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大堂。
赵渊和两排族老端坐,皆脸色铁青,阴霾笼暮。
堂下,赵云如一座石刻的雕像,静静伫立,有一缕缕散落的凌乱长发,遮了他半张脸庞,指缝间淌流的血,比他的新郎衣还嫣红刺目。
“耻辱,奇耻大辱。”
赵家大长老暴喝,一掌将桌子拍得粉碎。
“到了,都未见柳苍空露面。”
“竟拿天宗做挡箭牌,着实可恶。”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渊沉声,止住了堂中怒喝。
“是孩儿,让赵家蒙羞了。”
赵云砰的一声跪下了。
“不怪你,起来说话。”赵渊的笑,颇是牵强。
“已非武修,早些撤了他的少主位,也免得外人说教。”大长老扫了一眼赵云,又瞥向赵渊,“堂堂一族之长,你究竟要偏袒到何时。”
“这般急着,让自家的儿上位吗?”赵渊一声冷哼。
“难不成,还要将赵家,交给你这废物的儿?”大长老乍然一声暴喝,众多族老,也皆厉色相加,矛头皆指赵渊,颇有逼宫的架势。
“尔等。”
“我愿让出少主位。”
赵云一语平淡,已成断脉废体,再霸着少主位毫无意义,最主要的是,不想让父亲难做,堂堂一族之长,太过袒护,已然惹了众怒。
“倒有自知之明。”大长老坐正了一分。
“够了。”
赵渊冷叱,眸中寒芒顿现,族长的威严展露无遗。
大长老亦气势汹涌,不落下风,被强压一头十几年,早特么想反了。
轰!
一个大长老,一个家主,针锋相对,让本就压抑的气氛,直欲凝固。
“赵云。”
剑拔弩张之时,突闻一声呼唤。
柳如心来了,扶着墙壁小心翼翼,摸索的进了大堂。
见之,众长老脸色顿的铁青,又想到赵家耻辱,多少年了,还从未这般丢过人,若不是情景不合时宜,定会杀过去,一掌劈了柳如心。
赵渊欲言又止,虽怒也叹息。
这丫头,也是可怜人,乃柳苍空醉酒后临幸丫鬟所生,出生便是瞎子,柳苍空震怒,在他看来,是那卑贱的婢女,玷污了柳家高贵血脉。
因如此,他从未理会过她们母女。
柳如心的娘亲,郁郁而终,致死,柳苍空都未曾去看一眼。
娘亲卑贱,她又是瞎子,还是一个无脉废体,自孩童时,便备受冷落和欺凌,与其说是柳家的一个小姐,倒不如说是一个下人,甚至连下人都不如,若非碍于面子,不然,柳苍空早已将她赶出柳家了。
今日婚礼,明面上是嫁女儿,实则,是将她遗弃了。
她的人生,很好的诠释了何为悲惨。
赵渊看向了赵云,无论阴谋阳谋,柳如心的确是嫁给了他。
既是嫁了,那便是他的妻,是赶是留,全有他定。
赵云不语,缓缓起身,拉着柳如心出了大堂,许是走的太快,以至柳如心没跟上,几次都险跌倒,小手被握的生疼,却怯怯的不敢言语。
至赵家后门。
赵云停身,将柳如心推了出去,冷冷道,“你被休了。”
“别赶我走。”
柳如心满脸泪花,如受了惊吓,摸索着回身,奈何门已关。
“求你,别赶我走。”
黑暗中,极近哭泣的哀求,喊的撕心裂肺。
赵云置若未闻,渐行渐远,虽知非柳如心的错,可她毕竟是柳家人。
他恨柳家,自也恨柳家所有人。
其中,便也包括这瞎眼的新娘。
回了洞房,他紧闭了房门,只一壶壶的酒水,不要命的往嘴里灌。
夜,逐渐深了,万籁俱寂。
月下,能闻房门吱呀声,赵云又出来了,去向后门。
门外,柳如心蜷缩在墙脚,抱着双膝,瑟瑟发抖,如一个乞丐。
“我知道,我是一个瞎子,不配做你的妻。”
寒冷的夜,满是新娘喃喃的哽咽。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一眼那个名为赵云的人,想看看那个曾经面对诸多杀手,都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的大哥哥。
那份温暖,是她对这世间最想哭的感动。
赵云来了,见柳如心还在,忍不住想笑。
多么刺心的一幕,宁愿躲在赵家门外哭,也不愿回那个冰冷的柳家。
曾经,他也把柳如心当亲人,只因她是柳如月的妹妹。
但他,还是小看了柳如月,不止玩弄了阴谋,还作弄了亲情,用极其肮脏的手段,把自己的妹妹,变成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和陪葬品。
可以想象,这丫头在被送上花轿的那一瞬,是多么无助。
“嫁便嫁了,好好待我妹妹。”她的话,又在他耳畔回荡。
此番听来,可笑至极。
或许,在那天之骄女眼中,瞎子配废物,就是理所当然。
终究,他还是伸了手,拉起了柳如心。
这个可怜的丫头,将是他对柳家,最后一份仁慈。
柳如心哽咽,泪眼婆娑,紧紧抓着赵云的手,生怕再被遗弃,他的手,便如娘亲的怀抱,很温暖,会是她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寸光明。
再回洞房,赵云扯了一条被褥打地铺,他睡地上,柳如心睡床上。
黑暗中,他笑的自嘲。
浪漫的洞房花烛,新郎是废物,新娘是瞎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极好的讽刺啊!
这都要感谢那个天之骄女,是她点了这鸳鸯谱,牵了这条红尘线。
“赵云?”
柳如心的呼唤,怯怯而清灵,打破了洞房宁静。
赵云自听得到,虽睁着眼,却沉默如冰,更无丝毫的回应。
“赵云?”
柳如心又呼唤。
久久未听到回声,确定赵云已入睡,她这才下床,在黑暗中摸索而来,那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直至摸到赵云的身体才停下。
赵云皱眉,不知柳如心要做什么。
“我娘说,世间有轮回,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
柳如心轻声的呢喃。
说着,她取下了脖挂的一只吊坠,月牙状的吊坠。
“我愿用九世轮回,换赵云一生安康。”
瞎眼的新娘,在浅笑中,给自己的丈夫,戴上了她的月牙吊坠。
可失明的她,并未发觉,因她的九世祝福,那个吊坠竟闪烁了光晕。
她未察觉,但赵云,却看的真真的。
月牙吊坠颇是奇异,刻着一道神奇的纹路,朦胧间,仿佛还能透过它,望见一女子,在月下翩然起舞,时而回眸,对他嫣然而笑。
看着看着,他只觉心神飘忽,本来不困,却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再睁开眼,已是一片白蒙蒙的世界。
“这是哪。”赵云愕然,环看着四方。
良久,他的目光,放在半空。
半空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并非圆月,而是月牙状,闪着如梦似幻的光,其上坐着一虚幻的女子,正双手托着脸颊,对他眨眼睛。
赵云吓的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你谁啊!”
“月神。”女子笑语清灵。
“你是神?”
“神漂亮不。”月神笑吟吟,美眸扑闪闪的,充满魔力。
“漂漂亮。”赵云呆呆道。
“孺子可教也。”月神笑着收眸,不知从那摸出了一面虚幻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瞅瞅又看看,时不时的,还理一下虚幻的秀发。
“冒昧问一下,这是哪。”赵云道。
“你的意识中。”月神伸了懒腰,“我便是藏在月牙吊坠中的神邸。”
“月牙吊坠?柳如心送的那个?”
