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家附近的闹区,太yan已西沉多时,原本白天不起眼的店家纷纷打开招牌,se彩斑斓的灯光照亮了台中的天空,虽然刚刚才下过雨,路上的人b起白天来还是不减反增,在我眼里,这座我所生长的城市,是一座日不落城。
一脸疲惫的上班族、刚准备去补习的学生,这条路上什麽样的人都有。各种不同的人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但只要经过了这个红灯,我们又会分离。我和她或她都一样。
转进闹区的其中一条小巷内,里面冷清且寂静,和外面的喧闹有着极大的对b。我家就在最里面。
我从书包拿出钥匙,转开门锁,冰冷的门把正刺痛着手掌。
「我回来了。」我和我的母亲同住,但这个时间她通常不在,迎接我的只有刺鼻的菸味和酒臭味。
我走向客厅,打开了电灯。眼前是彷佛被闯过空门般杂乱的的客厅,满地的空酒瓶和垃圾,菸灰缸内的菸蒂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轻叹一口气,弯腰将一个又一个的铝罐收进垃圾袋里。
像这样帮她收拾,究竟是第几次了呢?我早已经记不清了。
母亲是一名便利商店的店员,每天的上班时间就是名符其实的朝九晚五,领着2k的薪水。这是很久以前我以为的。
大约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她除了平常便利商店的工作之外,晚上也有在其他地方上班。曾经我问过她,晚上到底是在做什麽,她只是摇摇头,什麽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後来长大,我们都不得不懂。
也许是jg神压力太大,从那时开始,她有了ch0u菸的习惯。
从那时开始,她睡觉需要靠安眠药。
从那时开始,我渐渐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从那时开始,她偶尔会尝试自杀。
但,我不会和她说什麽,是我b的她得用这种方式来生存。我的存在,毁了她的人生。
我仅仅只是活着,对她的亏欠却像藤蔓不停蔓延。
她因和我的这份亲情而几近疯狂,如今那变成了ai我的一种方式。
所以我想,我唯一能做的,是把这里整理乾净,好让她能够再次弄脏,好让我们能彼此需要,然後期许,即使是我试图弥补而给出的伪物,我们也都能感受到ai。
老实说,这种空虚又冰冷的ai什麽的,我并不想要。
将客厅收拾乾净後,我无力的摊在沙发上,世界突然寂静,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不停的重复循环。
「这就是我家了。」
「还挺隐密的嘛,是故意挑选的?」
「不是,就是因为租金便宜罢了。」
门口传来交谈的声音,我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看向门口,正好和进门的母亲对上眼。
「怎麽了?」她身後的男人开口问道。是我没见过的男人。
「」
「」
空气再次瞬间安静,那男人扫视了我一遍,谁也没有再开口。
为了打破尴尬,我站起来拿了书包就往房间走去。母亲直盯盯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嘴巴像是要说什麽却又发不出声音。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就把门关上并且反锁。
「」门外的沉默又维持了十几秒。
我从口袋拿出香菸盒,熟练的拿出一支菸然後点上,舌头上是充满了苦涩的味道,青蓝se的烟雾弥漫在空中挥之不去。那大概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吧,她总会像这样为了得到些什麽而依附着不同的男人,换的频率不一定,也不知道标准是什麽。这次我连上一个人的名字都还没记住,就又再也不会见到他了。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是太喜欢他。
「呼」我用力的ch0u了一口香菸,然後尽可能深沉的吐出来。
头开始有些晕眩,心脏的跳动逐渐加速,整个身t都能感觉的到震动。
「那是你儿子?」
「亲戚家的小孩而已,为了上学通勤b较近来我这里借住。」
「这样啊。那我们去你房间吧?」
我又ch0u了几口後用力的将菸头捻熄,无力感侵蚀着身t,我只好顺势躺在床上,然後从口袋拿出手机,想打开社群软t看看。
接着我忽然想到。
这麽说来,父亲生前似乎和我一样,非常讨厌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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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冬天里最难的莫过於上完厕所後洗手的时候和从早上起床的时候了。
每天早上七点钟闹钟准时响起,按掉了一次後七点半还有一次,七点半的按了贪睡後七点四十会再响,然後大概再挣扎个半小时後我才终於从被窝里爬出来,这就是我每天的日常生活。顺带一提,我们高中七点四十後就算迟到了。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学校的方向走去,刚刚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三十五分。这几天似乎是寒流来了,气温只剩下个位数,让平常只需要半小时的挣扎又延长了两倍。
我在一个红绿灯口停了下来,等待号志转变,忽然间,背後有人向我搭话。
「早安。」我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向凛真正笑咪咪的看着我。
「早。」我随口答道。
「现在好像也不太早就是了。咱俩都迟到了呢。」
「是啊。」
「哈哈,冬天的早上很难爬起来对吧?」
「我完全同意。」但她的模样和我不同,不像是睡过头急忙出门的样子,我猜应该不是睡过头而导致迟到的。
「这下我们就是一起挨老师骂的夥伴了,相亲相ai的一起走去学校吧?」她歪着头,微微的笑着,摆着一副捉弄人的表情。
