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脖颈和手指上的暗粉色血管,正是噬心蛊虫在宿主体内留下的印记。
“我恨他。”
姜崈声音很轻,在烛火下一身白衣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我恨他,恨姜家。若不是他,我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姜崈修长的小手指勾着手腕上的白玉手串,轻轻挼搓着。
“弑父弑君,像你姜崈能做出来的事情。”楚辞看着表情平静的皇帝遗容,语气里尽是讽刺。
“我没有弑君,我只是让他昏迷着,他年事已高,如今殡天也算寿终正寝了。”
“既做了事情,又扣上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也是你一贯的路子。”
“你以为我不想像玄夕那样肆意活着,那样毫无顾忌的去爱你吗?!”
姜崈怒吼着,顾不得一直没好全的肩窝的伤口,他大步走到楚辞面前,双手紧紧抓住楚辞的肩膀,破碎的眼睛里都是不甘和委屈。
“是我不能!”
姜崈语气愤恨不甘,他仿佛在晃着一副没有反应的躯壳,任由他听起来如何不忿不平,楚辞都好似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我本是姜家的一个废人!为了能有娶你的资格,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
姜崈有些疯魔,那葡萄般大的丹凤眼里泛着一层薄薄清泪,看起来竟有些委屈。
“他玄夕可以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爬回来找你,这些我也做过!你可知我在孩童时候就尝尽百草以毒攻毒,恨不得筋骨重塑,活生生的把自己做成了毒药罐子,为的就是能多看你几眼。”
姜崈抓过楚辞的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睛里的眼泪止不住地滴在楚辞有些干枯的长发上。
“玄夕他是个无父无母的人,他没有家族的压迫,他更没有一直想要屠你满门的父皇,利用你的母后。他可以爱得直接,可我不能!我得护着你!只要能护住你,莫说是烨家姜家,就是杀尽整个南云,我都会去做!”
姜崈抱着形销骨立的楚辞,手用力擦了擦眼泪,整个头埋在了楚辞肩窝里,声音听着好似千年古琴最终弦断的颤音。
“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也不奢求你忘记他,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如今再也没有什么身份压制,阴谋暗算。你让我赎了这一身的罪过,全心全意陪在你身边。玄夕能做的我都可以做,就算你把我当成他,我也绝无怨言。”
感受着姜崈抽泣的身体,楚辞笑了,笑得肆意。
“你如何跟他比?你不配与他比。玄夕是要以人间为聘,换我伴他终身的。”
“烨楚辞你清醒一点!他都不要你了!他在你与他大婚当天抛弃你了!只有你在梦里还不愿意醒来!这世间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是我在一直等你啊!”
楚辞闭起眼睛,也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姜崈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幸福模样。
“你信他,你为何如此相信他”
姜崈松开楚辞,仿佛胸口中剑一般,勾着身子不停后退,不解地摇着头。
这时,灵堂外传出声音。
“殿下,蒲简来了。”
大殿的门再次打开,强烈的阳光晃得楚辞不由得闭起了眼睛。
“老臣蒲简,拜见太子殿下。”
蒲管家还是活着,给这姜氏的忠臣们,一个好结局吧
老臣蒲简?
楚辞骤然睁开被门外阳光晃到的双眼,努力地望向刺眼的大门口。
“进来。”
姜崈擦了擦他满脸的眼泪,吸了下鼻子后冷静吩咐。
本来背冲着阳光,好似剪影的蒲简起身走进停灵阁,在大门关上的时刻,那千支金龙白烛的光终于照到了蒲管家的脸上。
蒲管家耳鬓斑白,但看着要比在烨家的时候多了一丝肃穆,不似从前总是眼角笑意绵绵,本来慈祥但又有些小气持家的样子也荡然无存。
蒲简有些迟疑,他抬起双眼,快速又愧疚地瞄了一下愣在姜崈身后的楚辞。
这一瞥之后,蒲简睁大那震惊的双眼再次看回楚辞,满脸的心疼,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见楚辞身形消弱好似病躯,瘦得只剩一副骨头的样子,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
“小公主小公主”
蒲简磕的那乌木地板哐哐作响,每一次,都像重拳一般打在楚辞心里。
“老臣蒲简?”
楚辞声音颤抖,微微张开的嘴里说出的话满是试探。
蒲简不再磕头,只是把头埋在地上,放声大哭。
“求太子赐死,求太子赐死老臣!我有罪,我有罪啊!”
原本面对着蒲简的姜崈低眉转身,抬起头看着在身后全身颤抖着的楚辞。
“我今天便还你一个清楚明白的帝王之术,让你经历一天我的日子,过一天我的心情。姜烨两家,本不应生出你我这样的情愫。”
楚辞缓缓抬眼看向姜崈,眉间尽是痛苦,她努力控制着呜咽,不停的摇着头,“我不听了,不听了”
“蒲家三代,从你太祖烨允江开始,就是你家签了死契的世代家仆。也是我姜家,安插在烨家最深的一根针。”
“别说了,别说了不听了,我不听了”
楚辞踉跄一下,一把抓住身边的红黑龙纹帐幔,那被抓起的褶皱,好似楚辞被揪起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