“不然你以为呢?”月神打了哈欠,一瞧便知,这娘们儿还没睡醒。
“那你为嘛不去她的意识里,跑我这作甚。”赵云疑惑道。
“那小丫头,以九世轮回发下宏愿,祝你一生安康,吾视它为契约,而月牙吊坠,便是契约载体,正是此宏愿,才唤醒了吾,醒时吾在谁身上,便会在谁的意识里,这般解释,是否通俗易懂。”
“等会,我捋捋。”
赵云有点儿懵,一个月神,搞得他措手不及,最意外的还是那月牙吊坠,竟是藏着这般大的秘密,好巧不巧,在他这开出了神邸。
“吾身已灭,仅存这一丝残识,今后,会借你的身,来养吾之魂。”赵云嘀咕时,月神悠悠道,“你且安心,此番养魂对你无丝毫害处。”
“这个我懂,你想找个地儿住是吧!”赵云呵呵一笑。
“这般理解,也没啥毛病。”月神耸肩。
“我借身体与你养魂,算是帮你了,作为回报,你也帮帮我呗!”赵云搓了搓手,眸光熠熠,“赐我无上神力,我去把柳家掀了。”
“这个,帮不了。”
“哪能啊!你是神嘛!”
“都说了,我只剩一丝残识。”月神摊手,“除了记忆,啥都没。”
“要不,你换个地儿住?”赵云试探性问道。
“怎么,灵脉不想接续了?”
“你能接续我灵脉?”赵云顿的来了精神,身体绷得紧紧的。
“老娘咳我是神嘛!无所不能。”
一句话,让赵云惊喜万分,就如垂死之人,瞬间有了生的希望。
月神笑而不语,只轻拂了衣袖,洒下一片神光,凝眸一看,才知那是一颗颗小字,仅拇指甲那般大,金璨璨的,自行的排列组合。
“洗髓易筋经。”
赵云仰头,看着。”赵云自认得。
所谓印章,但凡有身份的人,基本都会找人刻一个,懒得签字画押了,盖个章就好,如皇帝的玉玺,每一道圣旨,都会在上面印个章。
赵云对着墨玉印章的底部,哈了一口气。
完事儿,在胳膊上印了一下,想瞧瞧这个黑衣人,究竟啥个身份。
然,印出来的并非人名,而是一个狼形图文。
“有意思。”赵云一声嘀咕,收了墨玉印章,取了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也是从黑衣人这翻出来的,其内装的,乃化尸散,毁尸灭迹用的。
这可是好东西,只有黑市才有的卖。
瓶中一撮粉末洒出,黑衣人的尸身,渐渐化作了血水。
“有强者靠近,玄阳境。”
月神淡道,方才真灵一重的黑衣人,是给赵云磨炼的。
玄阳境嘛!还是算了。
那等级别武修,于赵云而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掌便能打残他。
看赵云,已抱起陨石便跑。
十几丈后,他便瞬身遁地了,跑是不赶趟了,那玄阳境已到了。
很快,一道黑影闪掠而来。
乃一个麻衣老者,环望着四周,瞧见那一滩血水时,还老眸微眯。
地底,赵云屏气凝声,气息丝毫不敢透露。
遁地虽玄奥,但在强者眼中,并非无罩门,敢透露气息,一样能被寻到,老者乃玄阳境,感知力该是不错,一个不留神儿,便会暴露的。
其后的桥段,不难想象。
月黑风高,在这深山老林,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人呢?”
麻衣老者轻喃,看了又看,分明觉察到了气息,一瞬消失了。
待收眸,他才惺惺离去。
他虽走了,赵云却未冒头,麻衣老者套路深,并未走,藏在了暗处。
足有半柱香,那厮才转身离去。
良久,才见赵云窜出了地底,浑身上下都冷汗直冒。
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果是不假。
方才,若非月神提醒,他定会傻不拉几的跑出来,那就惨了。
“世事险恶啊!”
赵云一声唏嘘,怀抱着陨石,窜入了群山更深处。
未多久,寻了一处山洞。
完事儿,还不忘用树枝遮掩,这才一屁股坐下,哐当一声放下了陨石,为了这宝贝,接二连三有惊喜,想起麻衣老者,至今还觉后怕。
去看月神,还是那般的清闲。
赵云斜了一眼,这娘们儿,骨子里可不是啥乖宝宝。
山洞中,黑漆漆一片。
良久,才见赵云取了火折子,燃起了一堆篝火。
而他,便盘在篝火一侧。
先前与黑衣人对撼一掌,被震出了内伤,需用真元温养体魄。
三个时辰后,见他开眸。
而后,他召唤了雷电,包裹了陨石,按炼器奥义淬炼杂质。
咔嚓!咔嚓!
陨石不断裂开,不规则的石皮,一块块的脱落。
此过程,极其缓慢。
天色黎明,他才将陨石杂质全部炼出,剩下的即是陨铁,只剩西瓜大小,还是黑不溜秋,仔细凝看,能见有细小的龙形纹路,模糊不堪。
“得找个熔炉,把它融了。”赵云一声嘀咕。
“普通的火焰,融不了龙纹陨铁。”月神淡道,“至少得天火级别。”
“火焰也分级别?”赵云好奇道。
“兽火,地火,天火,真火,业火,仙火,神火。”
“那雷电,是否也分阶位。”
“与火焰对等。”月神悠悠道,“你之雷电,勉强算天雷级。”
“这就高大上了。”
赵云嘿嘿一笑,柳家那个炼器师,仅有一道不俗的兽火,而他的雷电,却是能与天火比肩,这是有差距的,同为炼器师,必碾压那货。
“你修为太低。”
“纵是有天雷,你也使不出其真正威力,此乃境界压制。”
“不过,打磨龙纹陨铁,足够了。”
月神话语悠悠,一言一语虽平淡,却优美如仙曲。
“得嘞。”
赵云笑着,又施了雷电,包裹了陨铁,将其淬炼了一番。
继而,他以雷电化锤,一次次敲打。
只西瓜大小的陨铁,只够打造一把剑,他就是朝着剑打造的,先铸成剑胚,接下来,才是细细打磨,譬如开锋,譬如在剑体雕刻花纹。
这个过程,还是很缓慢。
没办法,这是天外的龙纹陨铁,若是普通的铁,会极容易打造。
至少,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其形状。
夜幕降临,他草草吃了野果,收了雷电锤子,用意念控制雷电包裹陨铁,时而会拿起,扫量那么一番,而后继续打造,辅之雷霆淬炼。
足三日,他才收手。
此刻,西瓜大小的陨铁,已被铸成剑胚,足有三百斤重。
“且先如此,日后慢慢打磨。”
赵云擦了汗水,三天没日没夜的锻造,脸色苍白,眸中布满血丝。
已到极限了。
还是那句话,此陨铁太硬,真要将其铸成一把真正的剑,起码月,而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消耗,真正要紧的,还是夯实自身的根基。
“不错。”
握剑在手,赵云笑的傻不拉几,趁势舞了那么几下。
嗡!嗡!
空气被撞得嗡嗡作响,沉闷也雄浑,也对,三百斤的剑,已足够的厚重,用来砍人,或许不怎么好使,但用它来砸人,必定很趁手。
“给你赐名:龙渊。”
赵云笑着,握着剑胚翻来覆去的打量,其上龙形纹路,看的清晰了不少,隐约间,好似真能听闻龙吟声,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幻听。
“日后,便背着它,负重,也是一种炼体修行。”
“这个我懂。”
赵云自身上扯了一块衣服,包裹了龙渊剑,而后扛在了后背。
三百斤的负重,的确够分量。
不过,压力越强,一瞬解开的爆发力便越强,经久累月,必成根基。
趁着月色,他窜出了山洞。
此番,可谓干劲儿十足,已有雷电,已初入炼器门径,那得回去大干一场了,不止要守住爷爷的生前的心血,还得朝死恶心恶心柳家。
这只是开端,待修为大成,必掀了柳家。
他再现身,已是先前引雷电的山脚下,神情却是有些怪。
“我马呢?”
