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1)

月落双枝 鹭清 1786 字 2个月前

可是为何呢?

为何偏偏要在此时告状?这个时刻难道很重要吗?又或许,他是为了报复?

思及此,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开口质问道:“所以白日里你在门外都听见了是吗?所以你离开后,故意去御前告状报复他?”

萧祁墨仍旧气定神闲地坐着,食指在茶杯边缘上徐徐打着圈,垂眸缓声,漫不经心:“生气了吗?”

“什么?”她眉心一皱。

“我这么对祁颂,你生气了吗?”

他看过来,缓缓起身:“不知你今日可否想过,我会不会生气?”

卜幼莹知道,他说的是帕子的事情。

对于此事,她哑口无言。

“祁颂今日说了一句话,我本是不信的。”他朝她靠近一步,声音低冷:“他说你心里没我,我不信。我以为即使自己不如他重要,但你心里到底还是在意我的。”

“我当然在意你。”她下意识肯定道。

可萧祁墨却挑眉反问:“你在意吗?若是在意,你今日又为何要如此?因为你觉得我大度?还是觉得,我不会计较?”

“……

他一步步逼近,她便一步步后退。

卜幼莹不喜欢这样压迫人的气势,于是站定,问道:“那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闻言,他也站定下来,但却并未立即回答她,只是静静站在面前,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少焉,裹挟着怒意的脚步声倏然逼近。

她下意识转头望向门口,可一只修长的手却捏住她的下颌,自己的后腰也被按着贴上萧祁墨的胸膛。

随即一双温软的唇瓣覆了上来。

她猝然睁大双眸,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他告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刺激萧祁颂提前找来东宫,提前到,他刚好在房里的时刻。

可惜,自己已经明白得太晚了。

“砰”的一声,殿门被萧祁颂猛地踹开。

春夏交替的季节, 夜里已有几分闷热。

许是被这份闷热浸染,被禁锢在怀中的卜幼莹脸色涨红,下意识去推面前的人。

可纤弱的双臂又怎能敌得过对方强大的身躯, 因而在殿门被踹开的那一刻, 她那双殷红的唇瓣仍旧被对方含在口中。

甚至恶意碾吸了一下。

此时的萧祁颂在来之前, 便已是怒火中烧的状态, 他没想到萧祁墨会刻意按下自己回京闯城一事,再找合适的机会捅出去, 因此被父皇召见过后便怒气冲冲地找来了东宫。

可他更没想到, 自己竟然会看见这一幕!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一齐冲上了头顶, 如火上浇油般,理智早已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分崩离析。

他目眦欲裂,身体只停顿了一瞬便犹如离弦的箭冲了过去!

萧祁墨的余光几乎只看见一个残影,下一刻自己便被他猛地推开, 力道之大哪怕是自己早已做好准备, 也不免捂着胸膛闷哼一声。

“祁颂, ……卜幼莹急忙想解释。

可此时的萧祁颂哪里听得进去, 推开对方后便立即追了过去, 像一头发狂的猛兽, 不发一言地抽出腰间匕首, 只知道向对方进攻。

他的攻势猛而快,殿内不断响起匕首的唰唰声,眸底阴晦得恍若被夺魂摄魄,紧盯着眼前人,不知疲倦地刺向对方。

萧祁墨从未见过他如此迅猛的攻击, 与先前圣旨那日发生争执时,完全判若两人!

这就是祁颂认真起来的样子吗?

他蹙紧了眉, 自认为自己的反应已经足够迅速,却仍旧无法避免地被划伤了手臂。

鲜红的血液随着他的躲避滴落了一路,从桌脚下一直延伸到窗前,看着触目惊心。

什么花瓶、摆件、桌上未收走的晚膳,全被撞到地上摔得粉碎,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寝殿里正在拆家呢。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卜幼莹在一旁更是着急,扯着自己嘶哑的嗓子用力唤了数遍。

可偏偏无论她如何呼唤萧祁颂,他都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地要置对方于死地。

连她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疯狂的模样,什么丧失理智,他哪里有理智?现在的他分明就是一个杀人机器!

