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至刚来说,所谓的最高权力就是尚书。
而尚书之中,只有两部才是他梦寐以求。
第一,执掌大明帝国的钱袋子,户部尚书。
第二,执掌大明帝国的人事大权,吏部天官。
至于其他什么刑工兵礼的尚书,在他眼里始终差点事儿。
就好比娶了个人间第一绝色女子,洞房之时豁然发现不是处子之身。
不要吧,她人间第一美呀!
可是要吧,总感觉心里有些膈应!
一直以来这两个职位都是他毕生奋斗的目标,可偏偏张紞也好侯庸也罢,那尚书的位子都是稳稳的,让他只能干瞪眼暗中想。
但现在骤然听闻,下一任的户部尚书在未来年之后,有可能是铁铉,顿时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
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刘观知道这是红眼病犯了。
略带着些揶揄的开口,“怎么,吃味了?”
李至刚冷着脸,“我仕途二十年才是礼部侍郎,这几年政绩无双才是吏部侍郎实职,加赏尚书衔!他他铁铉当初就是东宫伴读,后来在中枢挂个名儿,直接做了天下最富庶之地的布政。这也就罢了,过几年还要当尚书,他才多大?”
说着,猛的咬牙,吱嘎作响,“他可有政绩?”
见他如此,刘观就知道这位好友已不只是吃味,而是把铁铉给恨上了。
“以行!”刘观正色道,“这话跟我说行,可不敢跟外人说!”
“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李至刚冷哼,“这世上人心险恶,也就对你,我才能说几句真心话!”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观又是了解这位好友的秉性,知晓他心中已不单是嫉恨,恐怕正琢磨着给铁铉下个套呢!
“官场即是人间,人间情大于法!”刘观开口劝道,“就凭他是万岁爷当年的伴读,还是太祖高皇帝当年亲自挑选的,这份情义就足够他青云直上!”
“哼哼!”李至刚暗中咬牙。
这道理他懂,人嘛,谁他妈不是任人唯亲。
可他心里,就是憋不过这股劲来。
“你是绝顶聪明的人,可别这时候犯糊涂呀?”刘观带了几分郑重,压低声音,“你觉得他挡了你的路?”
“哼哼!”李至刚再冷哼。
自然是挡他的路了,户部尚书那个位置将来是他李至刚的!
他是不敢对皇帝有什么不满的,只能把这份不满撒在铁铉身上。
“你要这么想,置万岁爷于何地?”
忽然,这句话就好似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泼在李至刚的头上,让他浑身冰冷,骤然清醒。
“我再说重点,倘若你给他用什么小手段让他下来不来台,你觉得万岁爷能高兴?”刘观又正色道,“他丢脸,丢的是谁的脸?”
“再者说你现在也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对于万岁爷的旧人,你不交好也就罢了,还要给他还想跟他争,你让万岁爷怎么看你?”
刘观顿了顿,“我在举个例子,你看曹国公,为何始终在万岁爷面前红得发紫?”
“人家那是皇亲国戚!”李至刚不屑道。
“皇亲国戚多了!”刘观也哼了一声,凑过去低声道,“我曾听过一个小道消息,当初兵部尚书的位子,皇上其实有意于曹国公!”
瞬间,李至刚立起耳朵。
“以他的身份兵部尚书也不是做不得吧?”刘观又道,“可恰逢当时茹瑺也够资格做那个位子!而且,茹瑺还是当初凌老学士一派的人”
“哼哼!”李至刚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牙根痒痒。
那位死去的老铁头,真真是门生故吏遍天下,就说现在南书房大臣之中,好几位都是他当初的门生。
“说句不好听的,以李景隆的身份,茹瑺资历再够,也争不过他吧?可是人家李景隆直接给万岁爷上了折子,把兵部尚书的差事让给了茹瑺!”
说到此处,刘观重重一顿,“曹国公李景隆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不争,舍得放权跟谁都没红过脸。朝中是有人看他不顺眼,可没仇人!”
“官职这个东西,就好比坐庄,轮流来的!只要资格够了,无非就是早一年晚几年的事”
李至刚侧耳听着,心中暗道,“这话不对,做官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争不斗,就永远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刘观又继续说道,“你是有政绩!以行,我实话实说你也别生气。可是你没什么人缘呀!万岁爷喜欢朝堂上同气连枝,喜欢有事大家商量着来。最憎恶臣子们互相拆台,相互拉帮结派!”
“政绩,对于我等为官之人来说,是主要的,但不是唯一的!”刘观苦口婆心,“你这脾气,有时候真得改改!我是旁观者清,到了你这个位置牵一发动全身呀!”
“等会!”李至刚忽然开口道,“你方才说兵部尚书这个事,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哎,你在京里,中枢的人都疏远你,谁跟你说?”刘观摇头道。
李至刚再次咬牙,脸上满是恨意。
见他如此,刘观又道,“其实我私下里跟景清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我这人你知道,就是衙门里的泥菩萨,摆设!这事还是有一次景清跟我吃酒时候,当笑话说出来的!”
李至刚顿时皱眉!
京里的事,景清怎么这么清楚?他听谁说的?
那还用问吗?自然是铁铉!
铁铉听谁说的,那自然是南书房大臣解缙!
“明白了?”刘观看了他几眼,“你要是真让铁铉下不来台,万岁爷不高兴!早先东宫那些人,都不高兴!解缙如今是太子的老师之一,又即将主持这次的春闱会试!”
提起解缙,李至刚又是满脸怒气。
“伪君子一个,当初和我好的也跟一个人似的,结果背地里没少说我坏话!”李至刚闷声道。
刘观苦笑,又道,“当年东宫的旧人,铁铉解缙李景隆还有那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交情匪浅!外加凌老学士那一派的门生还有都察院的御史们。”说着,压低声音道,“别因为没谱的事,坏了前途!”
“哼,这些朋党败类!”李至刚骂道。
“我也知道他们一向是对你微微有些那么”
不等刘观说完,李至刚冷笑道,“不是微微,而是很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味道!”说着,又冷笑道,“也不知道我哪得罪他们了,就见不得我好!”
“越是如此,你越不能把好恶写在脸上,越是不能憋着劲跟他们斗!”刘观继续劝道,“你一个人势单力薄,他们人多势众。”
“要我说,管他铁铉日后如何,现在你都要跟他打好关系。不能不让他没脸,而且还要在万岁爷面前捧着他,说他的好,就是你的政绩,也要分润”
“凭什么?”李至刚直接叫出声。
但下一秒,他依然是明白了缘由。
他要让皇帝看到他懂事的一面,即便是那些人更他不对付,可他还是愿意和那些人好好相处。让皇帝看到他李至刚,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更让皇帝知道他李至刚,有忍让之心。
而那边的人,若是再对他李至刚不假颜色,皇帝那边看在眼里,心中也会觉得是不是有些太得理不饶人!
“其实这些话,我不说你也都懂!”刘观又道,“就算我现在不说,过几天你也能回过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