赵云挠头,四处看了又看,记得颇清,是拴在这来着,如今这棵大树下,只剩拴马的缰绳,那匹活蹦乱跳的骏马,却是不见了踪影。
血?
赵云蹲下,能见血渍,纵下了雨也未能完全洗净。
不用说,他的马被妖兽叼走了。
吼!吼!
正看时,突闻低吼,血腥暴虐之气,自背后袭来。
赵云豁的转身,入目见一个大块头。
所谓大块头,乃一头通体赤红的妖狼,硕大的眼眸,泛着绿油油的光,正朝他而来,舔着猩红舌头,舌头上还有哈喇子淌流,恶臭难闻。
“火狼。”
赵云轻喃,历练时曾见过,乃一种会喷火的妖兽,极其凶残。
搞不好,就是这货把他的马给吃了。
吼!
他看时,火狼扑了过来,体型太大,便如一片黑影盖下。
赵云不惧,瞬身土遁。
火狼扑了个空,硕大的狼眸,还有郁闷色,人呢?
“吃,让你吃我的马。”
赵云自地底冲出,已绕到后面,双手攥住了火狼的尾巴,而后真元与气力齐齐涌动,生生将火狼抡了起来,而后扔向了对面一座巨石。
轰!
火狼撞了个板正,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浑身是血。
“威龙。”
赵云一步踏出,一掌拍在了火狼头颅上。
啊!
火狼惨叫声凄厉,头骨崩飞,脑浆四溢。
不过,赵云也好不到哪去,手掌生疼,手臂酥麻,火狼的脑袋太硬。
火狼怒嚎,喷了火焰。
赵云见之,遁地避过火焰,再出来时,手握龙渊剑,凌天砸下。
嗡!
剑声沉闷,三百斤的重剑,板板整整砸妖狼脑袋上了。
吼!
妖狼哀嚎声颇凄厉,头颅血骨崩飞,而后轰然倒地。
赵云不放心,又补了两剑。
至此,他才一屁股坐下,汗流浃背,若非有遁地术,必被火狼撕成碎片,这号的妖兽,不是一般的凶残,纵是真灵境见了,也极不愿与这厮对上,能不能杀死不知道,定会被它的火焰,烧的狼狈不堪。
歇息后,他才扒开了妖狼头颅。
一番寻找,未寻到妖元。
所谓妖元,即是妖兽一身精华凝所聚出的结晶,但,并非哪一头都有,武修有境界之分,各种妖兽自也不同,强大的妖兽,基本都有妖元,且灵智越高,实力便越凶悍,其妖元便越精粹,自也越值钱。
“也值了。”
赵云微微笑着,又戴了斗篷披了蓑衣,扛起了火狼躯体,丢了一匹马,得了一头妖兽,他是赚的,妖兽可不比凶兽,浑身都是宝,如火狼,狼筋可做弓弦,狼胆可入药引,扛回城中,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没了马,只得徒步而行。
还好,他是武修,有真元做支撑,一路狂奔。
临近黎明,才望见忘古城城门。
远远,便见黑压压的人影,聚在城墙上,在围着一张告示指指点点。
赵云好奇,扛着火狼凑了上去。
见了告示,才知是通缉令,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人。
“是他。”
赵云嘴角直扯,认得告示上的人,可就不是先前欲抢他陨石、被他击杀的那个黑衣人吗?那货的银票、狼纹印章,都还在他这揣着呢?
“一千两的赏金。”
赵云捂了胸口,这他娘的,都被他化成血水了。
“又是夜行孤狼。”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没他不干的,天晓得多少人遭殃。”
“悬赏一千两,官府够阔气。”
“真奇了怪了,这么多的赏金猎人,咋就没人逮住他呢?”
话语声嘈杂,围观者多揣手,看了又看。
其中,也有武修,虽眼红赏金,但见是夜行孤狼,都无奈的摇头。
想要赏金,也得有命拿才行。
捉了这么多年都未捉到,那货能没几把刷子?
“难怪是狼纹的印章。”
赵云心中嘀咕。
夜行孤狼嘛!带那么一个“狼”字。
那货的名头,他是听过的,无恶不作,有名的江洋大盗,方圆几千里无人不知,每回作案后,都会在作案现场,留下一个狼形的图纹。
如今,官府该是被惹毛了,重金悬赏,生死不论。
想到这,他不由失笑,大名鼎鼎的夜行孤狼,竟被他弄死了,武道修为虽不高,但那货,必有颇多底牌,不然,也不会一次次逃脱官府追捕,可惜,小看了他这个凝元境,空有诸多底牌,却未来得及动用。
“我得顶着你的名号,干些有意义的事。”
赵云摸了下巴。
譬如,用遁地去柳家偷点儿东西,完事儿,也如夜行孤狼那般,在作案现场,印一个狼形的图纹,反正夜行孤狼已死,黑锅全都甩给他。
嗯靠谱。
“我去,火狼?”
不知是谁,嗅到了血腥味,惹得众人齐齐回头,看的外围的自是赵云,扛着一头硕大的火狼,搁那杵的规规矩矩,正仰着头看那悬赏告示,奈何,赵云穿着蓑衣,戴着斗篷,脸庞被遮掩,无人知他是谁。
“一人单杀了火狼?”
“不能吧!修为不见得有多高,能灭火狼?”
“多半有帮手。”
议论声顿起,倒想瞧瞧赵云是谁,却看不见他的脸。
“你这火狼,可卖。”有人笑着问道。
“三十两。”赵云随意道,这个价格,是行市上公认的。
既是公认的,那人自也未讲价。
赵云放下了火狼,收了银两,最后看了一眼告示,抬脚入城。
“大热天,戴斗篷穿蓑衣,是不是有病。”
身后,不少人指指点点。
赵云无视,渐行渐远,倒想脱了蓑衣,不过遭了雷劈,衣服破烂不堪,且头发还打卷儿,浑身乌七八黑,比乞丐还乞丐,倒不是怕人说教,是不想给他的父亲丢人,好歹也是一家的少爷,脸还是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清晨的忘古城,足够热闹。
大街上,人影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摆摊的、逛街的、走镖的、乞讨的,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行当,演尽了人生百态。
“两斤猪头肉,半斤花雕。”
摊位前,赵云微微驻足,奔跑了一夜,着实饿的发慌,一口肉一口酒,吃的毫无形象,许是身有异味,路过的街人,远远便捂鼻躲开了。
“快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正走时,不知是哪个人才嗷了一嗓子。
热闹的大街,顿的喧腾。
能见人流,皆朝一方涌去,吃的正香的赵云,被撞了不止一回。
他不刻意,随人流而行。
远远,便见一间店铺前,聚满了人影,且排起了长队。
那,便是柳家兵铺。
有个炼器师,就是不一样,凡他家的兵器,随便拎出一把,都是上品,而且,每日限量出售,去的晚了,人就不卖了,正因如此,柳家兵铺一旦开门,必有大批人前往,更有甚者,前天晚上就跑这等了。
今日,自也一样。
看这么多的人扎堆儿,能买到兵器者,其实寥寥无几。
“他娘的,咋个又涨价。”
“五十两,你家抢劫呢?”
柳家兵铺门开,众人涌入,而后,便是嘈杂的骂娘声。
“爱买不买。”
柳家给的回应,也是牛逼哄哄挂闪电。
“原来,钱是这么挣的。”
赵云未走,找了一根木桩,倚在那,一边喝酒吃肉一边望看。
五十两一把,的确与抢劫无异。
不过,柳家真能干出这事儿,忘古城的兵器行当,基本都被他家垄断了,主要是兵器品质好,非他赵家能比,一天一个价,实属正常。
就这,还大把人抢着去买。
人嘛!耐不住寂寞的心,今天不买,明日又特么涨价了。
“今日售罄,明日再来。”
柳家兵铺小厮,立在门口,声音洪亮,瞧那腰板,挺得不是一般的直;瞧那下巴,抬的也不是一般的高,那话语,咋听都像宣读圣旨。
“别呀!老子等三天了。”
买兵器的自不干,堵在店铺门口,一个个的嗷嗷大叫。
“都说没了,滚滚滚。”
“不卖就不卖,咋呼什么,吃屎了?”
