煦的脑袋都要炸了,戴煦虽然是带他们实习的前辈,但是因为平日里态度太过于亲和,对林飞歌和马凯而言,亲近由于,威慑不足,虽然会给点面子,但是作用也并不是太大。
回到公安局,戴煦和钟翰就开始安排他们三个人帮忙一起筛查近期上报的失踪人口,遇到这么大的一桩案子,公安局里面又有一大群人要开夜车了。晚饭原本戴煦是想要叫个快餐外卖在办公室里解决的,不过在钟翰的坚持下,他们还是去就近的一个小饭馆里,吃了一顿简单而又迅速的正餐。
林飞歌本来是想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通宵的,但是她的父母晚上快十点的时候便过来接她了,她只好先行离开,其余人员留下来继续排查。
然而,一直到凌晨,几个人的精神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他们仍旧是一无所获。
a市近期的失踪人口里面,就没有和他们发现的这名女性死者年龄及外貌相符的对象,死者虽然被人割开了脸颊,让她的嘴角到耳根出形成了诡异的裂口,但是却并不影响别人根据她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以及修长匀称的身材去判断,这名女性被害人生前应该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美女,这样的一名女性,在众多的失踪信息当中应该并不难被发现,可是偏偏他们仔细查了几遍,都是一无所获。
几个人在几乎快要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各自找了休息室、值班室,或者干脆在办公室里面伏案小睡了一会儿,到了早上快八点,原本重感冒应该在家休息的顾小凡也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一早就来了,给他们几个买了早餐,还提来了一大壶热腾腾、香喷喷的咖啡。
“我天,师姐,你这生活也太有品位了,连速溶咖啡都不喝,得喝自己磨豆煮出来的!”当马凯得知顾小凡特意提来的这一保温壶咖啡并非速溶咖啡粉,而是买来咖啡豆自己研磨成粉之后用咖啡机煮出来的,忍不住啧啧嘴,因为顾小凡的性格特别的随和好脾气,所以这三个实习生在刑警队这段时间,就属和她感觉最亲近没有隔膜,也习惯了开口闭口的叫她做“师姐”。
戴煦也从钟翰手里接过保温壶,倒了两杯,一杯顺手递给方圆,另外一杯自己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指了指钟翰,对马凯说:“这不是你顾师姐品味好的事儿,是她不巧,找了个特别事儿。要求特别多的‘师姐夫’。”
“嘿嘿嘿,师姐夫好品味,怪不得找我们师姐呢。”马凯也顺水推舟的把钟翰叫做是师姐夫。
钟翰倒也不计较称谓的问题,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的品着咖啡,斜了一眼已经大口大口的喝掉了一杯咖啡,正捏着包子咬的戴煦:“我要不是同情你们几个太不容易了。每天都得被这家伙拉着去吃那些垃圾食品。这次也未必过来帮这个忙,你们啊,就趁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我改善生活吧。千万别近墨者黑。”
“近墨者黑倒是不能,不过就是‘近老戴者胖’!”马凯一边笑一边摸摸自己的肚子,“自打天天跟老戴一起吃饭以后,我这都重了六七斤啦。幸好方圆最近还挺自觉的,遇到热量高的东西她就不怎么吃。没胖,看着好像还瘦了。”
方圆不想他们这个话题扯上自己,就象征性的笑了笑,关于吃饭的问题。戴煦起初提醒过她几次,甚至要求她必须吃东西,但是后来看她还是偷偷摸摸的节食。少吃甚至不吃,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每次见她这么做,都会用一种带着无声谴责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总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
钟翰闻言,似乎有些小小的诧异,默默的看了戴煦一眼,见戴煦没做回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对马凯笑了笑,拉着顾小凡到一旁去关心她的身体情况了。
人家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恩爱情侣偷空说点私房话,马凯再没有眼力也不会跑过去自讨没趣,更何况对于钟翰,他还是有些打怵的,只求你好我好大家好,远没有和戴煦在一起来的那么放松和亲近。
林飞歌几乎是踩着时间到的,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一路从楼下跑上来,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看到方圆眼皮下面的阴影,有点不太好意思的凑到跟前,小声问:“昨天晚上你们开夜车到几点啊?就怪我妈,非得拉我回去,你看现在搞得好像我多不积极似的,昨天晚上师傅没说什么对我不满意的话吧?”
“没有,本来我和马凯也可以回去的,但是我俩回去也没什么事,所以自己没想走而已,你不用担心。”方圆怕林飞歌心里太自责,便安慰她说。
林飞歌松了口气,抽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咖啡?谁买的?”
