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摆脸色,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吗?谁会迁就他?不仅君小亦,其他军校生们也看到了突然停下的豪华悬浮车,以及夏木行和时见夏对话的场景,心头八卦的小九九在疯狂打转。夏殊行和时见夏从开学到现在那点‘恩恩怨怨’,绝大多数军校生都知道,但从没听说过还有其他龃龉。“把我当他身边可以呼来喝去的跟屁虫了。”时见夏嗤笑。君小亦知道时见夏和彼岸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就在背地里调查了她的资料,知道她的父亲是联邦少将,十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也从她对夏殊行的态度中隐约猜出她与夏家关系不睦。“这是看到了你入学南藤军校以后的表现,觉得你身上有利可图,所以又凑过来了?”君小亦啧啧两声,评价道:“好不要脸。”时见夏对沧龙星夏家没有任何好感,如果有一天她要回夏家,绝对是去讨债的。君小亦看出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正想说起别的事情,时见夏的智脑忽然传来滴滴滴的提示音,是庄明月给她的属于虫族调查处特别行动组的智脑。时见夏眼皮一跳,君小亦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偏巧走在前面的温秋秋也停下了步伐,看到虚拟屏幕上的内容后,回头望过来。时见夏还没来得及查看智脑中的内容,又一辆悬浮车从空中降下,好巧不巧停在夏木行正要起飞的悬浮车旁。黑色悬浮车的车身上还有虫族调查处的标志,军校生们又一次转头,或好奇或惊讶地看着从悬浮车上下来的庄明月。她穿着高级调查员制服,金色长发绑成高马尾自然垂下,气质利落干练,还有久居高位的威严。觉醒拟态的能力者必须加入拟协,享受福利的同时配合虫族调查处完成任务,是以不少军校生都知道庄明月是虫族调查处总部的大佬。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一旦出现,涉及到的必然不是小事,不少人心底泛起了嘀咕。庄明月身后的几个调查员迅速下车,并快步朝时见夏所在的方向走来,把她围在正中间,曾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助理小姐姐微微躬身道:“时见夏同学,庄处有请。”时见夏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心头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自从加入了虫族调查处特别行动组,她只完成过一次任务,也就是去南藤星的地下黑市假冒温秋秋。温泉山庄的事情庄明月算到了她的任务量里,但本质上还是个白拿钱的闲人小喽啰,接触不到特别行动组的核心,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来请?是哪里出了问题?君临城那次,她也没和庄明月打过照面——不!星际飞船的航班信息!当时她根本没有假身份购买星际飞船船票,所以用的是自己的身份id,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料到君小亦会和庄明月有牵扯。星核被父亲带走,庄明月设下的陷阱成了笑话,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尽管知道彼岸花敢光明正大抢东西,必然是做好了隐藏,却依旧没有死心,仔仔细细把白蒲星查了个底朝天。她不是九号,没有江应渡那么个哥哥在庄明月手底下深受信任,自然不可能玩灯下黑那一套。还有君小亦拿给庄明月的那份星图,她肯定猜得到星图不是君小亦能弄到的东西,再筛选排查,真相便呼之欲出。想到这里,时见夏呼吸微凝,又在下一刻保持住了平稳。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双手抱胸靠在悬浮车旁没什么表情的庄明月,询问助理小姐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这么大阵仗?”她的神情茫然而无辜,似乎真的不知道庄明月为何而来。助理小姐姐微笑道:“庄处就在那儿,不如您自己去问?”她再次比出请的手势,态度温和有礼,与刚才的夏木行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夏木行还没走,眯眼看着这一幕,心头打起了鼓。庄明月这个女人可相当难对付,她是元首纪漾的亲信,只要被她怀疑是与恐怖组织有牵扯的人,即便是军方高官,也说抓就抓,是出了名的硬茬。她素日里颇为倨傲,即便有事要见时见夏,让她手底下的人来喊过去就是了,有必要亲自来吗? 沧龙星夏家(3)“庄处,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时见夏坐在庄明月对面,神情有些忐忑。庄明月升起悬浮车车窗,隔绝外部所有窥探的视线, 听到时见夏不安的语气,唇角微微上扬, 反问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她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说话时面部带笑, 仿佛只是在和许久未见的朋友闲聊。时见夏很清楚,两人不是朋友, 只是最普通的上下级, 还是没有多少情分的那种。在她没有接到重要任务的前提下,庄明月兴师动众前来, 显然不可能是叙旧。更何况刚刚把她围起来的几个调查员都是高级能力者,他们完全没有掩饰自身强大的气息, 既是威慑又是警告。这让时见夏更加确定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了。但在庄明月拿出确凿的证据把她摁死之前,她绝不能自乱阵脚, 否则极有可能中了她的圈套,把自己带沟里去。时见夏露出为难的神情,“这我怎么知道?”她连智脑消息都没看就被助理小姐姐礼貌而不失强硬的‘请’上了庄明月的悬浮车。庄明月细细打量着她, 这样的眼神很容易让心中有鬼的人失去镇定,露出破绽。时见夏任由她看, 神情依旧是不安而忐忑的,完全符合职场小透明突然被顶层大佬亲自来见的表现。庄明月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笑起来道:“我的拟态能鉴别一个人是否说谎。”