“行,我记住你了,再来多少回,都不会卖你。”
“嘿我这暴脾气。”
好好的买卖,顿成骂战,买兵器者骂骂咧咧,柳家兵铺小厮也足够张狂,没办法,谁让柳家家底儿厚呢?有狂的资本,有能耐别买啊!
如这桥段,几乎每日都会演一出。
街人已习惯,柳家也习惯了,家有好兵器,逼格也跟着晃眼。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的也快。
有人欢喜有人愁,买到者心欢喜,未买到者,正搁那扎堆儿骂娘。
“老哥,兵器可否借来瞧瞧。”
赵云拽住了一个胡髯大汉,正抱着一口鬼头刀擦拭,刚买的,视作珍宝,为此,大半个家当都砸进去了,就这,还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来,给你长长眼。”
大汉爽快,递来了鬼头大刀,随后拎了酒壶,咕咚一阵猛灌。
赵云接过,翻来覆去的扫量。
别说,此刀的确够上品,颇是坚硬,且刀锋爽快,拿在手中,尽显霸气,这就足够唬人了,若是一刀劈过去,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足等了两天才买到。”
“不过他家的人品,着实不敢恭维,各个都牛的跟天王老子似的。”
“若非兵器好,鬼才愿意来这。”
大汉抹了一把胡子,口中骂骂咧咧的没完。
赵云笑着,归还了兵器。
大汉接过,又是一通擦拭,骂归骂,的确是好兵器。
“大干一场。”
斗篷下,赵云一笑,那把鬼头大刀是不错,但是瑕疵也有颇多,至少,还远未炼到最精粹,若被他的雷电再淬炼一番,才是真的极品。
所以说,才说大干一场。
炼器嘛!他也会,而且,还有更霸道的雷霆,身后还杵着一尊神呢?
如此境况,那得把柳家兵铺搞破产了。
待到赵家兵铺,远远便见有人聚集,看兵铺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小厮,杵的板板整整,乃柳家的人,不用说,他们的主子在兵铺中。
“柳家兵铺掌柜的亲至,来收购赵家兵铺的?”
“这还用说?赵家兵铺早已入不敷出,再撑下去,毫无意义。”
“柳家真要垄断兵器行当啊!”
街人话声不断。
赵云已找地儿脱了蓑衣,瞥了一眼那俩柳家小厮,抬脚进了兵铺。
入目,便见老孙头、杨大和武二。
除了他们,便是一个体形修长的老者,赵云自认得,乃柳家兵铺掌柜,也算外派的子弟,名唤柳沧海,论辈分的话,属柳苍空的堂弟。
“少爷。”老孙头儿忙慌起身。
赵云摆手,一屁股坐下,笑看柳沧海,“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
柳沧海未言语,只上下扫量着赵云。
这是遭雷劈了吗?
这句话,便是柳沧海眼神儿所代表的寓意,只因赵云形态着实太那啥,衣衫破烂不堪,浑身乌七八黑,还有头发,一缕缕的还打着卷儿。
不止他,老孙头儿他们眼神儿也奇怪。
只知少爷出去溜达,几日后归来,咋成这副熊样儿了。
“一千两,收购赵家兵铺。”
柳沧海收眸,端起了茶杯,惬意的抿了一口。
“不卖。”
“明日再来,可就是八百了。”
“送客。”
“你。”
赵云干脆,柳沧海脸黑,好歹是赵云长辈,从柳如心那论辈分,赵云还得换他一声叔叔,三句话未到,这就下逐客令了,着实没面子。
赵云就悠闲了,端起了茶杯。
不是吹,柳沧海再敢唧唧歪歪,他不介意打人,都是家族外派的子弟,柳沧海的修为,弱的那叫一个可怜,真要打,他能给其打成灰。
打这货,他懒得动手。
纵把柳沧海打死,柳苍空也不会有半点儿心疼,一个身份低微的外派弟子,谁会在乎呢?想要柳苍空疼,得让他柳家真正伤筋动骨。
说到底,他是足够能忍。
若放在以前,早在进门的那一瞬,就他娘的抄家伙了,因一场偷梁换柱的婚礼,赵柳两家早已水火不容了,你还特么的跑这找乐呵。
哼!
柳沧海一声冷哼,一甩衣袖走了,本以为顺利,不成想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撵出来了,着实恼火,那得回去上报家族,朝死了整赵家。
“少爷,你这是。”
老孙头儿上前,试探性的看着赵云,主要是赵云形态忒狼狈。
“无妨。”
“那兵铺。”
“关张三日,兵铺的武器,有一件算一件,都搬我房中。”
“明白。”
少爷吩咐的,老孙头儿自会照做。
当下,杨大关了店铺门,武二则捋起了袖子,开始搬兵器。
“还真关张啊!”
“瞧方才柳沧海的脸色,好像没谈拢吧!”
“该是要价太高。”
街人见之,又凑一块儿聊天儿,指指点点自是少不了。
后园。
赵云已扯下衣袍,立井前清洗。
杨大和武二够勤快,怀抱兵器来回跑了一趟又一趟,少爷的房间堆满了,便堆在房外,一眼望去,老树下、石桌前、墙脚,全是兵器。
“莫打搅我。”
赵云换了衣衫,便转身进了屋,完事儿,还不忘把门反锁了。
老孙头三人疑惑,都扒在窗户偷看。
可惜,少主连窗户也关了,啥也瞅不着,正因瞅不着他们才不解。
房中,赵云左瞅右看。
要说杨大和武二也真够实在,床上都给堆满了兵器。
“开整。”
赵云撸起了袖子,随手一把鬼头刀入手,此刀够厚重,一般人可舞不动,属重刀一类,得有百十斤,做工还算上品,只不过除了本身的铁料,还有颇多的杂质,致使此兵器的品阶,大打折扣。
看过,他便祭了天雷。
撕裂的雷电,刺啦刺啦作响,一道道如游走的电蛇,裹了刀体。
接下来,便是淬炼了。
既是兵器锻炼的不纯,自需淬出杂质,以此提升坚硬度与柔韧度。
咔嚓!咔嚓!
