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魏温榆仿佛依旧是那温润如玉的公子,只有他窥见温润皮囊之下无法揣测的深渊。
“清流今日也来此处敬香?”他看了一眼沈清流随从手中拿着的香烛纸钱。
沈清流微微点头。
“夏季,西山寺庙后院的琉璃池有不少荷花,想必都开了。”魏温榆突然说道,“老友许久不见,不如一聚?”
沈清流来此处,也是因魏温榆,故并未反驳,“王爷说的是。”
两行人相行至后院,沈清流是有求于魏温榆,自然放下姿态。
寺庙内。
七王妃柳娇娥看着掉落的龟甲,朝身旁德高望重的方丈问去,“大师,本王妃所求可随心所得?”
方丈捡起龟甲,看着侧面上的脉络,细细演算,眉头微皱。
柳娇娥以为这卦象不好,心中难过,她怀孕以来多食酸味,都说酸儿辣女,她又寻了好几个大夫把脉,按说该有六成是男胎。
倘若不是男胎,那她后面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凌太妃如今因她怀孕,才不将那么多妾室抬进七王府,若她生下女儿……
她入七王府已有四年,这却是她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她真心想要这个是男胎,能坐稳她的王妃之位。
“卦象复杂,王妃虽得偿所愿,但似乎难以留下这愿。”方丈略显委婉地道。
“一切皆是缘,缘来缘去,王妃怕是要仔细周边凶险。”
柳娇娥听闻能得偿所愿,来不及面露喜色,便听到方丈接下来的话语,脸色苍白了许多。
意思是她这胎是男孩,但留不下来,会中途遭意外流产?!
谁会对她不利?
魏温榆虎毒不食子,自她怀孕以来也派人多加照顾,柳娇娥细细想来,只有府中的那些妾室,还有那个新纳入府中的侧妃!
有哪个皇帝缠着臣子的?
“王爷,本官想要借您府中的青玄玉牌一用。”沈清流低垂下来眉眼,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
若不是为了自家狼崽子,他不会利用原主和魏温榆的感情做桥梁……
“无事不登三宝殿,怪不得帝师大人突然出宫来烧香拜佛呢,原是为了本王身上的东西。”魏温榆冷笑一声。
“你为那个小皇帝做得可真多,清流,你以为他上位之后,就会善待你吗?”
臣怕君弱,君怕臣强,倘若魏越西真的重掌政权,第一个要杀掉的说不定是沈清流。
位高权重,君者最忌!
“此事便不劳王爷cao心了,本官向来付得起后果。”
沈清流抿了抿红唇,那双凤眸中夹杂着点点淡泊之情,“臣为君死,犹如荣焉——”
“呵——”魏温榆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又神色放松下来,缓慢说道:“沈清流,你真是变了。”
当初对方以利为图,步步为营,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唯一破例的便是因为他,可如今这破例又落在了魏越西身上,这让魏温榆心口堵得慌。
他看着原来属于自己的偏爱给了其他人,沈清流眸中不再有他的身影,怀疑自己当初是否做错了决定……
“世事无常,只因环境不同,人都会变的,王爷。”沈清流看着不远处茂密的荷叶群,那双凤眸滑过一抹暗芒。
他转过身来,看向魏温榆,“七王爷,看在我们如此多年的同窗之情上,本官希望您能借青玄玉牌为一用。”
魏越西要收归江南,而江南豪强士族都是秦晚墨的人,强龙难压地头蛇,自是不易。
青玄玉牌是藏音阁的阁主令牌,藏音阁消息灵通,若是得到此令牌,魏越西能获得最全的消息,从中找出这些江南豪强士族弱点和软肋。
甚至是镇国将军府的腌臜,都能一一窥见。
而魏温榆便是藏音阁阁主……
魏温榆抿了抿薄唇,看向那朵开得最盛的荷花,垂思起来。
“秦晚墨倒台,不仅对陛下有利,对您也有利,不论如何,他始终是外臣,将来谁登上皇权之位,秦家始终是一大威胁,七王爷就当借陛下的手斩断秦晚墨的臂膀,有何不可?”
沈清流给男人分清利害关系。
魏温榆不吃这一套,“他就算能铲除秦晚墨在江南的势力,但也会将那股势力归到自己的名下,威胁不会消失,只不过转移到了魏越西的身上,清流,你真的认为本王是傻的吗?”
沈清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
“新皇势力壮大好过秦晚墨威胁朝堂,魏越西好歹是先皇血脉,而秦晚墨再壮大下去势必会变成乱臣贼子。”
他抬眸看向魏温榆,“你们本是一家人,也不必说两家话,亲缘虽淡泊,但血缘却是无法改变的。”
他也看不懂魏温榆此人,说他无心皇位,他又私底下争权斗势,说他野心勃勃,却在新皇驾崩之时选择漠视秦晚墨扶持魏越西。
五王爷好歹还挣扎了一下,他却无动于衷,原著中甚至五王要拉他联手对付魏越西,对方也无视了对方。
他看不清魏温榆到底想要什么,他对原主的情爱也始终是高高在上,占据主动权,任由他在情海浮浮沉沉。
……
西山寺庙一行,沈清流虽如愿拿到了青玄玉牌,却也和魏温榆定下了一个赌注。
他垂下眼眸,捏紧手中的温玉,不知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