她心道不妙,急忙去殿外唤来未央与邢遇,让他们二人暂且先压制住祁颂。

未央领命,却是挡在了萧祁墨面前,替他接下那些招式。

而邢遇则一边灵活躲避萧祁颂的攻势,一边趁机去锁住他的双手。可后者也不是吃素的,三两招之内根本无法压制他。

一旁的卜幼莹帮不上忙,又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只能尽力让这副破嗓子的声音再大些,企图唤回他一丝理智。

“祁颂你冷静些!不是你看见的那样!”她往前走了两步。

可几人打得实在厉害,她身娇体弱的,强行插进去只会添乱,于是只能站在不远处,等待着邢遇将他按下来。

邢遇确实不负所托,十几招后终于勉强锁住他一只左臂,卜幼莹看准机会,立马从背后抱了上去。

萧祁颂身子一僵,眸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祁颂,求求你,不要这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用尽全力箍紧他的腰,哽咽道:“你冷静些好不好,这里是东宫,若是闹出动静你就完了!”

殿内终于静谧下来,只有几人的喘气声,和卜幼莹的哭泣声起伏在众人耳畔。

也萦绕在萧祁颂的耳畔。

不过半刻,他终于开口,吐出来却是冷冰冰的两个字——

“放开。”

哭泣声停顿一瞬,她抬眸望向他的侧脸,静视须臾,将腰间双臂收得更紧了些。

“我不放。”她亦同样坚持。

她笃定祁颂不会伤害自己,哪怕再是理智全无,也总会顾及自己,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是如此。

可她显然不知何为“今时不同往日”,今晚的萧祁颂,眼里只看得见他的兄长,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杀了他。

于是在他收回目光再次举起手时,邢遇瞬间便明了他接下来的动作,立即大喊一声:“小心!”

而后手臂迅速穿过卜幼莹腹前,用力一提,身子向后转了两圈,及时带她离开了萧祁颂的攻击范围内。

而萧祁颂的动作则不带丝毫犹豫,继续举起匕首向前方二人攻去。

卜幼莹双脚落地站稳,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她不敢相信,祁颂竟然连自己也不顾及了!他知不知道,若是邢遇未将她及时拉开,自己便会被他拖到地上?甚至手臂挥动间还会伤到她?

祁颂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震惊与失望顿时涌上心头,包裹着她喘不过气来。

是真的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头,又好像有什么液体从胃里反上喉间。

她捂着胸口作干呕模样,两下之后,“噗”的一声,鲜红的血液登时从口中喷薄而出,在空中化为一片扇形雾布,点点滴滴落了满地。

“小姐!”邢遇惊叫一声,立马接住她如纸片般飘落的身躯。

正在打斗中的三人也终于被转移注意力,齐齐望向这边。

“阿莹!”兄弟二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亦是同时奔向她。

未央则不用主子吩咐便立即道:“奴婢去找御医!”说完便奔跑着离开了殿内。

未免两人又争执起来,在他们跨步而来的那一刻,邢遇便自己抱起昏迷过去的卜幼莹,将她轻放至床榻上。

萧祁墨过来擦去她下颌沾上的血珠,目光担忧地落在她脸上。

而萧祁颂则在看见她苍白脸色的刹那,倏地攥住他衣襟,质问道:“你不是告诉我她病情稳定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垂眸,冷眼睨着他:“母后那里,你难道没去看过吗?”

他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去看过,便应当知道这传染病根本不可能病情稳定,不过是她为了不让你担心,才勉强装作一切都好罢了。”

话落,攥着他衣襟的手倏忽松了力道。

萧祁颂眸光微动,像是被戳中什么似的,一抹心虚与愧意悄无声息地浮上眸底。

他承认,赐婚圣旨是他的心结。

自那之后,他便对父母一直心存芥蒂,尤其是母亲。

在他过往的岁月中,只有母亲是最疼爱自己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应该站在自己这边,所以那日圣旨一下,他最感到失望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从昨夜回宫到现在,他都不曾问过一句父亲母亲的近况。

重明宫里管事的小太监昨夜似乎是想对他说来着,不过他赶了太久的路,实在疲累,便打断他直接睡下了。

现下想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不孝子孙。

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对方,萧祁墨闭了闭眸。

他其实也冷静不到哪儿去,今日做这些无非是因为妒意太强烈,才导致自己失去了部分理智。

不过现下经阿莹这一吐血,自己也冷静下来不少,深知他们此刻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应当先团结起来度过这次难关才是。

于是他再次睁眸,眼里已恢复往常的从容淡定,启了启唇:“此病来势汹汹,你若是真想阿莹好起来,还是暂时收收你的怒气吧,眼下最重要的是对付传染病,否则此病扩散至全境,后果你应该可想而知。”

萧祁颂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民众恐慌不说,还有极大可能百姓会将此病视为天罚,直指皇位之上的陛下。

届时就不是传染病的事了,恐怕各地都会揭竿而起,到时又是一个乱世。

想罢,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晦暗的眸子里也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