“顾小凡师姐拿来的,她早上从家里面煮了拿过来给大伙儿喝的。”方圆说。
林飞歌闻言,赶忙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然后颠颠儿的跑过去找顾小凡,语气带着点撒娇的同她攀谈起来:“师姐!你怎么这么贤惠啊!煮的咖啡香死人了,我要是个男的啊,说什么也得打败钟翰师兄,把你给抢回家去做媳妇儿!回头你也教教我嘛,万一以后我叫了男朋友,也可以有一技之长,没事儿露一手,用咖啡抓住他的胃!”
顾小凡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笑着摆摆手,谦虚的说:“哪有,要是你真觉得好喝,也不是我的功劳,是钟翰咖啡豆买得好,我无非就是把他已经磨耗的咖啡粉放到咖啡机里去煮一下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
“师兄,师兄,那你买的是什么咖啡豆啊?告诉告诉我呗!”林飞歌听了这话,一手亲昵的挽着顾小凡的胳膊,满脸堆笑的又转向了钟翰。
钟翰睨了她一眼,虽然脸上也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不同于戴煦笑容的亲和,他的笑容反而给人一种距离感:“如果咖啡豆的牌子能提供破案的关键线索,那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
林飞歌一怔,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干笑着替自己解嘲,顾小凡也觉得钟翰这话说得有点太不给人面子,让人下不来台,连忙给他使眼色,钟翰却不为所动,冲顾小凡一勾手:“你刚才不是说早上还没吃药呢么,现在早饭吃完也有一会儿了,走,我先看着你把药吃了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飞歌也不好再戳在人家两个人中间了,便一个人讪讪的回来坐在方圆旁边,等钟翰和顾小凡走开了,才对方圆低声说:“真看不出来,钟翰那么又帅又傲气的一个人,找了顾小凡那么个女朋友,居然还挺当个宝的!”
方圆有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方才还夸人家师姐咖啡煮得香么?”
“是啊,但是她自己不也说了么,不是她的功劳,是钟翰咖啡豆挑的好。”林飞歌耸耸肩,“我还以为她虽然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实际上肯定是有点儿什么内秀呢,结果也不过如此,就是个一般人,怎么运气就那么好呢。”
“我觉得是因为她心地好,所以才值得人喜欢。”方圆说。
林飞歌撇撇嘴:“你才认识她几天,能了解她多少,要我说,能把这么一个帅哥套得那么牢,肯定还是有点什么手腕,就是藏的深,没露出来罢了。”
方圆也不想跟她继续聊这种话题,便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林飞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对了,贺宁在哪儿实习呢?”
“她留在c市那边实习了,你问她干嘛?”忽然被林飞歌打听起自己闺蜜贺宁的事情,方圆有些纳闷,在她的印象中林飞歌和贺宁因为个性差异特别大,几乎是王不见王的状态,没有什么摆在明处的矛盾,但是其他人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两个互相都不太欣赏对方的性格,所以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听人说咱们学校有一个留校的师兄,对她好像挺有意思的,原来因为她是在校生,所以没好意思追她,现在觉得眼看就快毕业了,所以准备有所行动啦,她留那边实习,是不是跟人家有戏啊?我听说那个师兄好像挺有来头?”林飞歌在方圆面前几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向她打探起来。
虽然原本不算数,实习以来和林飞歌相处得还算比较愉快,林飞歌也一直对自己示好和亲近,但是毕竟贺宁才是自己推心置腹的好闺蜜,方圆还是不愿意把贺宁的私事随便说给别人听的,更何况林飞歌打听的事情,她也并不清楚,于是她只好说:“我没问过,不知道,贺宁不是那种看条件找男朋友的人。”
林飞歌撇撇嘴:“所谓的清高,不就是开价还不到么。”
方圆皱起眉头,有些不悦的看了看她,她连忙笑嘻嘻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哎哟,你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劲儿,我的意思是啊,遇到条件太优秀的男人,再怎么样也是拒绝不了的嘛。”
方圆觉得这样的解释并不足以掩饰掉方才林飞歌那几乎没有加以掩饰的敌意,甚至还有一点点醋味儿,对此她也没有办法,林飞歌嘴巴厉害,贺宁也不差,并且还比林飞歌更漂亮,更聪明,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更突出,两个人相比,除了家里面的条件贺宁比不过林飞歌,其余方面几乎都是完胜,不管林飞歌愿不愿意接受和承认,在外人看来,这几乎都是不争的事实。
争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林飞歌的时候,戴煦走了过来,拍了拍方圆的肩,对她说:“走吧,跟我去法医那边,他们熬了一夜,估计现在差不多也有进展了。”
【感谢雪米蜜筒子滴粉红~这回咱的推理分类又回来了,有粉红的筒子们,投来投来~提前预约下个月的粉红哦,不晓得五一假期会不会有双倍。。。。期待一下,嘿嘿~】
方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一般,正好能够有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躲开林飞歌的打听,这让她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林飞歌这一回也没有追着非要一起去的意思,戴煦的话说的很明白,去法医那边,开什么玩笑,她前一天不小心看了马凯手机里面的照片,晚上回家睡觉就足足做了半宿的噩梦,现在就算借她俩胆儿,她也不敢再过去凑这个热闹了,不过对于戴煦过来叫方圆这件事,她还是小有意见的:“老戴,你应该发扬一点绅士精神吧?这种事儿叫马凯不就好了么,干嘛要‘虐待’我们方圆?”
