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巴瞧着都比之前尖了些。陆宛便将路途颠簸,自己水土不服的事情与他说了。“多亏了兰公子,”程轩笑道:“我看宛儿与兰公子的关系一日好过一日。”他们两个人在经历山贼一事之后便走得很近,程轩心思何等缜密,自然将陆宛与兰君烨之间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陆宛当然不会告诉他兰公子就是江雪澜,他干咳两声,红着耳尖道:“兰公子他人很好。”程轩摇了摇手中折扇,但笑不语。这边在商议如何安置扶风郡主,另一边闻人语从袖中摸出一个密封好的信封交给江雪澜。“教主,您出去的时候兰姨的人来过,留下了这个。”江雪澜接过信封撕开,飞快扫视几眼,随后将信纸在掌心震碎。恐怕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峨眉派掌门人徐襄的弟子竟是千机教教主的亲姨母。“怪不得姨母一直在信中催我过来,原来是徐襄有了退位的念头。你准备一下,本座今晚便去见她。”“是。”“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人起疑。”闻人语并不急着走,反而眼珠一转,大着胆子问:“教主,今晚陆公子来找您怎么办?”江雪澜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他晚上不睡觉,来找本座做什么。”你们俩整日眉来眼去的,旁人又不是瞎子,谁知道你们会做什么啊……闻人语心中暗自嘀咕,表面却拱手恭敬道:“那就好,属下告退。”刚从江雪澜房中出来,闻人语在门前的过道里跟陆宛撞上了。“陆公子,”她瞬间绷直了后背,手指下意识往自己脸上摸去,等触到脸上的面巾身子才松弛下来:“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闻人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里是教主的房间,陆宛出现在门口除了来找教主还能来干什么。陆宛倒是没说什么,他稍微后退一步,给闻人语让出位置,温声道:“我来找兰公子。”“哦哦,”闻人语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贴心地替陆宛拉开门:“陆公子请进。”虽然答应了孟青阳在房间里呆着不到处乱跑,等孟青阳一离开,扶风郡主还是悄悄从房间里溜了出来。孟青阳也不想想,她若是乖乖听话的性子,就不会从郡主府跑出来了。扶风郡主先走到门口,开了一条缝向外张望,见外面没人才从房中出来。与孟青阳来时她就注意到了,这街上除了镇上的居民,还有装束统一的人,大概就是各个门派的弟子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扶风郡主可不想就在客栈里呆着,她要出去逛一逛,最好能买些当做纪念品的小物件回去。“谁会舍不得啊,我巴不得马上和你分开。”扶风郡主提着裙子准备往楼下走时,忽然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争执的声音。她不欲偷听别人争吵,可她要走楼梯下去,就一定要从隔壁经过,便也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前一道声音刚落下,随后便是另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既然你这么舍得,又何必问我会不会再见面。”“我不过是……”“不过是什么?舍不得便说舍不得,为什么非要嘴硬。”声线较低的声音逐渐淹没了另一个声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扶风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她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一名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公子面色潮红地摔门而出。没想到外面有人在,还是位姑娘,那位年纪看着比扶风还要小一些的公子一脸尴尬地站住在门口。两人之前在客栈门口见过一面,此时皆是认出了对方,见陆宛傻站在门口不走,江雪澜皱了皱眉,慢慢走出来,也看到了楼梯口处的扶风郡主。扶风郡主莫名觉得后面出来这位面色不善的男人有些危险,她往后挪了几步,想从楼梯上下去,离这个人远一点。见她要走,陆宛皱起眉头问她:“你去哪儿,孟大哥知道吗?”扶风郡主才想起他与孟青阳认识,心中暗叫不好。她用手扶着栏杆,眼神飘忽道:“本……我肚子有些饿了,下去找些吃的。”陆宛用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姑娘请回吧,我去叫人给你送吃的。”扶风哪肯放弃出去走走的机会,她扬起雪白的下巴,轻哼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其实她说这话心中也没底,毕竟站在陆宛身后的江雪澜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样子。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态度若是不蛮横一点,就真的出不去了。 换姘头了见扶风郡主满脸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陆宛刚想说些什么获取她的信任,楼下忽然传来喧哗。“杀人了,杀人了——”这里毕竟是峨眉山脚下,自然有峨眉派庇佑,更何况临近掌门大寿,是谁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来作乱?这不是明摆着要打峨眉派的脸吗。与江雪澜对视一眼,陆宛低语道:“这位姑娘身世非同寻常,你保护好她,我下去看看。”