「我是无所谓,会不会相亲相ai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尽可能的冷淡回复。
「开玩笑的啦。走吧?」她笑出了声,用一手挡住了笑容,一手指向变绿的号志,然後迈开脚步。
我轻轻点头後跟在她的後面,心里不知道为什麽总觉得有些别扭。
路途上,我们聊着不着边际的事情,哪个老师上课怎麽样了,哪个老师上个月结婚了,最近吃了些什麽,大概是这种类型的事。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说我听,偶尔回复个无关紧要的回答勉强维持住对话,她似乎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但也不是只顾自己讲得开心而已,总是把尺度抓的不会让人感到厌烦的程度,这让我们之间一直围绕着轻松愉快的谈话气氛。对於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对话的我来说,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不仅仅是外表,连应对进退也处理的这麽好的话,成为班上最有人气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了,那只猫後来怎麽样了?」我突然想起昨天那只被她抱着的那只猫。
「猫?你说昨天那只吗?」
「嗯,有点在意。」这麽冷的天气里,年纪这麽小的幼猫不知道会不会出什麽事。
「原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猫啊。放心吧,牠不会有事的。」她傻眼的看着我。
「哦,那就好。」我没有得到详细的回答,但只要知道牠没事就行。
又走了几分钟後,我们终於到达学校。走到了二年级的楼层後,我故意放慢脚步,试着让她早我几步进去教室。
「怎麽了?」她见我没有跟上後,停下来狐疑的看着我。
「你先走吧,我晚你几步进去。」
「为什麽?」她不放过我,坚持不肯进去。
「你先进去就对了啦。」我有点急了,因为我担心最坏的情况发生,但已经为时已晚了。
「咳咳。两位要在外面聊多久呢?还不快点进来。」班导站在门口,皮笑r0u不笑的看着我们。
「哦。」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和向凛真一同走进教室。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一起走进教室的那瞬间,班上的人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
「欸他们一起上学欸。」
「而且还迟到,是不是刚刚跑去别的地方约会了啊。」
「g你不要乱说话啦,小凛最好是会做这种事。」同学的窃窃私语不绝於耳,我心中浮出一gu强烈的烦躁感。
我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後往向凛真的方向看去,她的表情完全和刚刚一样,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忽然感觉有点放心。
「你们两个,下课来我办公室找我。」老师一脸不悦的来回看着我们。
我心中的烦躁转变成了疲倦,我将上半身完全趴在桌上後看着窗外的天空,清澈的蓝天和些许的白云,说是最完美的天气也不为过。
啊,多希望可以就这样不要结束。
「来吧,给你们五分钟说明怎麽回事。」老师翘着脚坐在办公椅上质问着我和向凛真。
「睡过头。」我一边整理领子一边说。
上一堂课结束後,原本想藉着装睡来逃过一劫,没想到老师直接走来我的座位,一个反手抓住我的领子就把我拖到导师办公室来。
「唉,张仁,这是你这礼拜第三次迟到了。今天才礼拜三欸。」老师像想抑止头痛一样用手撑着太yanx。
「抱歉。」我老实的道歉,希望她能因此不要念我太久。
「算了,我早就明白念你也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能把自己打理好的,你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对吗?」虽然是用问句,但老师的眼神却十分坚定的看着我。
「」
「轮到你了,向凛真。」老师转了转椅子,改面向另外一边。
「哎呀,早上不小心睡过头了呢。」旁边的向凛真用了和我一样的藉口。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妈妈昨天晚上十点打电话给我,说你还没回家。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老师丢出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昨天晚上?我回想起昨天晚上和她在凉亭下躲雨的情形。
我看向向凛真,她原本半开玩笑一般的笑脸突然黯淡下来,明亮的大眼中瞬间失去了光芒,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毫无感情的人偶,或是生无可恋的人类。
但仅仅一秒钟,她又恢复成了平常的微笑。
她没有回答老师的问题,只是看着我和老师,从那个无言的微笑中,我感受到一gu巨大的力量压迫着我的呼x1。
大约经过十秒钟,老师才终於又开口:「我知道了。张仁你先出去吧。」
「哦。」我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现在的我只想赶快逃离现场,我能想像的到在我离开後,那里会是一场战争。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的数学课已经上到一半了。
我向数学老师点头致意後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心里忍不住想着刚刚的事。
我记得昨天的那场雨只下到七、八点就停了,除非她们家住在外县市,不然十点钟还没到家实在不合理。
我第一个想到的可能x只有离家出走,但她不像是会离家出走的人,是一场误会的机会还大一点。