戴煦略显无奈的摊了摊手:“马凯被钟翰给支出去了,没办法,要是不叫方圆,就得叫你,要是你心疼方圆,愿意替她,我是没有意见的。”
林飞歌一听这话,笑容立刻变得勉强起来,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看方圆,她原本是想要借机会在戴煦勉强拉方圆一个人情的,偏偏没想到戴煦把问题重新丢回给她,反而变成了她要是不有所表现,方才的空头人情就都要落空了一样。
还好方圆在一旁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胆子比飞歌大,还是别难为她了。”
“还是我们方圆最疼人!爱死你了!”林飞歌赶忙抱了抱方圆,一副特别亲近的姿态,用近乎于撒娇的口吻称赞起方圆来。
方圆姿态略显僵硬的半挣脱出林飞歌的怀抱,对她笑了笑。跟着戴煦出了办公室。如果按照自己以往的个性,像林飞歌这种和自己完全大相径庭的个性,可能她根本就不会去与之打交道,但是现在她必须得学着即便并不能十分亲近,也要维护住表面上的一团和气,只在心里面清楚的知道,谁是自己当朋友。谁即便相处的再久。见面次数再多,心里面的隔阂恐怕也没有办法完全消除。
戴煦和方圆两个人一起过去法医中心那边,谁都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默默走着,换成是以往,方圆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但是现在。经过了前一天晚上在现场附近两个人的那番对话,再免得沉默的戴煦。她总觉得心里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是辜负了谁一样,有些过意不去,可是自己就是经常记不住那些打过一点交道。但是又见面次数不多的人,并不是不重视谁或者不尊重谁,只是个性使然。方圆自己也很无奈,并且昨天晚上结束工作各自回去休息以后。她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亢奋的大脑还没有一丝睡意,辗转反侧之间,也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番,确实没有想到什么两个人曾经有交集的线索,因为之前家里面横生变故,那一段时间方圆一下子经历了太多事情,所以时至今日再重新去回忆家里面发生变故之前的很多事情,她都莫名其妙的会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朦胧感,仿佛那些无忧无虑的简单生活已经离自己远去很久了,冲淡到了几乎想不起来的程度,贺宁曾经说过,她的这种反应应该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为的是不让过去的很多生活细节引发现在心里面更多的痛苦和难过,所以才会淡忘掉。
谁知道呢,贺宁这个家伙一向古灵精怪的,鬼主意怪点子都挺多,但是她毕竟也不是学习心理学方面专业的人,也就姑且说之,方圆姑且听之。
“前辈……”方圆一边走神儿的想心事,一边嘴巴下意识的开口叫了戴煦。
“嗯?有事?”戴煦听见方圆叫自己,便把注意力投向了她。
方圆有点后悔了,她方才下意识开口叫戴煦的时候,其实是想问问他,自己和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面,让他给自己一点提示,但是这样做显然不太合适,尤其是在现在工作时间内,所以只好话锋一转,问:“哦,是这样的,不是都说最简单的其实才是最复杂的么?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杀死一个人,反而会留下更少的痕迹和线索,反倒是复杂的手段容易露出破绽。那咱们这一次遇到的这个案子,凶手把被害人的尸体搞成了那副样子,你觉得是因为凶手本人对自己太过于有信心,还是对死者的仇恨太深,所以为了泄愤才这么做的?”
