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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睁开眼。

夜深人静,一丝动静也会被放大无数倍灌入耳中。

楚召淮大概怕再惊醒他,轻手轻脚地赤足下榻,勾着钥匙小心翼翼将那几乎要生锈的破锁打开。

“咔哒”。

开锁声有点大,楚召淮吓了一跳,不知道衝谁“嘘”了声,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没听到姬恂阴阳怪气的嘲讽攻击,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姬恂听到他战战兢兢地将一样东西从小矮柜中捧出来,那烦人的西洋钟转动的声音更大了。

随后,楚召淮赤着脚在暖阁走了几步,似乎挪到靠墙为他备好却从未放置过任何东西的桌案前。

没来由的,姬恂呼吸顿了顿。

终于,“嗒”地一声。

楚召淮将西洋钟轻轻放在桌案上。

姬恂垂在一侧的手倏地蜷了一下。

当当——

自鸣钟又响了两声,楚召淮吓得一蹦。

细看下,竟是子时了。

楚召淮还要早起熬药,赶紧踮着脚尖跑回床上,这回终于能睡了。

姬恂听着自鸣钟更加清晰却好像不怎么恼人的转动声,突然没来由地无声笑了笑。

那隻被他狠狠欺负过哭着躲回窝里的猫,好像又一次小心翼翼探出头来了。

……一点都不记疼。

翌日一早,赵伯侯在暖阁门口半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开始喊王妃起床。

“王妃,辰时了,该起了。”

里面没动静。

赵伯隻好扣了扣门:“王妃?”

好半天,楚召淮咕咕哝哝的声音传来:“今天不吃了,我啃菜馒头……加肉要两文吗?太贵了。”

赵伯:“……”

赵伯正要再敲,姬恂从隔壁走出来,随手系好衣襟带,眉头轻蹙:“为何唤他辰时起床,叫他睡。”

赵伯讷讷道:“这是王妃昨日吩咐的,说要起来为王爷煎药。”

姬恂动作一停。

赵伯犹豫:“王爷,那还叫吗?”

姬恂晨起暴躁,如今却好像心情突然变好了,淡淡道:“不是王妃吩咐的吗,叫便是了。”

赵伯隻好继续温和地叫。

楚召淮昨夜子时才睡,根本爬不起来,一直在那嘟囔着敷衍他。

暖阁已布好了早膳,姬恂坐下慢条斯理倒了杯冷酒喝,见赵伯都要词穷了,低笑了声,终于大发慈悲帮他。

王爷慢悠悠地道:“西洋钟被江洋大盗偷走了。”

下一瞬,卧房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楚召淮连外袍都没穿,赤着脚铺头散发地从里屋衝出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迷迷瞪瞪地嚷嚷:“谁?谁偷一千两?报官了吗?!”

姬恂转头看过去。

楚召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乌黑墨发披散几乎及到膝盖,亵衣凌乱隐约瞧见漂亮的锁骨,更能瞧出那孱弱的身量纤瘦。

他揉着眼睛声音嘟嘟囔囔,还在惦记着钱。

姬恂的目光好像被雪白的脖颈晃了下,移开目光喝了口酒,若无其事道:“看错了,还在那,没被盗走。”

楚召淮迷迷瞪瞪地甩甩头,睁开眼朝桌案上看去。

自鸣钟还在原地,一颗宝石都没丢。

楚召淮这才松了口气。

赵伯赶紧催促他:“王妃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快回去暖暖脚再起床。”

“哦。”楚召淮后知后觉到寒冷,听话地回去穿衣穿鞋了。

赵伯侯在一边,视线偷偷看向姬恂。

姬恂随手将一旁温着的粥盛了一碗放在对面,头也不抬道:“想说什么?”

赵伯清了清嗓子:“只是觉得王爷比之前变了许多。”

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明明姬恂对王妃说话仍毒舌刻薄,可却没了之前那种吓人的冰冷。

……甚至连人家会受什么影响都一清二楚。

姬恂瞥他,装作没听出来赵伯“王爷终于做人事”的言外之意。

楚召淮洗漱换衣,擦着手从卧房出来。

碗碟中已盛好粥,他也没客气,敛袍坐好拿着杓子乖乖地吃。

“今日我出门一趟。”姬恂喝了口酒,道,“药你熬好放着,晌午我回来喝。”

楚召淮点头:“好的。”

姬恂慢悠悠转动手中的玉杯,语调随意到了极点:“本王的病暂时死不了,你早上能起就起来熬药,起不来就算了,不必勉强。”

楚召淮将粥咽下,难得坚定道:“那可不行。”

姬恂唇角轻勾:“为何不行?不想睡懒觉了?”

“想是想的。”楚召淮赧然笑了一下,小声说,“可王爷送了我这么贵重的……唔,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西洋的钟。无功不受禄,我收了礼便是要出力的。”

姬恂:“……”

姬恂凉凉道:“本王若没送呢?”

楚召淮不吭声了。

姬恂将酒杯“砰”地放在桌案上,起身便走。

楚召淮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地问赵伯:“王爷生气了吗?”

他也没说不给治啊,前几天不都天没亮就起来熬药嘛。

“没事没事。”赵伯很难见姬恂这副情绪外露的神情,心中忍笑都要忍疯了,笑眯眯地给楚召淮夹了个小笼包,“王妃哪有错呢,王爷八成因为断药脾气不好,不是生王妃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