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状又赶紧弯腰弯得更低,就差行跪拜大礼了。
商陆眉梢轻动,总觉得这两位大人似乎很畏惧楚召淮,他想起什么,视线轻轻落在一旁的“陆大人”身上。
只是刚转过去,他微微一愣。
楚召淮正在和两位大人寒暄,“陆大人”艰难将视线从神医身上撕下来,交迭着双腿一派上位者的强势和尊贵,眼神却像是一头被人侵犯领地的狼,直勾勾盯着商陆。
商陆:“……”
商大夫一不是贪官污吏,二不虚禄不为……
他甚至都不是朝廷官员,为何这般看他?
商陆正不明所以着,楚召淮回头看他:“商陆哥,可以帮忙瞧一瞧还缺东西吗?”
商陆起身:“好。”
姬恂在楚召淮回身的刹那,瞬间收敛带着敌意的眼神,随意将桌子上的半杯茶端起来慢条斯理喝着。
楚召淮余光扫到姬恂,又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收回来,不自然地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两人所要的防疫草药种类多,大多数都要用来应对万一疫病起来后的治疗之法,两位大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楚召淮也觉得在大水后要这么多东西有些强人所难,咳了声,轻声道:“两位大人不必忧心,这些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您尽力而为就好。”
两人轻轻松了口气:“那就……”
姬恂忽然淡淡开口:“两位大人是我朝忠臣,尽忠职守多年,定是怜惜临江百姓,两日内会竭尽全力将所有药草筹齐,是吗?”
两人:“……”
两人被赶鸭子上架,哪里敢说不是,忙不迭点头,拿着两人挥挥洒洒写的单子,哭丧着脸去筹备了。
外头酷暑正盛,蝉鸣阵阵,偌大的县衙大堂却泛着凉意。
楚召淮注视两人离开,犹豫着道:“两日,未免太为难他们了。”
“不为难。”姬恂懒洋洋道,“拿着朝廷的俸禄,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干,两日已是宽限他们了。”
楚召淮没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一年没见,姬恂身上那股身居高位的威严更重了。
商议完防疫之法,楚召淮也没了理由继续待在县衙,更何况姬恂的眼神像是刀子似的咻咻落他身上,让人如芒在背。
楚召淮有些招架不住,硬着头皮道:“草民先告退了。”
商陆也跟着行礼,准备结伴回家。
姬恂好不容易见了楚召淮一面,还没好好看一看就要分开,哪里肯放他走。
可他又做不出强行留人的事,欲言又止半天,露出个笑:“白神医一心为百姓,乐善好义,医术又好,不知能否为我诊脉医治一番?”
楚召淮“啊”了声。
姬恂听着声如洪钟,气息稳健,不太像生病的样子。
楚召淮努力忍住内心的担忧,冷静地问:“大人哪里不舒服吗?”
姬恂憋了半天,终于道:“胃不适,似乎是水土不服,好几日没吃进去饭。”
这话姬恂倒是没骗人。
白水的神医之名临江州不少人都知晓,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京城姬恂耳中。
姬恂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得知临江州发大水的消息,险些吓得心胆俱碎。
风驰电掣般安排好赈灾事宜,陛下将国事朝政交给姬翊和几个老臣,顶替着陆无疾的名字马不停蹄往临江赶。
一路上他没吃多少东西,一是吃不惯江南口味,二是满心焦急没心情,一心隻想见楚召淮。
楚召淮犹豫。
商陆见楚召淮似乎很为难,颔首道:“陆大人,水土不服只要服用些……”
还未说完,姬恂眼眸中闪现一丝不耐烦,高大身躯摇晃两下,往后一退“砰”地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一副难受的模样。
楚召淮一惊,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
但又很快稳住,尴尬地垂下眼,不知如何是好。
商陆眼眸倏地一动,狐疑看着两人。
这两人瞧着像不认识,可为何眼神举止这般奇怪?
姬恂嘴唇苍白,微微抬眸看楚召淮,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示弱,轻声地说:“神医,救一救我吧。”
楚召淮:“……”
当年姬恂浑身是血深受重伤,还像个没事人一样,怎么饿几顿就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楚召淮抿了抿唇。
哪怕知晓他在夸大其词,他还是无奈叹了口气,上前为娇弱的陛下搭脉。
姬恂眼眸一动,唇角勾了勾,自然地道:“周统领,先送商大夫出去吧。”
商陆还未开口,周患已柱子似的杵在他面前,肃然道:“请。”
商陆犹豫了下,隻好颔首退了出去。
整个县衙空荡荡,终于只剩下姬恂和楚召淮两人。
楚召淮浑身不自在,隻想为他诊脉完赶紧走,否则心臟恐怕受不了。
他随身背着小药篓,弯下腰将里面的药枕拿出来放在桌案上,余光微微一扫已经凉了的茶水,愣了下。
这杯茶自己不是没喝完吗,怎么见底了?
茶叶都没了。
姬恂歪着头注视着他,眼神带着刻意收敛却无果的侵略性,直勾勾的,说出的话却是温和无害,带出一股清甜的茶香。
“半月前发水时似乎是在深夜,神医有没有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