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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翊眉梢一挑:“你不是还在和我爹吵架吗?”

楚召淮没吭声。

楚召淮跪在蒲团上三拜后,捧起面前的签筒闭上眼。

他本是想直接问关于姬恂的事,可仔细一想,姬恂是否能平安康健,应该是他说了算,求神拜佛应该无用。

楚召淮虽不是个自负的人,但被柏叔那一声声“神医”捧得现在还在飘,开始别别扭扭地胡思乱想。

姬恂虽然并不在意他,但衝着二十万两银子,本神医可以勉为其难为他解毒。

想到此处,楚召淮没浪费机会,在摇签筒前换了个东西求。

他想问神佛,自己这辈子是不是都要被困在京城,困在王府。

姬恂是不是不会放过他了。

哐、哐、哐。

签筒中的签文像是铁锅滚豆子似的乱晃,直到“咔哒”一声响,一支签掉了下来。

楚召淮艰难吞咽了下,抖着手捡起那隻签。

签文:天不佑之,时不合也。1

楚召淮眼圈一红,险些哭出来。

偏殿暗处,亲卫舔了舔笔尖,唰唰在新的「王妃记注」上写下一行字。

「偏殿求签,王妃求王爷身体康健,第七十五签,下下签,悲痛落泪,伤心欲绝。」

夜深人静, 拜佛烧香的百姓逐渐散去。

楚召淮困得直打蔫却不太想回禅房。

姬恂一瞧便是百无禁忌的人,堂堂国寺都敢骂是和尚庙,不知道会不会真的一时兴起做出玷污菩萨圣地的事来。

楚召淮磨磨蹭蹭几乎要将整个护国寺的神佛拜完了, 该回还是得回。

不过仔细一想, 姬恂常年服用大药,说不准早就阳事不举,有心也无力吧。

自欺欺人完, 楚召淮如丧考妣地回了禅房。

姬恂正坐在那支着下颌懒洋洋和亲卫说话——此人瞧着桀骜不驯, 不像个信神佛的人, 此时却装模作样盘膝坐在打坐诵经的禅床上, 衣襟大敞, 坐没坐姿,手中还盘着个破珠子。

瞧见楚召淮撇着嘴回来,姬恂眉梢一挑, 笑道:“王妃拜完菩萨了?”

楚召淮闷闷道:“嗯。”

姬恂眼眸动了动,许是良心发现又说了句人话:“深夜半夜还要烧香, 如此诚心, 满天神佛菩萨必定佑护王妃得偿所愿。”

楚召淮一听他阴阳怪气就烦, 又“嗯”了声,跑去屏风后的榻上睡觉了。

姬恂应该不是在谈什么要事,都没有避着他,隔着屏风隐约听到亲卫肃然回禀。

“……的确如此,属下一双鹰眼瞧得千真万确, 真情落泪, 感伤非常。”

姬恂眼眸动了动, 注视膝上墨迹未干的「王妃记注」,隻觉得狗屁不通。

看了一遍。

楚召淮巴不得离开王府, 摆脱他,怎么可能因求他身体康健求到下下签就悲痛欲绝?

……再看了一遍。

姬恂冷淡阖上书,似笑非笑瞥他:“你确定不是求到下下签,激动得热泪盈眶?”

亲卫:“……”

亲卫干巴巴道:“可他脸上未露半分喜色,和人说话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是真悲痛。”

姬恂眸光漠然瞥他,将亲卫看得冷汗一层一层地出。

……然后就见王爷打开记注又看了一遍。

楚召淮洗了脸将衣袍挂在衣桁上,听着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心想这俩人在说什么呢,什么悲痛。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楚召淮脱了外袍隻穿单薄寝衣滚到床榻里边,开始酝酿睡意。

这禅房放着炭盆,虽比不得王府那般炽热如春,但也勉强抵御屋外寒意,再盖床被子也不至于冷得哆嗦。

这种温度依姬恂的体质必定是觉得热,可能等会撑不住另择禅房入住。

姬恂的不举和怕热像是给楚召淮吃了定心丸,身体逐渐放松,舒舒服服地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觉。

被子好像用上等的绸子製成,温暖轻薄,不太像是寺庙人来人往的禅房所会有的。

难不成是从王府带来的?

楚召淮东想西想,终于昏昏沉沉有了困意。

突然,有人坐在榻上的细微动静像是惊起雪崩的石子,楚召淮猛地睁开眼,炸毛似的伸脚一踹。

“啪。”

冰凉如冷石的手扣住楚召淮的脚踝,姬恂温声说:“是我,别怕。”

楚召淮:“……”

是你才要怕。

姬恂已吹熄了灯,将楚召淮踢起时撩起的被子重新掖回去,昏暗中嗓音低沉,好似蛊惑般轻悠悠地说:“乖一点,睡吧。”

楚召淮理智虽叫嚣着要清醒,可身体实在撑不住,脑袋微微一歪,眼皮挣扎睁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抵挡席卷脑海的困意。

因困倦羽睫凝着的水痕从眼尾滑落,楚召淮窝在被子中,那股残留心底的委屈趁着主人昏沉时冒了个头,喃喃地梦呓道:“……不喜欢你。”

姬恂手一顿。

连骂人都不会。

昏暗中瞧不见姬恂的神色,他没说话,只是轻笑了声,和衣躺在床沿闭上眼眸。

禅房的床榻并不大,楚召淮几乎贴着墙睡,中间空了好大一块无人问津。

直到深夜,楚召淮彻底陷入深眠,嘴中不知咕哝了句什么,猛地一翻身,脚直接踹在姬恂腿上。

姬恂在战场枕戈待旦惯了,在楚召淮翻身的刹那便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