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民众这一两月以来倒也是有些习惯的敢怒不敢言了
而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漠
谁都没有注意
一串隐约可见的黑点,已经开始向着白玉河畔涌来
“有人从塔里木沙漠里出来?”
扎那闻言时才刚刚捆着几十头牛羊和几个抢掠来的妇人准备回于阗城,一时有些茫然。
塔克拉玛干沙漠,在古代当地的维吾尔族口中,唤作“死亡之海”
由此可见其可怕之处
所以当听闻有人从沙漠里出来,扎那第一反应是荒谬,紧接着才有所猜度。
“大概是从和田河那边回来的牧民”
和田河作为季节河,两岸的稀少的民众大多都是季节性搬迁,流量充沛时去那边,秋冬以后又南下。
紧接着稍稍顿了会儿又道
“也不管他是从哪来的,带几个人过去问问,顺便再带几头牛羊回来!”
扎那让几个亲信看住牛羊妇女,自己领着七骑打马来到距离于阗北面的沙漠边缘。
远远看到一串黑影,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
但紧接着,那沙丘后方的黑影越来越多,以及耳畔隐约可闻的嘈杂声,面色却是突然大变!
“快!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扎那直接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回身边跑
身侧的其他人还有楞,却来不及反应,便闻一声声“嗖嗖”作响,数十支羽箭朝此处飞驰而来!
其他人也就罢了,见多识广,当年跟陕甘方面的汉商做过茶马生意的扎那,在刚才就隐约可闻。
那些嘈杂声中,分明就是汉话!
两刻钟之后,满面淡黄色风尘,原本华丽赤红色袍服甲胄早已难见模样,宛如乞丐头领般打扮的王愬和岳镇邦翻身下马。
身前连忙有官佐上前禀报
“二位将军,刚刚斥候抓了几个过来观望的游骑,审问出一个懂汉话的,是准噶尔人。”
由于近月未打理,胡子拉碴的王愬只是微微颔首,接着道
“尽快拷问出于阗城现状!”
随后又对岳镇邦询问
“定寰(岳字)以为如何?”
岳镇邦当即沉声
“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管他是虚是实,现在要尽快发兵夺城!”
王愬颔首
随后全军才刚刚走出沙漠,连洗把脸的功夫都没有,立即拣选出一千匹状态最好的战马和一千将士,当即翻身上马,只是在白玉河畔痛饮几口后,就当即策马出发!
和二位主将一样,这些刚刚完成了一个军事奇迹的将士们同样年轻,刚刚经历完艰苦跋涉,就立即转入战斗,却是浑然无惧,兴奋异常!
汉元朔六年,卫青率军北伐匈奴,在定襄城北与匈奴决战,是役,年仅十八的霍去病仅帅八百骑,脱离主力部队,深入大漠数百里,遭遇匈奴主力,斩首两千,冠绝诸军。
唐贞观四年,李靖受太宗命讨东突厥,年方三十的苏定方领二百精骑,乘雾秘密行进百里,突袭十数万人的突厥汗庭,颉利可汗仅以身免,北逃后被擒。
而如今,三千明骑,同样是在两位年未而立的青年将领指挥下,自嘉峪关一路奔驰数千里,过草原,穿沙漠,神兵天降,直抵敌军数万侧后!
只能说,这般操作对于岳镇邦而言还是头次,但当年领着数百骑纵横北直隶的王愬却是已经不陌生了。
千余精骑一日奔袭三十里,至于阗城外
城中准噶尔军反应不及,才刚刚聚集人手,这边明骑就已经集群冲杀破城门。
西域不是关内,大城很少,哪怕如叶尔羌那种难得的坚城,也不过就是内陆一个府治而已,如于阗这种落寞已久的边镇,城垣不过丈余,还多为土筑,在明军的技术兵器面前根本就是纸糊。
近千刚刚从混乱中组织起来的准噶尔骑兵,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明军精骑的长槊马刀击溃,斩首四百,随后明军分散搜捕截杀。
直至傍晚,遂斩首六百有奇,俘虏一千二百余,并缴获战马九百,物资无算。
次日,刚刚入城不久的王愬下令,将所有俘虏押到城外,拔完甲胄外衣后,魁首当场斩杀枭首,剩下千余,全部斩去手脚大拇指,命其朝叶尔羌城方向逃散。
他就是要以此种方式,向僧格和整个西域战场宣告自己这三千人的到来!
黑水营血战
“汉人难道还长了翅膀不成!”
僧格最初听闻于阗的消息,首先就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明军难道修了仙法不成,怎么从甘肃直接变到数千里之外的于阗?
