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你才磕了。”齐思慕瞪着蒋荣生。
“测毒要剪头发,你是演员,造型重要,不能随便乱剪,会有专门的设计师帮你设计——”
蒋荣生的笑意更甚。他真是太适合微笑了,眉骨很高,压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不怒自威。
山根处格外高挺,整张脸紧致,英俊深邃。墨蓝色的眼睛充满神秘的色彩,看着人的时候,像天神俯视怜悯世人一样,带着一种优雅的淡漠。
然而说的话,却非常顽劣。
蒋荣生一字一顿:“恭喜你,齐思慕,你将会得到一个充满艺术感的,阴阳头。”
阴阳头是古代的时候,官府的法律整治不了犯错的人,私下里采取的一种极端方法,意思是将犯错者的头发剃一半,留一半,专门践踏尊严。
让一个星光熠熠的演员剃阴阳头,又因为他正在拍古装戏,平时上戏都要戴头套,并不影响项目进行。
这摆明了是理所应当地在进行羞辱,以此作为一种惩罚。
蒋荣生笑着问:“喜欢吗?”
齐思慕破口大骂:“你神经病!赶紧让他们放开我!”
蒋荣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刚刚你骚扰了我九分钟。奖励你连续剪九次阴阳头的机会,剃头的钱报我账上,不用客气。”
齐思慕被气得差点翻白眼,看着面前这个人,咬牙切齿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蒋荣生又补充道:“以后让我看见你一次,你增加一次机会,全部报我账上,终生都是有效期。”
“蒋荣生,你他妈的,真是疯得不轻!难怪那个赝品不喜欢你!”
蒋荣生一挥手,收起笑容,冷冷地厌恶道:“带下去。有够吵的。”
颜湘在医院躺了好几天,才能勉强攒够力气下床。
这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颜湘反应了一秒钟,看到是妈妈的医生的电话,他赶快接起来:
“您好。”
“颜湘是吧?”
“是我。”颜湘不知道怎么地有点害怕,拇指紧紧地扣着手机边缘。
医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缓,带着一种职业般的冷静:“告诉你个消息,你妈妈的□□等到了,三天以后。”
颜湘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颜湘拉开被子,坐起来:“真好…谢谢,谢谢您!”
医生说:“感谢捐献者吧。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母亲的病程拖得太长,长期透系对身体终究是有负担的,心脏也受了影响,心率保持在边缘水平,上手术台还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颜湘说:“这样啊…好…我会…想好的。”
颜湘结结巴巴地。
其实他在骗医生。
他怎么可能接受妈妈死在手术台上呢。永远也没有办法做好心理预设。
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妈妈要是不在了,他也不想活了。
但是颜湘没把这些话说出来,默默地听着医生的话。
医生在电话里继续说:“除了心理准备,经济上也要做好充足预算,术后观察,术后护理,都得做好准备,这些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就不再罗嗦了。总是你这几天,手机随时保持畅通,二十四小时都不要关机,看到消息马上回复赶到,知道了吗?”
颜湘点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的,还是谢谢您!”