“没错,你说的对,越简单才越复杂,”戴煦对方圆点点头,“敢在尸体上有这么大的动作,并且一看就知道不是单纯出于愤怒所以激情杀人的结果,就冲这一点,其实就能够说明凶手对自己是比较有信心的,更别说还把尸体运到案发现场附近,放在柜子里,给尸体特意摆了造型这种事了。你说的那两个选项,其实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变成一个多选,要我说,这次我们遇到的这个凶手,不但对自己的行动力比较有信心,并且还对死者怀有很深的仇恨,任何用极。端手段杀死被害人的凶手,对被害人都一定是怀有恨意的,如果只是一般的憎恨,可能想法也会相对单纯得多,那就是弄死对方,报仇或者出气,只有当那种憎恨达到了一定程度,并且无处宣泄,才会萌生出不惜一切要让对方死得更惨的那种念头。”
到了法医那边,戴煦找到了刘法医,刘法医为了尸检忙了整整一晚,他们去的时候也刚刚小憩了一会儿才起身,一看戴煦带着方圆过来了,不用问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便示意他们两个在自己办公桌旁边坐下。
“刘法医,昨晚累坏了吧?”戴煦一看刘法医满眼的红血丝就知道他肯定也是通宵达旦的忙,一个案子刚刚接手的时候,法医这边需要付出的劳动和工作强度都是很大的,这也是他们最辛苦的一段时间,接下来的许多调查工作都需要以他们的尸检结果作为依据,容不得半点差池。
“是啊,这回的尸体,复杂程度比以往遇到过的都要更利害,我们几个人昨天晚上也算是一边忙一边开了眼啦,不知道这得是多大仇恨,才能搞成这样。”刘法医叹了口气,没有假惺惺的和戴煦客套,“最终的书面结果还没出来,我先把能告诉你们的一些情况大致给你说一下,这样你们今天就可以立刻有个方向,该怎么查怎么查,不用为了等书面结果浪费什么时间了。”
“是啊,那敢情好,你讲,我记着。”戴煦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线圈本和一支圆珠笔,准备好了要一边听刘法医介绍情况一边记录重要信息。
“死者是一名年龄大概是在18到25周岁之间的女性,”刘法医喝了口水,开始对他们介绍起情况来,“尸体被人从肚脐以上肋骨一下的位置截成两半,这个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尸体表面有很多处生前造成的伤痕,有锐器伤也有钝器击打伤,看样子在遇害之前也是遭受过很残忍的折磨,她的头部被发现有内陷式骨折,这个内陷式骨折疑似致死伤,至少目前我们这边大多数人都比较支持这种说法,不过也有人怀疑是因为头部骨折,血液流入肺部,导致死者被呛死了,不过这个结论也不太好验证,因为死者胸口有濒死伤,其中两刀刺中了肺部,这样一来肺内的积血就不大好说是哪一种原因留下的了。”
“刘法医,我可能得稍微打断你一下,”戴煦听到这里,示意刘法医稍微停一下,然后问,“刀伤刺中了肺部……这个动作有没有什么难度?”
“你是说有肋骨作为保护的情况下,对吧?”刘法医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有这样的几率,如果用刀刺胸腔,肋骨会造成阻碍,甚至卡住刀子都有可能,不过这次是濒死伤,也就是死者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我们都认为那两处刀伤并不是仓惶刺出的,所以凶手恐怕不太容易遇到那种问题。”
戴煦领悟过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你继续吧。”
刘法医点点头,继续说:“除了当时在现场大家都看得到的,死者的胸部上的刀伤和被切掉的部分之外,她的手指甲也被人拔过,没拔干净,拔掉了六个,并且从伤口的状况来看,是生前拔的,死者双膝有骨折现象,推测应该是坐在椅子上被人用棍棒之类的东西打骨折的,从死者手臂上的勒痕也能确定她一度是被人捆绑固定在椅子上的。死者下体有很明显的钝器伤,但是没有发现受到过。性。侵。害的痕迹,比较奇怪的是,死者的脏器,和尸体本身一样,都是被清洗过之后又塞回去的,我们检查了一下,其他都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死者的子宫不见了,被摘除掉了,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我们也说不出来。”
“这么说起来,这名死者生前简直就是经受了非人折磨啊。”戴煦感慨说。
“是啊,从身上伤痕的新旧程度来判断,她至少被人非法拘禁了一两天。”刘法医叹了口气。
方圆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对戴煦说:“死者被折磨得这么厉害,凶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拘禁她的呢?为什么都没有惊扰到周围的居民?”
“这个问题么,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在戴煦开口之前,刘法医先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