如这等声响,频频不觉,传自这柄鬼头刀,有一撮撮灰自剑体中飘出,皆是雷电炼出的杂质,先前混在刀体中,其实没啥吊用。
待他停下,雷电消散。
手中的鬼头刀,依旧厚重,却是轻了斤,只因杂质被炼出了。
轻了斤,自要补上。
赵云拿了一把短枪,一样淬出杂质,剩下的铁料,则炼入了鬼头刀,如此,同样百斤,前后是不同的,硬度与柔韧度差一个等级。
“不错。”
赵云一笑,手握着鬼头刀,翻来覆去的扫看。
经雷电淬炼,此刀得以蜕变。
看刀体上,还多了一道模糊的雷霆印记,咋看都是高大上的。
他倒想再提升一番。
奈何,铸此刀的材料太低阶,再怎么淬炼,也超不出界定的品阶。
这,是材料本身的局限。
他能做的,便是将其炼到最纯最精粹。
不过,仅淬炼便已足够。
非他夸大,他手中的这把鬼头刀,其硬度与柔韧度,已在柳家兵铺之上,要知道,他的雷电可是天雷级别的,纵使不出它的全部威力,也非半吊子兽火能比的,同是淬炼,对方炼不到这般精粹。
杀猪焉用牛刀。
有现成的武器,稍加改改造造便好,真正的炼兵铸器,可不是这样的,那是要耗费心血的,如他的龙渊剑,至今还只是剑坯,天外的陨铁,没个月是无法成剑的,现阶段,只适合用来砸人。
“第一件。”
赵云笑着,将鬼头刀,归入已炼好一列。
随手,又是一把铁剑。
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毕竟,武器繁多,满屋子都是。
夜幕悄然降临。
房中,他才疲惫的坐下,脸色苍白,汗流浃背,精神也萎靡不振。
炼器,是个技术活。
耗费真元之时,同样也耗费精力,也便是精神力,撑不住高强度的锻炼,便是半途而废,如他,玩儿命的淬炼,眸中已见血丝。
“明日,买些精气丹。”
月神蓦的一语,惬意的躺在月亮上,连眼都没睁,说的颇随意。
“好说”赵云抹了一把汗水。
所谓精气丹,便是滋养精神的丹药,说是丹药并不恰当,叫它药丸更确切,真正的丹无比珍贵,整个忘古城都不见得能寻出一颗。
没办法,炼丹师比炼器师更稀有。
如那等人才,都去繁华之地了,那里待遇更好,至少好过穷乡僻壤的忘古城,再就是炼丹材料,基本都不怎么容易寻,所炼出的丹药,自个都不够用,哪会拿来卖,纵是卖,也早被人预定了。
“听没听说,柳苍空一月后要过大寿了。”
“整个忘古城都传遍了,送出去的请柬,都能塞一马车了。”
“与天宗扯上关系,就是不一样。”
“提起柳家就恼火,还有柳如月,亏得咱家少主对她那般好。”
房外,有话语声。
乃杨大和武二,兵铺关张,都无事可做,揣手蹲在树下干聊。
老孙头儿也在,拿着一杆老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瞪了一眼两人,意思好似在说,你俩能不能小声点儿,还嫌少主不够糟心?
吱呀!
他看时,窗户开了一角,有一块元宝飞了出来。
“去买个夜壶。”
房中,传出赵云淡淡的话语。
“夜壶?”
杨大攥着元宝,试探性的看着房间。
“纯铁的。”
赵云补了一句,“剩的钱,买些酒肉回来。”
“酒肉?”
听这俩字,杨大武二的眸瞬间亮了,哈喇子都到嘴边了,已记不得上回吃肉是哪天了,奈何囊中羞涩,也怪兵铺生意太惨淡。
“得嘞!”
两人揣着银子,一前一后跑出了小园,腿脚都麻溜不少。
“大寿。”
房中,赵云的冷笑,寒意颇浓。
夜壶是个好东西,买来可不是拎着玩儿,自是给柳苍空备下的。
这般羞辱我赵家,还想舒舒坦坦的过大寿?过你妹的大寿。
若非实力不济,他让买的可就不是夜壶而是棺材了。
“夜壶。”
月神拈着一缕虚幻的秀发,嘀咕了一句,她记忆中,也有那么个人才,无论谁过大寿,都会给人送去一个,每一个都如山那般大。
嗡!
这边,赵云已放下一杆长枪,本黑不溜秋,被雷淬炼后,锃光瓦亮,金灿灿的,时而见雷息,一枪戳过去,石头都能插个大窟窿。
咔吧!咔吧!
他未停,一心拆三用,一边淬炼,一边炼体,一边运转太初天雷诀,有雷电助威,配合洗髓易筋经,这两种功法,都霸道了不少。
“欲速则不达。”
月神悠悠一语,便侧身安睡。
“好说。”
赵云应着,可手上未有闲着,是个武痴,也是个疯子。
不多久,杨大武二归来。
杨大还好,一手提着两坛酒,一手拎着好肉好菜;看武二,就贼霸气了,怀抱着一个特大号的夜壶,足够分量,得有二三十斤。
老孙头见之,一口烟没抽好,剧烈的咳嗽。
赵云终是出来了,眸有血丝,脸色苍白,出房门时,一步没踩稳。
“少爷。”
“吃饭。”
是得吃饭了,饿坏了,一日淬炼一日炼体,饿的俩眼冒金星儿。
老树下,摆上了酒桌。
画面,还是很温馨的,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
饭后,赵云拍了拍肚皮,随之起身。
杨大武二就不怎么有形象了,许是真太久未吃肉了,还搁那舔手。
赵云微笑,走时又一个钱袋抛了回来。
“少爷,这。”老孙头起身。
“放心,不是账上的钱。”赵云背对三人摆了手,一整套动作,都很好的昭示了一番话:跟着小爷混,吃香的喝辣的。
“还是少爷好。”
武二扯开了钱袋,妈呀!得有一百多两。
房中,雷鸣声起,赵云又开整。
赵云又开整,祭了雷电,三日后兵铺开张,那得打出名气来,不止要守住爷爷的心血,还要狠狠恶心一下柳家。
嗯?
躺在月亮上的月神,不知发什么疯,本在假寐中,却猛地坐起了身,足定了三秒,才看向了赵云。
此一看,不同往日,那双梦幻而似水的美眸,缓缓微眯成线。
“怎么可能。”
她的轻喃,无人听得见,只知眸中深意,不可言喻。
夜空深邃,碎星如尘。
房中,赵云还是那般敬业,兵器一件件淬炼,炼到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灰,皆兵器杂质。
“本尊?”
“分身?”
瞧月神,眼神格外的深邃,嘀嘀咕咕显得有些神经,无人知道她在说啥,就搁那自言自语。
“好剑。”
赵云蓦的开口,笑呵呵的,正握着一把长剑,翻来覆去的看,映着一缕星辉,剑锋泛逼人的寒光,经雷淬炼,极其凌厉。
这,仅是其中一把。
看屋中兵器,各个都上品,皆他两日的杰作,不枉费心费力。
淬炼,未有停歇。
炼器的奥义,他熟读于心,淬炼乃是最基本的,以无杂质的材料去铸兵,方能成凶悍之器。
这般想着,他看了龙渊剑,天外的陨铁,炼兵铸器的好材料,待此间事完,定好好打磨一番。
那时,才是真的炼器。
如此刻淬炼,也只小试牛刀。
夜悄然而过。
翌日,赵云蒙了一件黑袍,顶着俩黑眼圈儿,早早便出了门,逛了几家药材铺,买了月神口中的精气丹,淬炼兵器虽为基础,但也是极其耗损精神的。
毕竟,他只凝元境。
所谓精神力,会随修为的增加而增加,这也算武道的奇异之处,体与魄皆受其益。
嘎嘣!嘎嘣!
街道上,如这等声音,频频不断,而且,很有节奏的说。
乃赵云。
这货,才是真的有情调儿,抓着一把精气丹,如似吃糖豆儿,一颗接一颗,颗颗都是嘎嘣脆。
“目测,是个土财主。”
街人多侧目,多唏嘘不已,精气丹价格不菲,竟拿来当饭吃。
“再传我一部身法秘籍呗!”
赵云无视街人,只看月神,笑呵呵的,眸子锃光瓦亮,守着一个活宝藏,能忽悠一部是一部。
月神未言语,躺在月亮上,正在惬意的假寐,对赵云的话语,置若未闻。
“一部,就一部。”
“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漂亮的神?”
赵云嘴不闲着,唧唧歪歪,不传我秘籍,我就一直搁这唠叨。
耳根不清净,月神颦眉了,三两句还好,听多了就嗡嗡的了。
终究,她轻轻拂了下衣袖,有一片金光倾洒,还是一颗颗金字,自行排列,每一颗都大气恢弘,字字带道蕴,磅礴似海。
“风神步。”
赵云扬着脑袋,眸光熠熠,看的那叫个目不转睛,每逢此刻,都格外好学,都能一目十行,生怕月神反悔,又给收了去。
一番望看,震惊不已。
此法至大成,可上天入地,可纵横九霄,一步便能跨越沧海。
“风神。”
赵云轻喃,不用说也是神,而这风神步,多半也属道门神通。
三两瞬,他心神恍惚。
那每一颗字,都好似背影,虚幻如风,如立在岁月的长河上。
“他,就是风神?”
