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能想到,刘家就根本没打算一直供下去。
“这不,他们小两口刚一毕业就去打了结婚证,要不然以刘文静的情况肯定得下乡,倒是龚家早早给龚岩找了工作,能一直留在这里……”
说白了,刘文静就是占了龚岩不少好处。
不然不能高中毕业不说,还得下乡当知青。
再加上刘家情况真算不上好,龚家哪里愿意让自己儿子娶这样的媳妇?
可架不住龚岩态度强硬,偷摸着先去扯了结婚证,龚父龚母再不乐意也只能认了。
虽然刘文静嫁人后的日子算不多好,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遇上恶婆婆刁难这种事不少女人都经历过。
好歹她男人有工作,天天有饱饭吃、年年有新衣穿。
也算不上有多差。
可随着后面的弟弟结婚,迟了他们两三年但却比他们早生娃,龚母就越来越瞧不上大儿媳了。
结婚快五六年,一直没好消息,还不知道能不能生。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现在更不喜欢。
“就因为没生孩子吵起来了?”
“哪能呢,没生孩子又不是这一年半载的事,吵也不会吵这么凶。”高婆子摆了摆头,“还不是因为龚岩媳妇的娘家人,她弟弟昨天过来,张嘴就要龚家掏钱给他娶媳妇,还说这是刘文静欠他的。”
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媳。
娘家又一堆破事,听说以前还偷偷给娘家人置办了不少物件,龚家哪里受得了?
这不,昨天刘文静的弟弟一来,闹得一家不得安宁。
等人一走,龚家就开始对刘文静发难。
高婆子抬了抬下巴:“你是没看到刘文静的惨样,被她婆婆扇了两巴掌,以前倒是有男人护着,可好巧不巧,龚岩出门办事没回来,要不是周边听到动静拦着,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
她这边话音刚刚落下。
三楼就传来怒吼声,一个中年妇女高高扬起手扇下去,嘴上还骂个不停,“我就打她怎么了?我这个当婆婆教训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一个个外人凭什么管?这个贱娼货就是欠打,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骗得龚岩娶进门,就是一个扫把星,从她进门家里就没消停过……”
“老二,你把她给我压住,看我不打死她!”
说完,紧跟着就是啪啪甩在脸上的掌声。
周湛芳听到这个声,下意识抖了那么两下,整张脸瞬间惨白。
脑子里还没想好怎么做,脚就已经抬起来后退了半步,像是想立马逃离。
对啊,今天不适合上门。
要不还是换一天再来?
而这时身边的高婆子瞧着,摇头同情:“是真的惨,婆家闹得这么凶,娘家除了拖后拖连个帮衬都没,这当妈的不心疼孩子干嘛把她生出来受罪?”
“……”周湛芳一愣。
一瞬间,脑子里突然想了很多很多,定格在二十五年前的那天夜晚,从产婆手里接过刚出生的女婴。
一时半会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可听着楼上不住传来的辱骂和掌掴声,不知道哪里鼓起来的勇气,她突然冲上了楼梯,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三楼。
一鼓作气冲开走廊上聚集的人,扬起手里拎着的猪肉,直接朝着拽着刘文静头发的中年妇女扇了过去……
猪肉这好东西谁不喜欢?
但再喜欢, 也受不住被三斤重的猪肉扇脸啊。
一股子猪肉的血腥味传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啪’的一声狠狠扇在脸上, 疼得龚母眼前一黑, 后栽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腰椎骨还‘嘎嘣’响了一声,疼得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周边的人因为这一幕也都惊呆了。
个个瞪大眼瞅着加入‘战场’中的女人, 都没想起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无缘无故就冲过来帮刘文静。
被一道道视线盯着, 周湛芳心里也慌。
四十多年了, 还是头一回主动和人干架, 冲动过后,现在除了紧张和慌乱没有一点狠劲。
先前还想着,大不了她也学叶芮发疯。
疯到这些人不敢动手,但看着简单学着难,一猪肉扇过去后她这会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谁啊!”龚母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跌疼得屁股被人搀扶起来,上手就打算撕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多管闲事的蠢货, 看老娘不把你撕了!”
上手前,还有些慌。
想着对方莫名其妙就来那么一下, 怕是经常干架的泼妇。
为此她还用了全身的力气, 生怕打不赢对方。
结果一手上, 对方是弱爆了!
