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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劲哀,乌云密布。

今年天气格外奇怪,北方雪灾不断,明明已开春,倒春寒却卷着冬日严寒的风杀了个回马枪。

似乎要下雪了。

楚召淮一袭雪白孝衣,衬得身形越发纤瘦羸弱,好似风一吹便能刮倒。

前来璟王府吊唁的人越来越少,姬翊强撑着好几夜未睡,垂着眼跪在那,脑海已是混沌一片。

又有人被门房引着前来上香祭奠。

姬翊反应迟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时,忽然听到来人“噗嗤”一声笑了。

姬翊眼眸一动,猛地抬头。

他几日几夜未休息,视线朦胧半晌,才终于看清来人是谁。

国子监曾和他打过一架的……叫什么来着,姬翊不记得了,隻记得是个色胚,一见美人便走不动道,甚至还调戏过梁枋,被他套着麻袋揍了一顿。

那人带着几个同样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弯着眼睛衝姬翊笑了笑:“世子节哀顺变。”

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像是来吊唁,倒像是来落井下石的。

姬翊扶着棺缓缓站起身。

在国子监插科打诨同人打架,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姬翊心中古井无波,并不像之前那样被轻易挑起情绪。

“有心了。”姬翊淡淡道,“来人,送这位公子出去。”

“这位公子”啧了声,还以为姬翊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羞辱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道:“我看世子是伤心糊涂了吧,不过也是,璟王去世,日后世子就算闯再大的祸事也无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悲伤也是在所难免。”

姬翊只是看着他。

自己之前说话也是这般直白且愚蠢吗?

怪不得他爹每次都阴阳怪气地讥讽他,骂他无勇无谋,只会意气用事。

姬翊之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能忍,在这四处吃人的京城中装疯卖傻,尽量不给他爹闯祸惹事,可如今回想起来,那种手段几乎算是稚嫩且拙劣。

和面前这个脑袋空空的纨绔一样。

见姬翊不说话,那纨绔更为得意了:“璟王为救太子惨死,宁王也是为国战死沙场,圣上必定会好好封赏给世子,往后……”

姬翊忽然看了他一眼,漠然道:“适可而止。”

纨绔一愣,香和烛火缭绕着不太真切,有那么一瞬他恍惚在姬翊身上瞧见姬恂的影子,心口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退完,他脸色白了白,近乎恼羞成怒道:“你就是个刑克六亲的天煞孤星,璟王和宁王说不定就是你克死的,就连和你亲近的梁枋也死得凄惨……”

姬翊漠然看着他,忽然间记起此人的名字。

常年跟在三皇子身边,姓郑。

“说够了吗?”姬翊并不理会他的挑衅,疲倦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道,“送客。”

长随在一旁听得牙都咬碎了,沉着脸上前:“郑公子,请。”

郑公子在姬翊手下吃过不少亏,此事姬翊乍一落难,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就听得一声清越的声音。

“打出去。”

灵堂众人一愣,循声望去。

楚召淮身着雪白孝衣从门口走进,及腰的长发末梢参差不齐,束发的雪纱发带随着风拂动。

他面容苍白,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孱弱病色却像是上品胭脂水粉,扑面而来一股即将化为齑粉却强行撑着的破碎感。

莫名的勾人撩魂。

郑公子当即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看过去。

璟王妃很少出门,京中见过他的人并不多,就算厌恶他之人也无法对他的容颜置喙半分。

郑公子只听说他容貌艳丽,和楚召江有几分相似,很是嗤之以鼻——毕竟楚召江那相貌隻算得上中等,和他相像应当也只是凡桃俗李。

如今一见,大错特错。

郑公子一改方才的吊儿郎当,笑容瞬间就和善起来,笑着道:“王妃……”

“聒噪。”楚召淮看也不看他,枯涸的眸瞳毫无光亮,“打出去。”

周患颔首称是,倏地拔刀。

寒光一闪,倒映在众人眼中。

郑公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认出周患是姬恂身边的亲卫,只听命令不认人,强颜欢笑道:“我只是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周患横刀一劈。

郑公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一闭眼,厉声道:“有本事直接砍死我!我爹是户部侍郎!若我在璟王府出个好歹,你们别想好过!”

周患动作一顿。

赵伯听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王爷一死,连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上门挑衅了!

若姬恂还活着,此人恐怕连璟王府外的长街都不敢靠近。

楚召淮注视着那口棺许久,微微侧身,像是妥协了似的,轻声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郑公子咳了声,见周患将刀收回去,脸色好看了些,似笑非笑道:“我来时查了户籍造册,璟王殿下和王妃的婚事可以轻而易举解除,今日前来便是告知王妃这个好消息。”

楚召淮动作一顿。

姬翊也愣住了,不可置信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此事千真万确。”郑公子道,“虽是圣上赐婚,璟王却早在户部做好和离记注,只要王妃一句话,签上字,这婚书便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