赵云下意识问开口,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月神。
月神开眸,瞥了一眼赵云,知道赵云望见了字上虚幻的背影。
这,就很有意思了。
肉眼凡胎,眼界着实不低,或者说,是赵云悟性高,凝元境领域,能一眼望见字上玄机者,他绝对是第一个。
街道人影熙攘。
看赵云,双目已略显呆滞,他的心神,已沉湎在了感悟之中,此法的确夺天造化,字字有玄机,那该是老辈们常说的意境,心神徜徉其中,顿觉天地开阔,每一缕风,都好似有了灵性,只觉身体,一瞬瞬变的轻飘飘的,一步步虽踩在大地上,却如踏云端而行,有那么一种心境,在感悟中得以升华。
他的脚,变的有些不同了,该是多了一种意蕴,是谓风的意蕴,看其身后,时而能见残影,看的街人一阵侧眸,倒是想瞧瞧是谁,奈何,有黑袍遮掩。
“如此悟性,逆天。”
月神再次开眸,唏嘘不已,小小的凝元境,着实超乎她预料,风神家的道门神通,可不是谁都能悟的,无那先天契合的心境,定会走无数弯路,这小子倒好,无她阐述,就入境了。
“走路不看道,眼瞎?”
“你妹的,踩我脚了。”
其后的大街,就格外热闹了,赵云心境沉湎,俨然就是个睁眼瞎,走路不看路,惹一片谩骂。
至街道尽头,赵云才回神,意犹未尽,眸有喜色,亦有顿悟色,但,他所悟的也只沧海一粟。
再回兵铺,精神奕奕。
风神步一法,暂时放下了,淬炼才是最要紧,外派的家族废少主,起码得在外面站得住脚。
此番,进度快了不少,买了太多精气丹,足够做支撑。
“你说,咱少爷整日把自个锁在屋里,到底在干啥。”
房外,杨大和武二又嘀咕,无所事事,已把小园扫了十几遍,生意本就不好,都还搁这闲着,着实不好意思拿主家工钱。
老孙头也疑惑,时而望看,越发看不透赵云了,究竟干啥嘞!
吱呀!
房门开了,赵云一脚迈出,其手中,还拎着一把赤色的长剑。
“爷爷,看此剑如何。”
赵云笑道,隔空把剑抛来。
老孙头忙起身,抬手接下,也是阅兵器无数,能约莫估计兵器的重量,可这把剑,却比估计的要重上不少,于武修而言,其实没啥区别,主要是这剑,着实不凡,映着月光,时而能听闻铮鸣声,且有雷息萦绕,剑锋颇利,舞动中自带剑鸣。
“好剑。”
看过,老孙头忍不住赞叹,并非做工有多精妙,而是此剑颇精粹,自内寻不到半点儿杂质,不动真元,能将石头劈碎了。
如此品阶的剑,着实少见,比柳家兵铺所卖,还要强上不少。
“送您了。”赵云笑道。
“少爷,太贵重。”
“莫推辞。”
“爷爷,给俺瞧瞧。”杨大武二都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真一把好剑,看着就凌厉。
“莫看了,去屋里搬兵器。”
赵云坐下了,拎出了酒壶。
“得嘞!”
两人够勤快,一前一后进房。
靠!
而后,便是一声狼嚎。
。
夜幕降临。
小园老树下,又摆了一桌,饭菜也足够丰盛,酒香肉香四溢。
然,这个夜的杨大和武二,貌似都没怎么有胃口,更多时候,都在环看四周,看的眼冒光。
赵云房中的兵器皆已搬出,堆满了小园,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随便一件都上品中的上品。
莫说他俩,老孙头也震惊,三日时间,他家少爷哪来的这么多好兵器,把柳家兵铺打劫了?
每逢想到这,他都看赵云,此刻再看,赵云仿佛蒙了一层神秘色彩,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一人一件,自个选。”
赵云笑道,是对杨大武二说。
“谢少爷。”
俩人够实在,肉都不吃了,都跑去选兵器了,以他俩的工钱,一辈子都未必都攒够钱买这等品阶的武器,有个敞亮的掌柜的,太特么幸福了。
“少爷,这。”
老孙头儿开口,欲言又止。
“明日开张。”
赵云一笑,并未解释来历,如这等事儿,他也不好拿来解释。
“开张。”
老孙头愣两秒,端了酒杯,是敬赵云,有这般多极品的武器,老东家当年的基业,算是守住了。
酒过三巡,赵云又回了房,耽搁了三日,他这个武痴着实心痒痒,新得风神诀,外加龙渊剑、洗髓易筋经、太初天雷诀各个都让他欲罢不能,人哪!有了奔头儿,精气神都好了。
房外,老孙头他们未闲着,正把武器往兵铺搬,将货架擦的干干净净,明日兵铺要再开张。
咔吧!咔吧!
夜里,骨骼碰撞声不断绝,赵云那个疯子,又在玩儿命炼体,的确天赋异禀,多种功法共同运转,而且,还在悟风神步。
除此外,便是打磨龙渊剑。
这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至尊心境如月神,都不免啧舌了,这货不是武痴,是他有那资本,换普通人,早走火入魔了。
“秀儿,那紫金小葫芦。”
就这,赵云还有空聊天儿。
“其上有禁制,如今的你,解不开。”月神淡道,回的随意,“每日用雷淬炼,如此便好。”
说话,这娘们儿又睡了。
赵云未再叨扰,继续修炼,用雷电,一点一滴的打磨着龙渊,天外的陨石,不是一般的坚硬,若是一般的材料,早碎了。
不过,只时间问题。
今夜,他的龙渊剑有蜕变,剑胚的形态,精妙不少,其上多雷纹,且龙吟不断,颇是冗沉。
不知何时,他才罢手。
再然后,见他划破了手指,有血滴落,浸在了龙渊剑的剑体上,这是月神说的,说是以血养剑灵,运气若好,百年可出,运气不好,就是人品问题了。
何为剑灵,他未见过。
不过,剑若有灵,必蜕变。
“日后,跟我混。”
赵云笑着,便收了龙渊剑,随手取出的,乃那紫金的小葫芦,不晓得禁制是啥,必定不凡。
映着月光,他扒开了葫塞,往里瞅了一眼,其内氤氲也朦胧,云雾缭绕,隐约能见大世界。
“内有乾坤。”
赵云嘀咕,抱着看了又看,以他阅历,极难理解,这得啥样的神通,才能在里面炼出乾坤。
月下,万籁俱寂。
不安分如赵云,也盘膝了,专心炼体,一次又一次的锻炼体魄,看其骨骼,已泛点点金辉。
金刚不坏,万法不侵。
他便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得多谢月神,为他指了这个方向。
嗯?
蓦然间,赵云一瞬开了眸,微微仰头,斜瞥向上方,眼珠左右摆动,只因房顶有人,而且,已下了房檐,已落在了小园。
大半夜的,真有人睡不着。
隔窗户缝,能见一道黑影,穿的乃夜行衣,鬼鬼祟祟,在园中左瞅右看,到最后,才往兵铺扔了两个黑不溜秋的铁蛋。
他看时,黑衣人已上屋檐,窜入了街巷,一整套动作,不是一般的娴熟,一瞧便知经常干。
而后,兵铺就着了火。
不用说,是那黑衣人干的,先前扔出的俩铁蛋,该是特殊制造的物件儿,能瞬间燃起大火。
“有意思。”
赵云冷笑道,拎了龙渊剑,起身破窗而出,直奔黑衣人追去。
往我家放了火,还想走?
