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恨我也好,爱我也罢。只要你心里时时刻刻惦着我。不管是想啖我血肉,还是爱我刻骨。我心里,都是欢喜的。可……”
夏侯虞喉咙上下滚动,哽咽着:“怎么会没有意义……怎么会没有意义……”
“净舟,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没有多久了……”
“我求你……飞飞,你再等等我,就快了……我求你……我求求你,你求点东西,你别什么都不想要了,好吗?”
楚祯笑了,“我什么都想要呀,我想要名留青史,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亲友和睦,我想要海晏河清百姓安康……但或许,就是因为我太贪心了。”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夏侯虞捧起楚祯的脸说。
楚祯满眼柔光,并未立即回应夏侯虞。
他拎起一旁的酒坛,给他和夏侯虞各倒了一碗酒,端起酒杯示意夏侯虞。
待夏侯虞同样端起酒杯,楚祯道:“来。”
两人手臂相绕,如新婚一般,喝了合卺酒。
烈酒下肚,二人稍稍恢复的神智再次陷入了酒醉之中。
他们相互扶着,一起往下倒。
楚祯盯着夏侯虞的眼睛,说:“我相信你,飞飞相信净舟。”
话毕,两人倒在了台阶上,和夏侯般一起睡了过去。
夏侯般被动静弄醒,又没完全醒,他嘴里还在喃喃说道:“我不稀罕……我不稀罕呀……”
与夏侯般之间隔了一个楚祯的夏侯虞倏然也开了口,只是他的意识也不清醒。
他说:“我也……不稀罕……”
作者有话说:
十五,是楚祯十五岁那年的元月十五,是净舟登基那年的元月十五,也是今年的元月十五。
复来
夏侯虞和夏侯般先于楚祯醒来。
他们相视一眼,纷纷挪开了目光。
半晌,夏侯般爬起,望了望还在熟睡的楚祯,再次直视夏侯虞,说道:“你说的事,我现在就答应你。”
夏侯虞倏然抬眼,往日冷漠如刀的眼神中,夹杂了些许愧疚,但一闪而过。
夏侯般看见了,所以他笑了。
夏侯虞道:“需要什么,知会雁回给你准备。”
夏侯般摇摇头,说:“落魄储君、心怀仇恨、卖国求荣之人,身上怎可带过多的身外之物?”
夏侯虞顿了顿:“何日出发?”
夏侯般:“此刻。”
楚祯醒来时,从殿外的台阶上换到了榻上。身边夏侯虞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夏侯般的身影却四处搜寻不见。
“醒了?”夏侯虞开口的声音低沉且疲惫。
楚祯问:“夏侯般呢?”
夏侯虞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交给楚祯,“他给你的。”
楚祯疑惑接过,慢慢打开。
半晌,楚祯缓缓抬头道:“他走了。”
夏侯虞:“嗯。”
楚祯长长舒了一口气后,笑了:“也好,他本就不该蹉跎在不见天日的皇宫之内。”
说罢,楚祯随手将信笺扔给火炉之中,瞬间化为灰烬。
夏侯虞眉头微抬:“不留个念想?”
“缘聚缘散,朋友一场足矣。更何况……”楚祯去看夏侯虞,“他给你的那份,你应该也没留着。”
夏侯虞停顿,道:“的确。”
“好了,长安这座城只剩下我们二人,既如此……”楚祯站起身,转身对夏侯虞笑得张扬,“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陛下。”
一声陛下,夏侯虞一瞬心惊,亦一笑了然。
长长的甬道两侧是皑皑白雪,他们二人一人暗红色龙袍,一人素白长衫。二人并肩而行,从甬道的那一头,走进了金銮殿。
一众已经被囚禁三天之久的大臣们皆面如死灰,栽歪在大殿各处。
平日里皆是走到哪里都被尊称一声“大人”的各位,如今也不在乎形象,各个满眼只求能尽快放他们回府。
当看到夏侯虞出现时,大臣们具诚惶诚恐,跪倒一片,急着与夏侯虞表忠心。
夏侯虞只轻轻瞥了一眼,便坐到了龙椅之上。
“拿剑来。”
李公公应了一声,取来夏侯虞的剑。
众大臣不知发生了何事,看了一眼立于夏侯虞身旁的楚祯,又看了看低头止不住发抖的陈大人。
他们都想看看,今日血溅金銮殿的,究竟是楚祯还是陈大人。
夏侯虞执了剑,眼睛扫过楚祯与陈大人。
他一步一步踏下台阶,走到陈大人面前,用剑尖强迫陈大人抬起头来。
陈大人的目光方与夏侯虞对视,剑光一闪,血溅夏侯虞的半张脸,但他还笑着。
只见陈大人满口鲜血直流,半截舌头就掉在了夏侯虞脚边。
楚祯也没想到夏侯虞会如此做,一瞬蹙眉看向石矜。与此同时,石矜也悄然转头与楚祯对视。
他们二人在眼神皆表达了震惊与不解。
夏侯虞未擦脸上的血迹,只是冷眼看着满地打滚的陈大人。
“石矜。”夏侯虞唤了一声。
“臣在。”
“上次陈大人死谏,曾言若楚祯不是真凶,朕便杀了他——可有此事?”
石矜:“回陛下,确有此事。满朝大臣们皆可作证。”
陈大人挣扎着爬到夏侯虞脚边,发出不成人话的声音,看他神情,似是在求饶,又似是在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