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而言之,明赫并不是通过眼睛发现的真相。
这时,开始认真盯着鞠武看的明赫,脑海中接收的暗示越来越强烈,越看对方越觉得跟那个年轻人很像,而心头,也迅速涌起一阵汹涌而陌生的悲愤,带着无尽的悲伤、澎湃的愤怒,朝他席卷而来!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痛苦情绪控制下,明赫突然挣扎着从父王怀中跳下来,跑下殿双臂比划着“x”手势,气急败坏大喊道,
“别打了!都给我住手!立刻住手!”
互殴得如痴如醉的燕齐君臣,在听见这稚嫩的清脆童音后,急忙停下“战斗”,一个个蓬头垢面地朝明赫看来,还迅速将脸上的恶毒神色,转瞬间调整成了谄笑。
他们此番借着秦王的纵容,虽恨不得趁机将对方揍个半死,但这满殿之中,只有一个孩童——被秦王视若珍宝抱在怀中的孩童,岂是他们敢违抗的?
立于殿侧的蒙毅,已先君王一步赶到九公子身旁,以严厉的眼神警告燕齐君臣,若敢趁机对我大秦九公子不利,尔等命休矣!
嬴政衣袂翻飞快步来到明赫面前,弯腰重新抱起小脸气得通红的小家伙,眸光关切地柔声问道,“吾儿可是被他们吓到?莫要怕,父王在此!”
明赫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一夜水家大逃亡的可怖场景,而他心间的悲愤还在继续加深,陷入痛苦“回忆”的他,此刻已根本听不见父王在说什么。
察觉出明赫状态不对的系统,急忙大声呼喊着他,见怎么也唤不清醒对方,它急忙跑去找上司求助,宿主现在这状态太反常了!
在旁人一个劲磕头请罪之时,后胜已急忙跪行匍匐两步,抬首看向秦王父子,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他一边笑眯眯用力掌掴自己,一边语气透着十足的谄媚道,
“外臣于殿前失仪,不慎惊扰小公子之安康,还请秦王恕罪”
几巴掌下去,他原本已被鞠武掐青的脸上,很快又多了几道红艳艳的手掌印。
燕王与鞠武见状不由暗暗叫好,但齐王却心疼他的舅父,急忙跟着爬到嬴政面前,仰头望着英姿威仪的年轻秦王,恳求道,
“还请秦王明鉴,方才斗殴一事,皆因燕国君臣无状而起!还请秦王宽恕我等一回,寡外臣定不敢再殿前失仪了啊!”
说着,他便心疼万分地扭头看向后胜,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燕王眼中戾色再起,斗殴一事是因我燕国君臣而起的?空口白牙的无耻齐贼!
嬴政垂首担忧地观察着自家小崽的神色,并无心思搭理这些跳梁小丑。
蒙毅冷眼瞥了一眼开始小声抽泣的齐王,据他父亲蒙武当日归秦所言,这位齐王在开门献城与押送回咸阳的途中,可从未流过一滴泪。
莫非在齐王心中,奸臣后胜掌掴自己几耳光,竟比亡国还令他倍感伤悲?怪不得齐国会亡!
方才神色恍惚一瞬的明赫,再次从父王怀中探出脑袋,圆溜溜的清澈眼睛盯着鞠武,冷不丁大声问道,
“鞠武,你三十多年前,为何要挑唆魏王灭水家?”
嬴政诧异看了一眼小崽,他没想到小家伙竟如此在意此事,原本,他打算命蒙毅派人私下审讯鞠武的。
不过君王转念一想,自家小崽向来是个爱操心的孩子,这般正直的孩童想为水家打抱不平,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当他目光毫无波澜地转向鞠武时,却发现除了鞠武脸上血色尽失,他身旁的燕王,面色竟也立时乍青乍白起来。
嬴政星眸微转间,已飞快得出一个结论——那人果然是鞠武,而燕王,亦是知情者。
他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水家被灭之缘由,绝非私怨。
后胜趁机悄悄停止了自掴,他摸着火辣辣疼痛的脸颊瞄向鞠武,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色:燕人果然无德,连魏国之事都要插手,小公子,快下令杀了他!
殊不知,明赫这句直白的质问,不啻于在燕国这对君臣心头,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此事确是他们合谋所为,但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任魏王早就死了,魏国早就灭了,这秦国小公子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再者,若是旁的人问起,他们纵便承认也无妨,可眼下他们身为秦国阶下囚,生死荣辱全系于秦王之手,而看这秦国小公子言外之意,又是要为水家讨个公道的
若他们承认了,岂非自寻死路?
思及此,燕王暗暗推了一把鞠武,示意他快回话否认此事。
鞠武一颗心怦怦直跳个不停,跪着的腿在抖,藏在宽袖中的手在抖,牙齿亦在抖个不停,他强行压下心中恐惧,颤巍巍看向明赫道,“小公子此言何意,外臣全然听不懂啊!”
明赫一听,气得也跟着发抖起来,嬴政虽惊诧明赫突然间如此强烈的情绪,却依忙揉着小脑袋宽慰道,“吾儿莫要生气,一切有父王在,此事让父王来查证,可好?”
明赫也在努力压制着、心头持续蔓延的怒火与悲伤情绪,便乖乖点点头,紧紧抱住了父王的手臂。
是啊,一切有父王在,作恶者定会受到惩罚的!
这时,系统急匆匆回到明赫脑海中,继续大声呼喊他,明赫罕见地不耐烦回道,“别这么大声,我耳膜都要振破了!”
系统却惊喜地放低了声音,“宿主,你能听到我说话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