其实不用他叮嘱,听到楼下动静的第一时间孟青阳就赶过来了,刚好碰见抓着栏杆一脸惊恐的扶风和准备下楼的陆宛。孟青阳一来,扶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孟大侠,发生什么事了?”在话本里看到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她脸色苍白的朝楼下的方向看了一眼,“本郡主怎么听到有人死了?”慌乱之下,她居然顾不上称呼,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客栈里鸡飞狗跳,有人往外面跑,也有人则不慌路往楼上逃,顾不得其他,孟青阳冷着脸带她往房间走:“先回房。”经过陆宛时,他脚步一顿,“宛儿,你也随我来。”“孟大哥不用担心我,”陆宛探头探脑地往楼下张望:“我会武功,兰公子也会保护我。”没想到在楼下作乱的还是位熟人。孟青阳要保护好扶风郡主,因此没有出来,陆宛倒一眼就认出了被众派弟子包围的人是谁。被那么多名门弟子围着,那人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翘着腿悠哉悠哉地打量着周围的弟子。目光经过峨眉派的弟子时,他还色眯眯地笑了笑,将视线停顿在几位女弟子的胸口处。“大胆!”有为脾气火爆的女弟子登时就要拔剑,被一旁的程轩用扇柄敲了下手背制止了。程轩皱着眉头,直截了当地走到那几位女弟子面前,挡住了此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先是有些忌惮地看了站在那人身旁一动不动的男人一眼,这才拱手问道:“不知阁下是什么来头,为何残害峨眉弟子。”那人呵呵一笑,抬起手来,露出一对光秃秃的胳膊杆。这人的手居然是被人从手腕处截断了,伤口处的皮肤已经长好,被斩断的骨头在下面不受控制地活动,顶得断口处的皮肤不断蠕动。“具行云。”陆宛轻轻念出此人的名字。具行云虽然擅长使用暗器和迷药,但他武功着实很一般,就算在全盛时期也没有来挑衅峨眉的胆子。他之所以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峨眉寻衅滋事,恐怕跟他身旁站着的男人脱不了干系。当然,峨眉毕竟也是六大派之一,具行云还是有些忌惮的。不然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也不会只敢在山脚下找普通弟子的麻烦。见程轩挡在那几个女弟子面前,具行云咧了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程轩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轩什么都没做,阁下何出此言?”“呵呵,哈哈哈哈哈!”具行云先是脸色一变,随后抚掌大笑,他两只手没了,所能活动的也不过是让两根光秃秃的手臂。这等场面自然十分滑稽,不过在场的人见识了他身旁的人是如何将那名峨眉弟子的脖子拧断的,自然也笑不出来。“噗……”他们忍得住,可有人却忍不住。具行云的样子实在是很滑稽,坐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的闻人语绷不住,竟是直接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在场众人都惊疑不定地向她看过去。具行云眯了眯眼,“姑娘莫非是嘲笑老夫?”“不是,”闻人语翘起二郎腿,摊了摊手:“我笑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不是很有胆识吗,怎么被一个没手的老头子吓破了胆子。”她这话不仅得罪了具行云,在场的其他名门正派弟子脸色也有些难看。峨眉派那个脾气爆的弟子更是柳眉倒竖,怒视着坐在栏杆上的闻人语。方才若不是程轩拦着,这位女弟子恐怕要直接拔剑上去把具行云劈了,此时闻人语出头,正好成了她撒气的对象。“放肆!你是什么人,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闻人语挑了挑眉,坐在栏杆上晃了晃,丝毫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坐不稳掉下去。她一指具行云,“你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两人,还怕打不过吗?”她在教中整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不知道正派弟子害怕伤及无辜,所以动手之前颇多顾忌。程轩不欲与她解释这些,实际上他只在闻人语笑出声时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其余时候都在观察站在具行云身旁那个男人。那男人蓬头垢面,几乎看不出原本样貌。被程轩这么打量,他也没有丝毫动作,就这么垂着手站在具行云身边,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陆宛也在观察那名男子,观察了一会儿,他踮起脚凑到江雪澜耳边低语:“那个人……怎么像个木偶一样。”木偶戏也被有些地方的人称作傀儡戏,陆宛说具行云身旁那人像个木偶,倒也没说错。只是不知道具行云是怎么控制那个人的。若是知道了以什么方式,倒是可以稍加防范。陆宛想到的问题,程轩自然也想到了。不过他担心周围弟子的安危,因此一直不敢轻举妄动。闻人语刻意激怒具行云,也惹毛了一些弟子,当即就要不管不顾冲上去捉了具行云。具行云嘴唇微动,身旁的男人立刻抬起了头,漆黑的眼中满是杀戮之意。他手上还沾着不久前被杀害的那名无辜弟子的血。“你装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