这话颇为突兀,没有任何铺垫, 时见夏微微捏起的指尖却缓缓松开了。当一个人将她的底牌翻出来作为威胁,说明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当然, 庄明月不是普通人,她说出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轻信。而这句话,是个陷阱。她不能顺着问庄明月自己是否撒谎,否则就是在变相承认自己在揣测她的意图,并且因此心虚,以对方的敏锐度绝对会揪着这个小破绽步步紧逼,直到她露出更大的破绽。“您怎么突然这么说?”时见夏茫然询问,好似不太理解庄明月说这句话的意图。庄明月笑看着她,声调不急不缓,“真不知道我什么意思?”时见夏迟疑道:“是我犯了什么事吗?”瞧着像是向来安分守己的无辜民众突然意识到了点不对劲。庄明月向后靠倒在软座上,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仔仔细细打量着时见夏的每一丝神态变化。现在的打量比刚才更温和,但那温和之下透出的冷淡与肃杀让人心底发毛,不受控制想将自己做下的坏事供认不讳。时见夏的神情更加忐忑。漫长的数秒沉默过后,庄明月说道:“在水元星虫族调查处的时候,我曾询问过你关于明华小区爆发虫灾的经过,当时你的回答中规中矩,我的拟态也没有给出你说谎的警示。”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情,时见夏知道她要开始算账了。庄明月继续往下说,“当时我以为你真的没有说谎,但现在想来,是我先入为主了。”她却没说是怎么个先入为主法,而是话锋一转,提到了白蒲星,“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你上周前往白蒲星为了做什么?”果然,是航班信息让庄明月对她产生了怀疑。她去白蒲星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能找借口糊弄过去,而且她被父亲直接带去了彼岸花总部,根本没有订购从白蒲星返回南藤星的星际飞船船票,庄明月随便一查就能查到她的行动轨迹有问题。庄明月这是认定了她与彼岸花有牵扯,才会直接找上门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时见夏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上周不是放了七天长假吗?我去看望我姑姑了。”她从空间手环里取出越无音给她的卡片,递到庄明月面前。“之前我表姐来找我,说她和姑姑一直认为我与父亲一起失踪了,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去她们家做客。”“小时候姑姑对我很好,之前我还以为她放任我在水元星自生自灭,是因为父亲失踪,我对她而言是个累赘,说开后才知道,原来当年夏家家主在父亲失踪后把我送到水元星,却对他的朋友说,我也失踪了。”说到这里,她嗤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又似乎觉得为这种事情浪费情绪不值得,迅速收拢脸上的神情,直言道:“我去白蒲星,就是为了拜访我姑姑。”一番话下来,她神情自然,语言流畅,不像临时瞎编出来的理由,而且这种事情只要庄明月去查验,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更别提,庄明月刚刚还说她的拟态能够鉴定一个人是否说谎。到底能把谎言测到什么程度,时见夏不知道,但她很清楚,这是一场心理战,如果她先入为主觉得说谎会被庄明月察觉,接下来不管说什么都会受到掣肘。“你撒谎。”庄明月笃定道,又在瞬间直起身,抬手掐住时见夏的下颚,逼问道:“告诉我,你去白蒲星到底是做什么?”她的力道极大,时见夏被掐得生疼。从这个角度她需要仰视庄明月,女人眉眼秾丽而具有极强的攻击性,举手投足具是上位者的威严。时见夏忽然轻笑一声,“你想得到什么答案?人不能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在某件事上具有嫌疑,麻烦你拿出证据,而不是在这里逼问我,试图找到我语言逻辑上的漏洞。”她握住庄明月的手腕,制服的金属纽扣冰冷锋锐,昭示其主人此时的态度。时见夏食指与拇指用力,轻巧一个小动作便让庄明月手腕发麻,主动卸了力道。她偏过头,轻轻摩挲着被捏疼了的下巴,眼尾微微上扬,笑看着庄明月,“好大的气性啊庄处,我的下巴都快脱臼了。”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起来,语气调侃,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根本不存在。庄明月望着她唇边那抹笑,压了压麻痛未退的手腕,面无表情道:“不装可怜了?”“怎么能叫装?我本来就很可怜,父亲失踪母亲身份不明,从小寄人篱下,现在还上了您的怀疑名单,随时有可能喜提玫瑰金手镯,和那些罪大恶极之徒在铁窗里含泪对望,还有人比我更可怜吗?”时见夏单手托腮,靠着紧闭的悬浮车窗,“所以,您到底因为什么事情怀疑我?给我判死刑之前,好歹让我死个明白。”事到如今,她依旧咬死自己是无辜的。庄明月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反问道:“倘若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你觉得我会来找你吗?”时见夏神情不变,等着她给出确凿无疑的证据。别人不清楚彼岸花的行事作风,时见夏还能不清楚吗?她是博士手上最重要的底牌之一,博士不可能会让她留下那么明显的破绽被虫族调查处查过来。之所以会有这么笃定的推测,是因为在她过去的十年人生中,根本不是生活在水元星。水元星的‘时见夏’是个冒牌货,是博士安排的赝品,为的是让她的人生轨迹查不出漏洞,方便在必要的时候打入联邦内部。不仅是她,九号也是如此。江应渡找回来的江九寒自小失忆,被一对聋哑夫妻收养,但实际上,他一直待在彼岸花接受拟态改造,学习杀人技巧。就连之前他来南藤星执行任务,受伤躲在她家里那段时间,彼岸花也给‘江九寒’这个离家出走的大少爷安排了与‘时见夏’相遇并成为好朋友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