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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在楚召淮殷切地注视下,拿着筷子尝了一口。

楚召淮忙问:“这鱼怎么样?”

姬恂心想这鱼死不瞑目。

姬恂吞下,想搁筷了,斟酌着措辞幽幽道:“这鱼应该很合王妃的口味。”

楚召淮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厨艺一般,从未给其他人做过菜。”

姬恂放筷的动作一顿,重新拿起来又夹着吃。

这种调味水平,的确不想常做菜的样子。

楚召淮也拿着筷子尝了尝。

他自小应当没吃过多少好东西,鱼只要熟了能吃就行,这些时日不知是不是被王府的饭菜养刁了胃口,乍一吃了自己做的鱼,微微一歪头。

唔,好像不像之前做得那般好吃。

难道是病得味蕾都坏了?

楚召淮有什么吃什么,也没多想,继续吃。

不知怎么,瞧见他这副吃这种东西也能面不改色的样子,姬恂突然想起最开始周患查的楚召淮在白家的事。

之前看时,姬恂觉得没什么意思。

如今却是眉头轻蹙,语调有些冷:“白家待你不好?”

“没有啊。”楚召淮将最嫩的鱼肉夹给姬恂,“外祖父给了我容身之处,让我平安长到大,待我很好。”

姬恂眼神仍是冰冷。

周患查出来的,可并非楚召淮说得这般太平。

楚召淮抬头对上姬恂的视线,转念一想他在白家那些事只要想查定能查到,犹豫着咬着筷子,还是说了实话。

“白家没有义务养我,他们给我吃给我住,每月还有月钱拿呢,已算仁至义尽了。”

否则在京城侯府,迟早会被楚召江母子磋磨死。

姬恂垂着眼吃了口鱼,淡淡道:“终究血脉相连,白家未免太薄情寡义。”

“只是表少爷而已。”楚召淮看得很开,夹着鱼尾嗦了一口,“白家家大业大,他们总得提防着外人,省得分走家产,更何况……”

姬恂抬眸,想听他况什么。

楚召淮很少对旁人说这些,神情不太自然,带着些难为情:“幼时大师为我批命,说我六亲缘浅,多病短寿,想来和他们缘分浅薄,这是命数,不怪他们的。”

姬恂捏紧筷子,冷淡道:“怪力乱神,算命批言,不可乱信。”

楚召淮想了想。

好像也是。

国师还说他十八岁有劫难,哪儿呢哪儿呢,如今不照样活蹦乱跳?

楚召淮笑了笑,继续吃鱼。

姬恂注视着他傻乐的模样,神情愈发漠然。

白家忌惮,楚家排斥,楚召淮明明该是在富贵锦绣堆中长大的小侯爷,矜贵雍容,一掷千金。

却被这两家苛待成一条半生不熟的甜鱼也吃得津津有味的可怜人。

偏偏楚召淮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

龙肝凤髓他吃得开心,野草根也能津津有味。

对他而言,富贵无极是一生,庸庸碌碌也是一生,到头来终究魂落黄泉一场空,衣衫褴褛孤魂野鬼和鸿衣羽裳得道成仙,并无分别。

豁达到近乎要立地成佛了。

两人你一筷我一筷将那条死不瞑目的鱼分完,吃得只剩下鱼骨。

楚召淮总觉得今日发挥失常,报答王爷隻吃一顿未免抠搜,犹豫着又问了句道:“王爷觉得鱼做得如何?”

姬恂擦拭手指,下意识阴阳怪气:“味道很……”

楚召淮期盼地望着他。

姬恂动作一顿,硬生生将“独特”二字吞了回去,不存在的良心倏地窜出来,难得说了句人话:“很好吃。”

楚召淮眼睛一亮:“那我将剩下所有鱼全都做给王爷吃,算是报答王爷相助之恩。”

姬恂:“……”

这算恩将仇报吧。

从太医院下值出宫, 天已黑了。

白鹤知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璟王府,刚停下掀着车帘走出,王府门口的门房便恭敬地上来将马凳搬来, 殷勤极了。

白鹤知蹙眉。

煞神可从未这么知礼数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鹤知面无表情地踩着马凳下了车, 长随挎着小药箱跟在身后,战战兢兢进了璟王府。

王府灯火通明。

白鹤知随着人一路进了后院,还未靠近寝房就嗅到一股极为甜腻的味道, 似乎还混合着某种土腥味。

大夫对气味极其敏感, 白鹤知眉头都皱成两个点。

穿过长廊, 顺着台阶走上寝房, 就见烛火倒映下, 楚召淮和姬恂正在用晚膳。

楚召淮眉眼笑着,殷勤地给王爷布菜。

白鹤知脸色微沉。

王府那么多小厮暗卫侍女,竟然逼迫楚召淮给煞神布菜?!

果真是虐待!

白鹤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却只能强忍着侯在外面,省得得罪煞神, 楚召淮日子更加难过。

白鹤知闭着眸在心中默念毒死皇亲国戚的刑律责罚。

还没念几条, 赵伯就快步上前, 乐呵呵道:“白大人……哦哟,看您这身官袍想必是刚下值就过来了,当真辛苦。这刚到晚膳的时辰,王爷请您上前一道用膳。”

白鹤知挑眉望去。

姬恂竟有这般好心?

也好。

他倒要瞧瞧王府会给楚召淮准备什么晚……

白鹤知走进一瞧,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