颜湘心里想,他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着呢,有谁能跑得比他快。
总之,妈妈一定能做了手术,很快就好起来的。
医生还要忙,叮嘱完以后,就挂了电话。
颜湘小心翼翼地挂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许久以后,才笑出来。
笑得有点傻。
正想给自己倒点水喝,病房的门便开了。
颜湘头也没抬,两只手扶着水壶,举起来,温热的冒着袅袅的白眼的水倒出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这一层病房都是单人病房,医生和护士进来之前都会敲门,这样肆无忌惮,把医院当他家一样随意进出的,只有那个人。
蒋荣生单手把着烧水壶的壁,用手肘捅了一下颜湘,“走开点”,然后继续给颜湘倒水。
倒完之后,抵到颜湘的嘴唇边,“喝。”
水其实温度很合适,只是离得太近了,水冒出的白眼蒸着眼睛,让眼皮都有点肿胀,酸涩地疼。
颜湘别开脸,不说话。
蒋荣生也没发火,把瓷杯子搁到床头柜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震得人心里一晃荡。
蒋荣生边走边脱掉长外套,随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坐下去,然后拿起玻璃茶几上的小说,开始看。
他不再理颜湘,但是也没走。
俩人这样好多天了,通常都是颜湘故意拧巴着,跟蒋荣生作对,无视他的话,或者他给什么都拒绝。
他知道蒋荣生最讨厌别人忤逆他。
于是颜湘在这儿等着,等蒋荣生的巴掌什么时候落到他脸上,把他打死,一了百了,或者懒得碰他,直接让人把他从医院的楼上顺手拐下去。
反正妈妈已经找到□□了,马上就可以手术了。钱也够,他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蒋荣生始终没有发火,也没打他,每天就跟去衙门点卯一样,定时出现。
蒋荣生他看会书,然后一起吃饭,吃完饭蒋荣生把他扔在轮椅上,推着他去楼下的小花园散步,晚上也会睡在医院。
这间病房除了病床,还有一间套房,里面卧室书房客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间茶室,里面布置得典雅又豪华,比平常人的家还要讲究。蒋荣生洁癖挑剔,是定然不会委屈自己的。
然而医院终究是医院。
颜湘想不明白蒋荣生为什么非要在这杵着,他看到蒋荣生,就会想起两只兔子的尸体,会想到断了的珠子遭受了如何的凌虐,会想到自己被摆出了如何的姿势接受性/器的鞭挞,还会想到跪在雨里的时候,每一根雨落下,都想刀子扎在了身上,冷到骨头都在疼,好像要活生生地裂开。
一看到蒋荣生,颜湘就会想起这些,于是恨不得他快走,马上走!
而且颜湘记得,蒋荣生说过,蒋家大宅离他公司大楼很近,而北城市医院,可是离蒋家大宅很远的,开车来这里起码要一个钟。
那每天定时出现在这里,又不说话,又不打他,是为什么什么呢。
颜湘想不懂。
却实在渴了。
他只好拿起桌子上的瓷水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吸着水。喝水喝得稍微急一点,身上的伤口都会疼。
“叩、叩。”
门口处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进。”
蒋荣生沉声道。
“咔哒”一声,门把被扭开,进来的是端着不锈钢药盘子的护士姑娘,声音温温柔柔的。
她认得出在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深蓝色眼睛,英俊而充满气场的男人,是医院的话事人,姓蒋。
护士姑娘朝着蒋先生微微点一点头,问候道,“蒋先生。”除此之外不敢多讲一个字。
蒋荣生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就当是回答。
护士姑娘转而才看颜湘,面前这个男生白皙而清秀,温和安静,一头卷毛看起来可爱极了,明显好说话很多。
看着他,护士感觉压力没那么大了,把药盘放在桌子上,柔声道:“上药了。是我帮你上还是…”
护士姑娘偷偷瞥了一眼蒋先生。
蒋荣生放下了书,阖上,抬起眉眼,微微勾唇笑了一下,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却不容置喙:
“你放着吧。今天还是我帮他上药。”
颜湘的眉头皱起来,脖子忍不住抖了一下,抬起眼,可怜地看着护士姑娘:“你帮我吧,可以吗?…”
护士姑娘为难地用余光看着蒋先生。
“出去。”
蒋荣生道。眼睛只盯着颜湘,不再看旁人多一眼。
护士哪里敢违逆话事人,尽管她很喜欢这个温和又俊秀的小男生,也想尽力做到他的请求。
然而,她只能摇摇头,“蒋先生来吧。”
说完,稍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病房。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咔哒”一声。
颜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不再挣扎,认命地垂下头。
蒋荣生微微地笑着:“跟个护士倒是挺多话讲啊。”
说着,手解开了颜湘的病服扣子,往下一拽,剥开,露出了整片后背,上面什么伤痕都有,棍伤,捆伤,烫伤,割伤,还有鞭伤,戒尺鞭挞留下的长形伤口,红青交错的,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
蒋荣生戴上乳胶手套,那种簌簌摩擦的声音,条件反射地,让颜湘的后腰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蒋荣生拿出一根棉签,将棉签头沾满药膏,冷冷地:“转过来点。”
颜湘不动。
蒋荣生抬起手就要打。
颜湘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掌心落下,睫毛瑟缩发抖。
然而蒋荣生没打他,而是用手掐着他的后脖子,让他的身体转过来点,方便上药。
颜湘还是很害怕,眼睛闭得更近,手伸到被子里,攥紧了拳头。
“这么害怕,为什么还非得惹我呢。”蒋荣生似笑非笑。
棉签直接往伤口上戳,碾,一点都没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