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洛的新骑马装在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全部完成后,除了一开始试穿了一下是否合身外,就一直被收在衣橱里苦苦等候着主人的使用。
直到有一天,阿莱西奥十分惊吓地看到薇洛开始皱着眉头、笨手笨脚地绣起了花。
虽然这种事对女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但她一直是个例外,她压根就不可能会想用做针线活的方式来打发她的闲暇时光,她是个罕见的更钟爱户外的女人,满脑子想的都是骑着马跳过一个个高栅栏。
他是不是不小心打压到她的天性了?
最后,薇洛对着镜子里一副男人打扮的自己,也是感到有些骑虎难下……
就算是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一个怀孕的女人最好是离马越远越好,她不能仗着对马的熟悉随意冒险。
可她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借口,她一直对马很狂热,她怕她说不好会导致阿莱西奥起疑心。
而且……
她转了转身,她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很干练。男式衬衫仔细遮盖住了她漂亮的带蕾丝花边的丝绸背心,而她身下则是一条卡其布的短马裤与一双漂亮的长筒马靴,那柔软的棕色皮革包裹着她的小腿与双脚,非常舒适。
她一生都像个花瓶一样,被严格裹在那些拥有大量褶皱花边的长裙里,禁止以任何形式露出腿来。可是穿裤子的感觉是真的很轻松,她毫不怀疑在没有裙子限制后她一定能跑得更快,也能随意跳上马背,而不是优雅地站着,等着哪个男人的协助。
难怪那些天天在街上举着牌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的女权主义者会想要拥有自由着装的权利。
只是她甚至都不能去好奇,更不能多看她们一眼。所有人都在告诫她,这些嫁不出去的丑老太婆全是疯子,是魔鬼的娼妇,是上帝所创造的自然秩序的叛徒,是她们性别的耻辱……
她的脑子里又开始浮现出了圣经。
妇女不可穿戴男子所穿戴的,男子也不可穿妇女的衣服,因为这样行都是耶和华-你神所憎恶的。——申命记22:5
她决定把它们暂且抛之脑后。
上帝难道曾说过裤子就一定是男人的衣服吗?圣经里真的有这一条吗?她想,甚至人类最初的衣服,就是亚当夏娃吃下禁果之后,用无花果树叶为自己编的裙子,她不认为那会有什么性别之分。
而且她又不是因为想要背叛自己的性别去变成一个男人才会穿上马裤——这还是暂时的,纯粹是因为长裙根本就不适合分开双腿骑马。
更何况,她的长裤上可还绣了一些非常迷人的绝对不适合男性的小花呢。那满脸写着不愿意的女裁缝已经是尽力了。事实上,如果不是阿莱西奥提供了非常可观的报酬,并且承诺她就只是在庄园里骑马使用,绝不会公开穿到外面去,对方可能会一直用那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并且坚持拒绝这种离谱的要求……
现在茱莉亚的表情和那个女裁缝一模一样,帮她戴好帽子后,她可以看见这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毕竟当她的头发几乎被完全藏在了帽子底下后,她乍一看简直像是一个男孩。
但好在也就是乍一看。
只要要多看两眼就能看出她与男孩的区别来。对于男孩来说,她的腰细得过头了,胸前的轮廓也很明显,她还有一个非常女性化的臀部,被她剪裁贴身的马裤清晰地勾勒了出来。
茱莉亚也不敢劝她说不该穿成这样,只能出于对她身体的考虑劝她一些别的:“小姐,你实在不应该想要骑马,我曾经听说过……”
薇洛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别吓我了,茱莉亚,我认为我现在的情况更不适合受到任何的惊吓。”
她戴好骑马手套,从旁边的托盘里拿了让仆人送上来的胡萝卜与方糖,就跑去找阿莱西奥了。
令她毫不意外的是,他的表情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奇怪,但他作为这个家里接受能力最强的那一个,他很快又可以跟她开玩笑了。
“圣母玛利亚,我的王后套房里什么时候混进去了一个男孩?”
国王套房与王后套房,是他们两人所住房间的名字,而这名字的由来,纯粹是他的房间在三百年前确实有幸招待过一位鼎鼎有名的法国国王,于是大家就都这么叫了,之后为了与它搭配,它旁边的房间便也改了名字……
当她走近之后,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地亲了她一口。
被他调侃得脸都黑了的薇洛讥讽道:“所以你是有特殊癖好吗?亲一个男孩亲得舌头都伸出来了?”
闻言,阿莱西奥看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
他补偿自己一般地又亲了她好几口,才道:“在其他任何时候,我都会直接给说这种话的人一拳。”
薇洛挑了挑眉,意外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吻过哪个男孩。”
她现在真的非常容易吐,要是控制不好,可能会吐到他身上。
“见鬼,没有!你脑子里不准想这个!就只是……寄宿学校是个恐怖的地方,亲爱的,上千个青春期的男孩,躁动不安,还要被长时间关在一起,任何长得不那么丑的都得时刻保持警惕。”
薇洛试图想象了一下,却根本想象不出来。她也不知道同样封闭的女校会不会有类似的烦恼,她的教育通通是在家里完成,她的母亲实在舍不得她离家。
阿莱西奥总算注意到了她的胡萝卜:“你拿胡萝卜干什么?带给你的马吗?还有方糖?你会宠坏她的。”
薇洛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该走了。
当他们就这么一起下楼时,好几个人都不由得恍惚了。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哪位,又长什么样,但这点丝毫不妨碍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黏黏糊糊地走在一起的样子活像是一对胆大包天的同性恋……
至少她的马看她的目光是正常的,还有阿狼,对此薇洛感到谢天谢地,动物有时候真是比人可爱多了。
她塞了方糖到贝拉嘴里以示奖励,又扔了胡萝卜给阿狼。
阿莱西奥终于明白她的胡萝卜是拿来干嘛的了。
他质疑道:“你……为什么要丢给狗一根胡萝卜?”
但这条野狗嚼着胡萝卜的狂热样子就像是刚找到了哪位马夫心爱的马靴。
他的表情又变得无语了起来:“它吃胡萝卜?它对得起我给它起的名字吗?它是狼一般的狗!我当年亲自给它喂了那么多肉才让它不想咬我裤脚。”
薇洛摸了摸阿狼的狗毛,它在她怀里快乐地蹭着,那狗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阿莱西奥知道这只野狗喜欢她,它第一眼看到她时就直接飞扑了过去,但他实在没想到,她完全偷走它的心是用胡萝卜。
胡萝卜?
“你以为狗就一定只喜欢吃肉只喜欢啃骨头吗?你早该试着喂一根胡萝卜。”
阿莱西奥不跟她争执这些,他掐着她的腰,想把她举起来放到马背上去,被她坚持拒绝了。
她才不要帮忙,她把一只脚塞进了晃晃悠悠的马镫,抓着马鞍用力往上一蹬,然后一跨,就稳稳地坐上去了。
真是太简单了。
她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再夹一夹马腹,抖抖缰绳,马已经飞快跑了起来,根本不管后面有个人甚至才刚摸到自己的马。
他只能赶紧跳上马背去追她。
她这个人一贯如此,说好听点是永远敢于尝试新事物,说难听点,就是莽撞,跑得那么快,能不能注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