临走前,他用了三颗石子,敲打了一下老孙头儿他们的房间,可别再睡了,麻溜起来救火。
“着火了。”
他刚出兵铺,便闻呼喊声,乃杨大和武二,已见兵铺的狼烟。
本夜深人静,因他俩嘶喊,惊了太多梦中人,嘈杂声响满大街。
“前脚关张,后脚就着火?”
“赵家这些时日,也够倒霉的。”
“赵云真是个丧门星?”
议论声自不少,指指点点,看戏者居多,大半夜竟还有好戏。
“一把火,足够了。”
远处房檐上,黑衣人未走,看着熊熊烈焰,露出了戏虐的笑,那是他导演大戏,美不胜收。
看过,他转身下了房檐。
嗡!
黑暗之中,有嗡的一声响,天晓得哪来的一柄剑,直奔他脑门儿砸来,迎面的风还带龙吟。
噗!
星辉下的血光,极为刺目。
黑衣人喋血。
未想到有人偷袭,虽避过了头颅的要害,但还是中招了。
出手的,自是赵云。
放火者跑的快,他的腿脚也麻溜,风神步已初入门庭。
“谁。”
黑衣人怒喝道,身形踉跄,足够狼狈,挨了一剑,左肩膀炸裂,整个左手臂都耷拉了下去。
不出意外,此手废了。
他的怒嚎,无人回应。
四方黑漆一片,哪有人影,可他挨的一剑,却正儿八经的疼。
这就尴尬了,刚放一把火,扭头就被干了,现世报来的未免太快。
“谁。”
黑衣人又嘶喝,袖中出剑。
嗡!
话语方落,又是嗡的声响,传自背后,是剑撞击空气的声响。
还是赵云,自地底杀出了,手握的龙渊剑,已凌天劈了下来。
噗!
刚转身的黑衣人,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剑,方才是左臂膀,如今是右臂膀,鲜血顺胳膊淌流,好嘛!这下对称了。
还未完。
不等他站稳,赵云一记威龙掌便到了,掌指间还有雷电萦绕,威力刚猛而霸绝。
噗!
第三次血光,才是最刺目,有那么一口老血,喷了足三丈高。
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黑衣人跪了,左右两臂膀各挨了一剑,双臂被废,胸前挨的一掌,也足够的酸爽,胸骨都断裂了。
受伤是其次,主要是憋屈,他娘的,从头到了都未瞧见是谁。
“这位兄台,好是面生啊!”
赵云笑着,终是自黑暗中走出了。
这话一出,黑衣人又喷血。
你姥姥的,外出干仗,都是先把人打残,再说开场白的吗?
可惜,赵云也蒙着脸,都看不清是谁的。
“如老哥这般抗揍的,真真不多见了。”赵云唏嘘。
话是不假的。
挨了一记威龙掌,外加两道龙渊剑,这都不死,真灵境的领域,黑衣人绝对是较为出类拔萃的一个,若是一般的真灵境,一剑砸过去,没几个能站稳。
得亏对方大意,也得亏他有遁地术傍身,真要正面硬钢,他多半不是黑衣人对手。
黑衣人不语,只死死盯着赵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的人,太诡异了,明明是凝元境,偏偏打残了他这真灵境。
还有先前的入地之法,该是传说中的遁地术,这等秘法,早已失传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干的措手不及。
“来,让小爷瞧瞧,你是哪家的人才。”
赵云双指并拢,划出了一道真元,拨开了黑衣人蒙着脸的黑布,露出的乃一张苍白的脸庞,属阴险狡诈那种。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他认得,隶属柳家兵铺,名唤老刀。
至今,他都不怎么明白,名为老刀,为嘛用剑,还是一柄细长又乌黑的剑。
“这就等不及了?”
赵云唏嘘,认出老刀的瞬间,便已洞悉阴谋,必是柳沧海派来的,无非就是捣乱,为柳家收购赵家兵铺,做做前戏。
“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为何攻我。”老刀冷哼,跌跌撞撞的后退,直至退到了墙脚,受了重伤,双臂被废,短时间类同废人,凝元境也能灭他。
“刚去我家放了火,哪能无冤无仇。”赵云一笑,随他话落,遮掩面庞的黑布,飘飞了下去,露出了那张略显清秀的脸。
“你赵云?”
老刀双目一凝,神色难以置信,试想过太多人,唯独未想到是赵家的废物少主。
这特么的,不是断脉了吗?又能修炼了?而且还把他拿下了。
“很意外?”
赵云提剑上前,笑看老刀。
“原是柳家姑爷,眼拙了。”
老刀笑了,却皮笑肉不笑,真小看了赵家的废少主,月黑风高夜,给他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眼拙好说,让你长长眼。”
赵云笑着,已扬起龙渊剑。
“你你要杀我?”
老刀顿然色变,太知道赵云这一剑的威力了,砸在他脑门儿上,纵他是真灵境,一样命丧黄泉。
“不杀留着过年?”
赵云淡道,一剑随之落下。
噗!
血光迸射,老刀当场身亡,致死都带着郁闷,太特么憋屈了。
这把火放的,代价太惨烈。
赵云面不改色,收了老刀的财物,后取了化尸散,毁尸灭迹。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消失。
再现身,已是大街。
兵铺聚了不少人,不过大火已扑灭,损失嘛!自是有的。
“柳家,干的漂亮。”
赵云侧眸,瞥了一眼南方,乃柳家兵铺的方向,似能隔着黑暗,望见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来而不往非礼也。”
赵云收眸,走向赵家兵铺。
莫急,等兵铺开张,等老子稳住阵脚,我也去你家转转,往我家放火,你柳家,也得放点儿血,这般喜欢来阴的,玩儿不死你。
回归的一路,赵云拎出了账本,清算着柳家的在忘古城的产业。
日后,都要挨个去逛的。
啥个兵铺、啥个酒楼、啥个钱庄,能拿则拿,拿不走的,全特么给你砸了。
赵家兵铺,烛火通明。
看戏者已散了,临走前都唧唧歪歪,无外乎讥讽和嘲笑。
铺中,四道人影忙碌。
乃赵云、老孙头儿、杨大、武二,一场大火,致使兵铺损坏,那得修葺,天亮还要开张呢?
“好端端的,咋起火了呢?”
“是人为,俺寻到了火弹碎片。”
“太他娘的下作了。”
杨大和武二皆是义愤填膺,骂声不断,得亏救的及时,不然,整个兵铺都会被烧成灰烬的。
“还好损失不大。”
老孙头儿心道,兵铺遭损,兵器都还在,这便是他们的资本。
说着,他偷看了一眼赵云,少爷是真淡定,跟没事儿人似的。
“先去酒楼?”
“不,先去钱庄,银子多。”
“嗯靠谱。”
赵云一边清扫,一边嘀咕,口中的酒楼和钱庄,自是柳家的,待缓过劲儿,是要去逛逛的。
给我赵家放火?
那便给你柳家放血。
夜,悄然散去。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便见闻鞭炮声,响彻了喧闹的大街。
赵家兵铺,开张了。
远远,便见红绸挂在门面,连两侧的石狮,也都挂了红绸团。
“还开张?”
街人挑了眉,多有驻足者,昨夜刚被大火烧了,咋还开张嘞!
“怕是赵云脑子进水了。”
“此言差矣,赵云是废了,但并不傻,他可是做过少主的人。”
“话是这般说,可开了张,貌似没啥区别,不是我贬低赵家,是他家的兵器,是真的不行。”
“论兵器,还得是柳家的。”
人影聚来不少,话声颇多,堆在兵铺前指指点点,大多都揣着手,而且,一副大戏的姿态。
“新出炉的兵器喽!”
