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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身形高大,上了榻将外袍脱下裹在楚召淮单薄的后背,双臂一紧将人整个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极具安全感,好像所有妖魔鬼怪都被挡在外面,头髮上诡异的触感消失殆尽,温暖侵入四肢百骸。

楚召淮眼瞳睁大,一直紧绷着发抖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几乎瘫成一汪水。

姬恂抱着他轻轻拍着后背,声音轻柔:“不怕了。”

楚召淮叼着姬恂的衣带,拚命压抑喉中的哽咽,听到这声简单至极的话,不知怎么忽然忍不住,终于浑身发抖地小声哭了出来。

姬恂手一颤。

楚召淮年纪小,一心隻想着治病救人,秉性纯澈又无害,去年新婚夜见到尸身直接吓晕,更不要说此次断臂残肢这种血腥的场面。

姬翊虽比他小个一两岁,在京城也因他之故遭遇无数次刺杀。

即便如此,他也几乎吓呆了。

何况楚召淮。

姬恂心臟似乎被一隻手狠狠揉成一团,钝痛和刺痛一齐袭来,呼吸都在颤抖。

白鹤知说楚召淮需要静养,今日他只是不在一日,便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楚召淮从不会放任自己情绪失控太久,只露出几声哭音便强行忍回去,声音还在抖着,含糊着道:“我、我不该任性,非要今日出门的,对不起……”

姬恂将他抱得更紧,声音放得极其轻柔:“不怪你,最近这段时日府中也有过死士刺杀,并非是你的缘故。”

况且用死士带着火药在闹市接点燃,根本无人会想到这样癫狂之事,就算暗卫反应再快也无法提前防御。

据回来的暗卫所说,姬翊本来也打算今日去黄鹄阁,这次暗杀便是衝着他来的,而且若不是楚召淮敏锐千钧一发之际护住姬翊,恐怕世子早已尸骨无存。

楚召淮受了巨大的惊吓,几近心力交瘁,隻说了几句便闭上了眼,口中一直叼着的衣带缓缓落了下去。

姬恂:“召淮?召淮!”

似乎失去意识了。

姬恂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喊赵伯,就听到外面白鹤知的声音。

白鹤知满脸惊慌几乎是狂奔而来,肩上的小药箱盖子都没盖紧,随着一路颠簸里头的瓶瓶罐罐一个不剩。

慌忙进来时被门槛绊了一跤,白院使一条腿猝不及防砰的跪在地上,被殷重山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否则两条腿的膝盖都得撞碎。

白鹤知像不知疼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艰难道:“召淮……召淮怎么样?”

殷重山赶忙道:“没受伤,就是受了惊,王爷担忧王妃心疾会犯,这才请您来一趟,放心放心,一点伤没受。”

白鹤知重重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息,拖着一条瘸腿,跌跌撞撞衝了进去。

良久,姬恂从暖阁出来,垂在袖中的指尖还在微弱的发颤。

姬翊刚和殷重山一起将周患扶回房里,眼圈哭得通红,见状赶紧擦干眼泪追问道:“召淮心疾怎么样了?”

若不是楚召淮反应快,如今他怕是已在阎罗殿了。

姬恂并未回答,抚摸着垂曳而下的衣带,漠然道:“让长随去国子监寻祭酒,让他为你准假一月。”

姬翊一愣。

为何无缘无故就放假?

他虽然期盼假期,却对无缘无故就得到的馅饼感觉到畏惧,唯恐里面有钩子。

“过几日召淮恢復好,你同他去护国寺住一段时日。”姬恂眼底带着冰冷的戾气,抬眸注视院中逐渐阴沉下来的天幕。

朔风遍布,即将开春,却要下雪了。

“……等春猎过后局势安定,我再派人接你们回府。”

楚召淮状态不太好。

与其说睡过去, 倒不如说受惊过重导致晕厥。

白鹤知飞快为他施了针,不过这次过于严重,已不像昨日那样能轻易稳住。

楚召淮呼吸越来越急促, 垂在一侧的左手几近痉挛着剧烈颤抖, 心臟的剧痛硬生生将他疼得清醒过来,睁开涣散的眼看着床幔。

白鹤知赶忙将药喂到他口中。

楚召淮尝到熟悉的药味,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吞咽, 喉结刚一动痒意再次泛上来, 整个身躯猛地颤抖, 直接踉跄着翻身将药和血全都吐了出来。

白鹤知几乎惊得魂飞魄散:“召淮!”

楚召淮哪怕意识不清也知晓要如何应对, 气息虚弱侧身躺在床沿让呼吸顺畅, 一隻手捂着额头,眸瞳空洞无光,还在喃喃自语:“没事了, 马上没事了。”

白鹤知抖着手重新取了药小心翼翼喂给他。

楚召淮终于顺利吞下去,闷咳几声后呼吸好了些, 也不再呕血。

白鹤知原本不懂楚召淮为何要一隻手按着额头, 呆愣半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楚召淮在哄自己。

刹那间白鹤知呆愣住了, 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好似感同身受楚召淮心疾的剧烈痛苦,心口疾跳而带着酸涩剧痛。

白鹤知年纪轻轻孤身在京城任职太医,几乎拎着脑袋给贵人看病,一步步小心谨慎唯恐行差踏错连累白家满门。

做太医容易知晓京中贵人不可告人的秘辛, 若没有家世一时不慎恐怕要命丧黄泉, 好在他运气极佳, 得到大公主赏识,一路扶摇直上成为最年轻的太医院院使。

白鹤知终于稳住脚跟, 年前已盘算好白老爷子寿诞过后,便寻机会将楚召淮带来京城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