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了,死的还是栾国使臣之子。
楚祯撇开与自己相关人等嫌疑后,心若无物般讨起了谢礼,要酒喝的样子更是十分理所当然。
他还真是个——自在的人。
夏侯虞心中苦笑一声,左手倏地被一物裹住。
他低头去看,楚祯用自己掉落的红盖头给夏侯虞受伤的手心打了一个结。
“多谢公……”
“哎——”楚祯止住夏侯虞的话,“再多谢几句,酒本公子可就不止要一坛了。”
楚祯注意到夏侯虞嘴角浅淡的笑意,也笑了起来,指指上面,又指指下面,对夏侯虞悄声说:“下面等你。”
楚祯转身欲跑,没成想被夏侯虞一把拉住。
他疑惑回头,见夏侯虞气定神闲,莞尔问道:“若在下拿到这坛酒交给公子,公子可否应承在下一件事?”
楚祯挑眉,未言语,等夏侯虞继续说下去。
“某从北边经商而来,见长安繁华盛景,欲长居长安。某见公子自在烂漫,心生艳羡,妄与公子结交为友。”
楚祯一时怔在原地。
他的朋友说多便成群,说少便也是真的无一真正知心知己好友。
交朋友,楚祯向来随缘,哪怕只有一处能聊上三两句,他便可与之称兄道弟。
未遇知心人,他便从不走心。
多年来,真的与他相伴,也只有东宫那位比他年长两岁,比他更加纨绔贪玩的太子殿下——夏侯般。
楚祯第一次见,有人能将交朋友此等事,如此郑重、如此珍重。
果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楚祯不回答,夏侯虞便一直认真地看着楚祯的眼睛。
“没问题。”楚祯扬声道,“不过我交朋友素来要点筹码,免得让旁人以为我是个轻浮随意之人。”
楚祯话未落,旁边已有几人嗤笑起来。
如今长安城内,谁不知楚家这位公子是何等的纨绔风流。
楚祯不以为意,反而凑到夏侯虞耳边:“今日的醉花酿算作你的谢礼,至于做朋友,来日我们以酒定友。你看如何?我可有对得起你的珍重?”
夏侯虞微笑,伸出右手。
楚祯哼笑一声,并未去握,而是使了三分力拍了一掌,转身跑到下面,拉住一根红绸,对夏侯虞扬眉。
意思是:我要这坛。
夏侯虞脚尖轻点,脚踝一旋,轻巧间挂在了红绸上。
红绸后果真摆着一坛坛泥封的酒,可酒的前面却有一个机巧,机巧上像是被用墨甩了许多点子。
楚祯见夏侯虞犹豫了,便问道:“可是有机关?”
“没错,形似孔明锁,布满了些许墨点。”
“墨点?”楚祯低头思索片刻,突喊道:“将墨点数报给我!”
“五、七、十四、二、六……”
“足够了。”楚祯打断夏侯虞。
夏侯虞向下看,便见楚祯胸有成竹道:“右边第三坛,打碎。”
周围一片哗然。
死人的事并不耽误宾客饮酒作乐,引人上去争抢醉花酿也是乐怡船独有的戏码。
可醉花酿是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名贵佳酿。
夏侯虞定定地看着楚祯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说话。
它告诉夏侯虞:信我。
夏侯虞不再犹豫,拿起酒坛扔了下去。
碎裂之声响彻耳边,众人皆去看,坛中无酒,是土。
“左二,打!”楚祯又喊道。
夏侯虞继续,果真,又是一坛泥土。
就这样打了一坛又一坛假醉花酿,只剩下最后一坛了。
夏侯虞拿起它,望向下面的楚祯。
只见楚祯笑着将红绸缠在手腕上,拉紧,向夏侯虞示意。
手中拿着真的装了酒的坛子,本还琢磨如何在绸缎之上稳稳落地,楚祯就用行动给了夏侯虞方法。
夏侯虞顺着楚祯拉紧的红绸,利落滑下。
楚祯松开红绸,身体顺着红绸的惯劲旋转。
喜娘服的裙摆飘起,夏侯虞怔愣恍神间,手中醉花酿不知怎的,到了楚祯手中。
再抬头,楚祯得意地举着这坛真正的醉花酿。
“谢礼,我收下了。”楚祯笑着道。
“好酒配佳人,”夏侯虞同样道,“公子此番,让某着实钦佩,公子当得起‘惊才绝艳’四字。”
“惊……才么。”楚祯好像心漏跳一拍,窒住了呼吸。
“嗯?”夏侯虞没听清。
“无事。”楚祯霎时回神,很快便换了副神情,似是想起了什么。
有试探、也有一丝疑惑,进而想要求证。
“你说,将领有错。”
夏侯虞点头,正声道:“没错,我认为,十年前的浔溪之战,虽是大周胜了,但某认为,主导此次战役的将领,错了。”
听罢,楚祯方才紧张的目光,逐渐放松,目光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释然。
夏侯虞见楚祯要走,用自己受伤的手拦住他,问道:“敢问公子名姓?”
江上恰好飞鸟飞过,带起一阵戾鸣。
楚祯停顿片刻:“飞飞,楚飞飞。”
言毕,楚祯转身便走,没有给夏侯虞介绍自己的机会。
乐怡船死了栾国使臣之子,外面的红绸收回,红玉也回到乐怡船上帮忙善后。
夏侯虞的随从趁乱上了船,来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