何况两者之间还隔着河曲、土鲁番、天山南簏和瀚海沙漠
但那好几百逃难回来的俘虏(由于被砍去了手脚大拇指又剥了甲胄,只回来了不足一半)显然并没有说谎,而这些俘虏被明军击溃,又残忍处置后,其恐慌情绪也在军中播散开来。
这是僧格所不能容忍的
自古用兵,都是有一个期限的,尤其是外出异地,一旦旷日持久,很容易生变。
准噶尔将士出身漠西,距离这天山、沙漠以南的叶尔羌城千里之遥,而部落中的老幼都还在漠西草原,如今举族而出已经超过两月。
刚开始,通过掠夺地方,就如同于阗守军一样,还能稳定乃至激励军心,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对叶尔羌城久攻不下,大家心思未免有些微妙。
围城长达两月,反复拉锯,先后死伤不下数千,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明显结果。
虽然在这个年代,攻防围城持续几月,甚至一两年都并非什么稀奇事,但若说军心毫无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而从战略上而言,于阗的失陷,也相当于将正在叶尔羌城外的围城部队侧后翼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兵锋之下,这是僧格所不能容忍的。
眼下准噶尔的主力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首先自然是叶尔羌城下围困的四万左右准噶尔步骑大军,另外两股,则分别是派往夺下哈实哈儿(即疏勒城)的阿济格、满达海数千人,以及分兵在牙儿干河上游防范明军主力东进的清军残部和准噶尔军合计万人。
至于叶尔羌国内的叛军,也就是尧勒瓦斯那个“兄友弟恭”的老弟,司马依,手中拢共也有两三万,则位于北面,距离战场尚有数百里。
出自多方面考虑,僧格最后还是从围城主力中分出了一个鄂托克,约六千余人,企图夺回于阗。
可就在僧格这边人马刚刚出发时,却是又收到了新消息
那于阗的明军,居然直接放弃了城池,倾巢而出,主动朝着叶尔羌这边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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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愬和岳镇邦等人攻下于阗后,第一件事就是好好休整了几日
全军轮流在白玉河边洗了个干净,然后生火饱餐一顿。
但只是过了不到三日,猜度叶尔羌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在城内又再次强征、掠夺不少马匹、补给之后,紧接着就放弃了于阗,继续往西边叶尔羌方面去。
关于这一步行动,军中将佐也是商议了挺久
之所以选择放弃于阗,一则是因为于阗虽然在叶尔羌侧后,但两边相隔还是有近两百里,如果僧格能主动分出一部几千人来对付,便可遥遥监控住他们,让其无法影响大局。
与其如此,还不如离得更近些,说不得还能做些骚扰游击
另一方面,于阗城根本就没有守的价值,城墙低矮孱弱,之前明军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破开,准噶尔军也有火器,没道理就能添麻烦,何况城中还无法施展开明军精锐骑兵的威力。
只是挺进到哪里驻营,倒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王愬和岳镇邦二人根据锦衣卫提供的地理信息,最终做出了决断
在那幅锦衣卫与沈平鸿等人花了好几年才探查大概的叶尔羌地图上,王愬用马鞭指向一处。
叶尔羌城南约三十至四十里,英额棋盘山以北,这里有一条叶尔羌河的支流,同时也是塔里木河的源头。
他们决定挺近在此面水盘山,却距离叶尔羌不过半日路程的要害之地
这条河也颇有说法,虽是叶尔羌河的支流,但由于其水来自喀喇昆仑山融雪,颜色稍深。
故而当地人常称之为——黑水河
既然做出决定,那自然就要立刻执行
当天凌晨,全军就备好辎重,每人备二十日之食,鱼贯出城
三千修养了三日的精骑,约四千匹战马,快速机动,不过两日夜间,就到了目的地。
当然,准噶尔军近四万,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但主力毕竟还在围城,途中只是遭遇了几股斥候而已。
虽然没必要再收复于阗了,但僧格还是把那支鄂托克骑兵派了出来,企图路中截杀明骑。
但没想到明军行动速度颇快,等对面追上来时,都已经抵达了宿营地,黑水河畔。
这里本来就有以前叶尔羌军队留下的一片废弃营地,稍加修缮,基本就可以继续使用。
在黑水营驻扎同时,为了巩固形势,王愬二人又分兵,让岳镇邦另领一千骑分驻于英额棋盘山侧,如此山水形胜,牢不可破。
明军停驻黑水河畔后,伐木建营,由于背靠英额棋盘山,这地方倒是不缺林木。
但只是两日后,追击而来的准噶尔军就抵达了
乃是由僧格亲信,昔日卫拉特蒙古台吉(宰相)墨尔根代青之后,阿拉布坦领军,六千骑隔着黑水河而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正是枯水期,虽然黑水河并非季节河,故而并未断流,但流量显然并不足以阻拦数千大军过河。
阿拉布坦见对方已经开始扎营,但尚未全功,当机立断,命千骑过河试探虚实,此时准噶尔方面还不知道这股明军究竟有多少人马呢。
千余骑当即涉水过河为战,王愬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亲帅一千二百骑击其半渡。
双方再次交手,只是这一回并非像上次那般出其不意,乃是正面相对
黑水河边,一时人喊马嘶,枪声不绝,明军下马以火铳列阵为战,对着渡河的准噶尔军轮射,阿拉布坦命众还击,双方交火近半个时辰,难分胜负,最后准噶尔这边丢下一百多具尸体,撤回河畔。
年仅二十五的阿拉布坦也并非软柿子,后世他和他的儿子都是噶尔丹麾下悍将,只是交火之后,猜度对面约在一千到一千五百人左右,再加上远远望去,能见未出战留守大营的,便可估算,此股明军,绝不下两千。
而且精锐异常,至少自从他交战的这些明军看,几乎人人都装配有那种点火无需火绳的自生火铳,均是骑兵,且全部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