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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翊松了口气,偷偷看向楚召淮。

这人仍然端坐在那,厚重大氅也遮挡不住过分纤瘦的身形,他垂着眼看都不看满桌金银,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那六枚金币,颇有世外高人的淡泊清冷。

世外高人心想:“这金钱币真不错,我直接揣兜里偷走谁也瞧不见,回去找家铺子融了打成金锁,正面刻‘一见生财’,反面刻‘天下太平’,等我哪天死了就叼着进棺材。”

楚召淮畅想一圈后,过足了瘾,将金币还回去,满桌金银隻将属于自己的玉佩拿回来。

这画舫楼阁的炭盆过多,呼吸不太顺畅。

楚召淮本就晕船,脑袋还在隐隐发晕,扶着桌子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姬翊一愣,一把拽住……在即将拽上袖子的刹那,世子突然记起来那一兜子的零嘴,唇角一抽,转了个方向拽住他的大氅边。

“楚……等等。”

楚召淮低头:“怎么?”

姬翊不太自在地道:“你不收赢来的赌注吗?”

楚召淮满脸写着“你可别害我啊”。

朝廷禁赌!

虽然这次是赶鸭子上架,但若拿了赌注之后被人告发,人证物证俱在,得杖一百。

楚召淮对赌来的钱不怎么执着,淡淡地在那装“视钱财如粪土”:“不必了,区区一点碎银子,你拿去玩吧。”

姬翊:“……”

此话一出,楚召淮都吃了一惊。

有生之年这句话竟然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死也瞑目了。

姬翊唇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人是装的——毕竟上次见面他还拿一把干果当见面礼敷衍自己。

面对满桌金银,连姬翊这种锦衣玉食的小世子都动了心,他却……

还是说……

姬翊眼眸轻动,直直看向楚召淮。

还是说这人只是纯属想替自己出气,根本没想赢钱?

楚召淮被热气熏得脑袋晕,但还记着礼数,朝着座上还在那似笑非笑、恼羞成怒的三皇子颔首一礼:“殿下,我有些晕船,先出去透口气。”

三皇子笑着从牙缝里飘出几个字:“王妃自便。”

楚召淮转身就想走。

姬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楚召淮一愣。

差点忘了,犬子今天还设了套想报復自己。

楚召淮头晕眼花,严阵以待。

……然后就见姬翊在案几上抓了一把金子,绷着脸直接往楚召淮袖子里塞。

楚召淮瞬间警惕。

这是准备往他身上塞赃物,然后下船去告发他?!

还没等楚召淮甩袖子,姬翊瓮声瓮气道:“这……这些是我的,你收着。”

楚召淮动作顿了顿,疑惑看他。

许是炭火太热,姬翊脸庞通红,红晕几乎飘到耳根,眼瞳飞快晃着,抓着金子的爪子还在那抖。

俨然一副焦躁燥热,阴虚火旺的症状。

楚召淮心中啧啧。

年纪轻轻,身体这么虚。

既然是姬翊大庭广众下自愿给他,那就算不得赃物,楚召淮也没和钱过不去,高高兴兴收在袖中,扶着门出去了。

见人离开,姬翊终于松了口气。

三皇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看来王妃嫁妆的确丰厚,连这点小钱都瞧不上了。”

姬翊眉头轻蹙,偏头看他。

今日三皇子为何处处针对楚……璟王妃?

不管这个冒牌的人是谁,十有八九都是镇远侯府的人,镇远侯楚荆又和东宫交好。

太子一党在朝堂和他爹杀得兵不血刃,难道是杀疯了吗,怎么连自己人都针对?

这事儿很古怪,等回去得和他爹说,以及“冒牌楚召江”的事儿……

是不是得一并告知?

姬翊陷入沉思。

梁枋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写好欠条,让那几人签下名字。

听到三皇子有意讥讽,秦小公子像是得到了靠山,没忍住阴阳怪气道:“世子真是豁达,昔日仇敌变后娘,竟也能和平相处,明湖戏班子都没这么刺激的桥段。”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姬翊冷淡看他,“秦小公子今日输了这么多,恐怕一两年都没钱看戏了。”

“你——!”

姬翊看到梁枋已困得眼皮打架了,懒得和他们周旋,将桌案上金银、欠条收拾好,颔首道:“时辰不早了,这楼阁就让给殿下赏湖游玩了,我和梁枋先去别处了。”

三皇子:“嗯。”

竟然是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

姬翊也不在乎,拉着梁枋转身就走。

将门刚打开,那被下了面子的秦小公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保持着能让姬翊听到的声音和身边人窃窃私语。

“某些人也就能嚣张这一时半会,等煞神一死,撑不起门面的废物软蛋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风声呼啸,将这话吹着飘到姬翊耳中。

秦小公子自然是故意的。

圣上年迈,又有太子坐镇东宫,姬恂身份特殊,又有令人忌惮的边防兵权。

整个京都城谁都能有的选,只有他无路可退,唯有去争。

要么死,要么潜龙飞升。

在所有人看来,姬恂已是个将死之人。

等璟王一死,姬翊也根本没活路。

之前有许多次明明知道姬翊就在门口却还是故意谩骂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