龚母啪啪两下过去, 周湛芳被打的连手都不敢回,疼得她嗷嗷叫, 后悔自己干嘛想不开要跑上来。
结果没两下,身前就被一人给拦住。
刘文静这会已经被打的脸颊青肿,头发凌乱,却毅然挡在周湛芳的身前,拦着不住落下来的巴掌,苦苦哀求着:“妈、妈……您别打了,我错了,求你消消气。”
“贱蹄子你还敢拦,这是谁啊?是你姘头那边的?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靠不住,就是个不下蛋的野鸡!”龚母不但没停手,下手还更狠了一些。
再说了,打就打了。
除了儿子会埋怨几句,谁还敢给刘文静做主?
她娘家的人个个都钻进钱眼里,巴不得来讨好他们,尤其是她那个弟弟,怕是不会为自己姐姐做主,还会舔着脸问是不是打轻了。
都这样,她哪里会顾忌?
本来就不喜欢刘文静这个儿媳,现在抓到机会自然作死的骂、往死里打。
也不管来的这个陌生人是谁,既然刘文静拦着她还偏偏不放过,手脚都用上了,用最大的力气落在两人身上……
不过,没出气几下,那人就一把抓着刘文静跑了。
气得她一边追一边大吼着:“你还敢跑?刘文静你给我站住,你要敢跑,信不信我让龚岩和你离婚!”
刘文静心里迟疑,架不住拉着她的周湛芳一直朝前狂奔。
周湛芳确实不是干架的好手。
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在外和人动过手,也没人主动和她动过手,因为每次要起纷争,她绝对是最先怂的那个,脑袋一缩转身就跑,生怕别人会打自己似的。
所以干架她不行,跑路那绝对是第一。
她也不傻,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给人打,趁着龚母不注意拽着刘文静的手就往外冲,也不管后面怎么骂,她就没打算停。
真停下来那就是傻子,周湛芳非但没停跑得更快了。
一直到后面没再传来怒骂声,才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靠在墙上气喘吁吁。
“……你,还好吧?”
周湛芳抬起头,入眼的就是刘文静担心的神色。
稍稍一愣,又紧跟着撇过头,“问我之前不想想自己,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真的是头一回。
这心里还有些发痒。
这段时间受了多少罪?不管是老叶还是大儿子,没一个人挡在她前面,反而是缩在她的后头,有什么事就把她往前头顶。
刚才那一下,还是头一次有人挡在她面前护着她。
刘文静扯了扯嘴角,疼得轻轻‘嘶’了一声,“我还好,也……不是头一次,早就习惯了。”
周湛芳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臭婆娘经常动手?”
刘文静什么都没说,微微低着头。
“你啊,她打你你就不会躲啊?”周湛芳恨铁不成钢,觉得这闺女性子也太好了,都不知道反抗下,那迟早被人欺负死。
她嘟哝着,“都说你嫁得好,就这还算好的?”
叶家条件不好,可她那个婆婆就算不咋样,但也没这么骂这么打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听听先前的咒骂,骂得可真难听,对自己儿媳骂得那么脏,想想就知道平常的日子有多难过。
刘文静苦笑一声。
她确实嫁得好,不管是公婆还是她男人和小叔子,每个人都是正式工,所有人的工资加在一块,一个月能接近二百五十块钱,一年就是三千块钱!
这搁在哪里看,都属于高工资。
对比其他人家,他们家住着不是很狭窄拥挤的筒子楼,一周能有三四天能吃到肉荤,每年也能有件半新或者崭新的衣服。
家里更是有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
听公婆的意思,还打算等过两年再买一台电视机。
就这些摆在明面上,谁不说她婆家条件好?
可就是太好了。
好到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是真高攀了。
她都这么觉得,龚家的人自然也是瞧不上她,连带着龚岩都被数落了不知道多少回。
更别说她娘家条件确实不好。
刘文静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所以在弟弟出生后,她能不争就不争,爸妈偏心她也觉得应当,哪怕心里苦也憋着不说。
不过她养父养母虽然偏心,但对她也不差。
不然也不会养她长大、供她读书。
只是她高二的时候弟弟闹出了事,家里赔偿了一大笔钱才解决,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一些外债,当时也就掏不出钱来继续让她读书。
后来有人说,多亏了龚岩悄悄供着她。
可其实不仅仅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