不,我并不认识她。昨天才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而已,我凭什麽装成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啊。
正当我在心中责骂自己时,向凛真刚好从办公室回来。
「报告。」她站在门口,对着老师开玩笑般的做着不标准的敬礼。
「哈哈哈哈哈哈,小凛你在g嘛啦。」班上的nv生看了她的动作笑了出来。
「对阿哈哈哈哈哈,白痴。」
「还玩?快进来上课啦。」老师则有些傻眼的看着她,催促她赶快进来。
看来是我多虑了,刚刚的战争似乎没有爆发的样子。
「好~」她轻吐舌头,慢悠悠的走进教室,开朗的样子完全不像在办公室时会露出那样可怕表情的人。
该怎麽说呢,不管是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我感觉她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我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想着。
忽然她往我的座位方向转了过来,刚好和我四目相交。
完了,一不小心就想得入神盯着她看了。
我赶紧移开视线,想装做什麽事都没发生,眼睛余光却发现她轻轻的对我挥着手。
「g嘛?」我没有发出声音,只做出嘴型。
「」虽然她也回应了我,但光是靠嘴型实在很难明白。
虽然我试着想分析一下她想说什麽,不过我从来也没学过唇语,可能x又这麽多,要想分析出来对我来说根本不可能。
她见我苦恼的样子後,又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好就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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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今天迟到的特别久的关系,今天的课程感觉b起平常来的短上许多。
我提起轻盈的书包,正准备从教室的後门离开时,和早已在那里埋伏的班导撞个正着。
「呦,真巧,睡的还舒服吗?」班导用讽刺的语气说着。
「嘛,就那样。」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特地跑来要训你的。我是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麽事情?」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好她过来了,我就顺便一起讲吧。」
我转头看往班导看的方向,向凛真正往我们这边走来。
「怎麽回事?」老实说,我想像不到有什麽事是我能帮上她们的。
「张仁,你以後就负责送她回家吧。」
「什麽?」话题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之间我反应不过来。
「字面上的意思哦。我要你之後每天都把她送到家,确认她进家门後你再离开。」班导露着不怀好意的笑。
再度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後,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而向凛真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我们的对话。
「你们家就住在附近而已,凛真和凛真妈妈也都同意了,你一个男生就有点绅士风度护送她回家又没什麽。」
「不是这个问题,她们同意了,我不还没同意吗?」
「哎呀,你有选择的权利吗?别忘了是谁让你每天上课睡觉c行分数还可以及格的哦?」老师又再次笑了起来。
「」居然用威胁的身为老师这样不行吧
「就是这样了,要好好的送她回去哦?」
「哦。」被抓住把柄的我没有办法反抗,为什麽她们会同意啊。
「很好。」老师边说边0了0我的头,一副对待小孩子的态度。
和班导简单道别後,我跟着向凛真走上回家的路。
这条路和我平时走的路线不同,人多车子也多,天se也还算亮,附近还有两间警察局,即使没有我,这也是一条非常安全的路。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只剩脚步声回荡在身边,我原本以为向凛真应该会跟早上一样开朗的和我聊天,但她只是一言不发的走着。
我们刚好在早上相遇的红绿灯口处停了下来。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吧。」向凛真终於开口。
「嗯。」
「我不想一一说明,但我觉得你还是拥有知道的权利,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不过视情况也可能不回答。」她的语气里的温度低得恐怖,和早上判若两人。
如果学校的那些追捧她的笨蛋们看到她现在冷酷的样子,究竟会有什麽反应呢?
无意义的问题不会有答案,即使有,它仍然毫无意义。
那麽,我现在问的问题一定也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的你和抱着猫的你,哪一边才是真的?」
我的问题似乎让向凛真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的看着我,冷酷的脸上开始夹杂了一些惊讶。
「抱歉,当我没说吧。」我有点後悔自己一时冲动问的问题。
灯号开始转换,身旁的行人一个个都走向对面,剩我们两个呆站在原地。
「送到这就行了。」向凛真把头别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嗯。」
行人号志灯上的小绿人开始闪烁奔跑,她也迈开脚步,没有再回头。
其实我回家的方向也是一样的,但为了避开她,我转身走向另外一边。
朔风凛冽,我将身上的围巾重新围紧,寒流依然停留在我们的城市。
「两边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但在那刺骨的寒风中,冰冷的指尖却感受到一丝人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