吆喝声已起,乃武二那货,正拎着铜锣,正玩命儿的敲打着。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杨大的嗓门,也格外响亮,也拎着铜锣,敲的那叫个有节奏。
赵云也在。
兵铺的掌柜的,是负责撑门面的,也是负责镇场面的。
“闪开闪开。”
有大喝声蓦的响起。
乃两个小厮。
这俩货,不是一般的嚣张,扒开了熙攘的人影,硬生生的敞开了一条路,其后面才是正主。
来人,是个老者。
此货逼格更满,倒背着手,目不斜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旮旯跑出的隐世高人呢?
王德。
赵云见之,一眼便认出了,乃柳家兵铺的管事,是个老狐狸。
柳家来人,他不奇怪。
生意自有规矩,店铺开张,其他的同行们,或多或少都会派人来意思意思,或包几两纹银、或买下头件兵器,是谓捧场。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行规,其一,彰显大度;其二,为打名号,其三嘛!和气生财,竞争归竞争,某些过场还是要走的。
在赵云看来,柳家有来人,可不是捧场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见过姑爷。”
王德定身,隔老远便拱手,皮笑肉不笑,做的自是场面活儿,口上虽叫着姑爷,但他看赵云的眼神儿,难掩的却是轻蔑。
“有心了。”
赵云淡道,没啥个表情。
“既来了,拼拼兵器呗!”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嗓子,看热闹的,真是不嫌事大。
“拼一拼。”
有人牵了头,自有人起哄,好歹是兵铺开张,没有舞龙舞狮,若是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戏,也是不错的,无论是柳家吃瘪,还是赵家丢人,都会很养眼的,看大戏嘛!他们无所谓。
“姑爷的意思呢?”
王德笑了笑,笑的颇玩味,来此就是砸场子的,有人起哄了,那还等啥,砸完俺们就走了。
“若不敢,可作罢。”
俩柳家小厮,瞥了瞥赵云,做下人的,竟是比主子更加嚣张。
“拼呗!”
赵云耸肩,说的颇随意。
铮!
赵云话落,便见王德抽剑,剑出鞘的一瞬间,铮鸣声颇刺耳。
乃一把银色剑,剑光四射,看的街人一阵眼亮,柳家的为人虽不咋地,但这兵器,绝对是忘古城一绝,人有嚣张的资本。
“其名寒霜剑。”王德道,而后,还悠悠的补了一句,“乃我柳家兵铺中最次的一把剑。”
这话,听的街人嘴角直扯,你这逼装的,也太他娘的到位了。
试想,若用最次的剑都能赢的话,那对赵家兵铺的打击,无疑是有暴击加成的。
这一招,着实高。
“小武,去挑一件最次的,免得街坊说咱欺负人。”赵云打了个哈欠。
“得嘞!”
武二放下铜锣,麻溜进去了。
再出来时,他抱着一把剑,通体黑不溜秋,长度与小厮所拿的剑相仿,二者皆属轻盈之剑。
“这剑卖相可不怎么好。”
看客们干咳。
怎么说呢,乍一看,还以为是烧火棍呢?贼黑的那种。
王德瞥了一眼,差点笑了。
卖相如此难看,赵家真好意思拿出,在他看来,着实无挑战性。
“此剑名乌岳。”
老孙头儿上前,自武二手中拿了剑,很显然,是由他来拼剑。
“王兄,请。”
老孙头儿站定,提剑而立。
“垃圾。”
王德话不掩饰,挥剑斩来。
铮!
老孙头不弱下风,随之抬剑。
无论是谁,皆不动真元。
拼剑嘛!很简单,看谁的更硬更锋利,强弱当场便可知。
铮!铮!
万众瞩目下,两剑碰撞了,皆有金属哐当声,且擦出了火花。
老孙头儿一步后退。
王德也一样。
看赵家乌岳剑,完好无损,看柳家寒霜剑,却破了一个豁口。
没错,是豁口。
众人是看,寒霜剑的碎片,已崩飞出去,落地的声响颇清脆。
“这。”
街人愕然,确定未看错的,胜负已出,柳家的寒霜剑败了,被乌岳剑,砍出了一个豁口。
意料中。
赵云提着酒壶,看都未看,寒霜剑是不弱,但并非是最精粹,他的乌岳剑,卖相虽不怎么好看,却并无杂质,是最精粹。
“这不可能。”
王德怔怔道,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剑,至此刻,还在铮鸣而动,其上的豁口,虽是不大,却极其的刺目。
“这把剑绝非你赵家的,必是去他处借的,以此掩人耳目。”
柳家小厮大喝,倒是不傻,也并非无这可能,找剑撑场面嘛!
“既如此,进去随便选。”
赵云的话,还是那般随意。
王德一声冷哼,也够实在,真就进去了,倒要看看有啥名堂。
良久,都未见他出来。
再出来时,已是灰头土脸,也是在兵铺当差,自是阅兵无数,自看得出赵家兵铺里的武器,各个非凡品,还真是,先前武二取的乌岳剑,是最次的一把。
就这,他寒霜剑都拼不过,其他的更别说了,硬拼必定落败。
意外,着实意外。
本以为完胜,天晓得赵家,哪来这么多上好的兵器。
“没选?”
老孙头儿揣着手,瞥了一眼王德,方才那股牛逼劲儿呢?
“俺们实在找不出更次的了。”武二老实巴交道。
“要不,俺去找根烧火棍?”
杨大也逗乐,说的一本正经。
“说啥呢?”
街人挑眉,这老少三个人,如唱双簧,一言接一语,贼带劲。
赵云未看,抬头灌了口酒,拼哪!接着拼哪!我没把龙渊剑拎出来,就很给你丫的面子了。
“走。”
王德一甩衣袍,随之转身,灰溜溜的,来前逼格满满,如今,却老脸铁青,砸场子砸的不怎么专业,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这就走了?”
街人不明所以,接着拼哪!
“五十两一件,全场八折。”
老孙头儿开口,笑呵呵的。
话落,便见一个黑衣中年,抬脚跨入了赵家兵铺,是个眼光毒辣之辈,王德灰溜溜的姿态,也是最好的证明,比都不敢比,兵铺中的武器该有多强悍。
眼光毒辣者,何止他一人,三个瞬息,已有十几个人入兵铺。
入目,便见武器琳琅满目,摆满货架,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且不少都还泛着光,还真是,随便一件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好刀。”
“四十两,这把剑我要了。”
“此枪,吾甚喜欢。”
一时间,兵铺中人影攒动,都不是傻子,也都分得出好与坏。
消息传出,更多人跑来。
热闹的大街,变的更热闹,而赵家的兵铺,便是人影聚集地。
“少爷,兵铺守住了。”
老孙头儿一边收钱,一边小声道,看其神态,年轻不少。
“愿爷爷在天之灵。”
赵云笑道,眸中精光闪烁,不止要守住兵铺,还要守住赵家,所遭的耻辱,必定百倍讨回。
“怎么可能。”
柳家兵铺,柳沧海的脸哪!已不是脸了,本以为能羞辱赵家,谁曾想,把自家的场子砸了。
拼剑,他柳家竟败了。
此事,若传回家族,免不了受数落,柳家可从未丢过人。
“满屋子都是好兵器。”
王德小声道,别看柳沧海修为低,可这货,狠辣着呢?
“难不成,有了炼器师?”
身侧,有人提醒了一句。
“老刀呢?”
柳沧海道,昨夜派去放火,至今未见其回来,他娘的迷路了?
“至今杳无音讯。”
“给我找。”柳沧海震怒,“还有赵家兵铺,给我狠狠的查。”
“啥,柳家拼剑,败了?”
清晨的忘古城,颇是繁华。
这份繁华,因那一场拼剑,又添了一抹热闹,整条街都在说。
“真的假的。”
“吾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这般吊吗?”
议论之声颇多,此起彼伏,主要是人多,茶摊与酒肆都在聊。
“快快,柳家兵铺开门了。”
议论声中,一声呼喝响起。
然,往日一涌而去的景象,今日却并未上演,也无人哄抢了。
人呢?都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