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叶大全就算不常来,他的侄女他的婆娘不也得天天来工地这边?到时候问问她们就是了。
就算没有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这群人也围着叶大全问个不停,问一些关于维修的事情以及他原先工作上的一些事。
反正就是一边吃着一边唠嗑着。
而在板车附近,余兰枝看着那边的动静,心里不由踏实很多。
先前听学名说出他心中的打算,她是百分百愿意去配合,不管他想怎么做她绝对不会反对。
哪怕这件事她从来都没有接触也没有听说过,可难得儿子振作起来,余兰枝就算觉得心里没把握,也想跟着一块去折腾。
只要不再日日困在家里,一天到晚死气沉沉,她觉得就算白费一些时间和钱财也没关系。
而且,听着学名的计划,也不像完全没谱的样子。
只不过心里忐忑着面上没显露出来。
可这会看着那边的动静,余兰枝是真的彻底放心了。
不管是随口说说,还是真有那个打算。
最少这件事是真的能做,招很多人或许招不到,但这么大的城市招二三十个人,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吧?
虽然还没定要收多少学费,但只要一个月能有几十块钱的进项,再加上她在小芮这边的收入,那要比原先好太多太多了。
就感觉一切都有了希望。
不再因为钱、因为未来的事让自己焦虑,夜夜辗转不安。
“大姐,你家要是有动静,可一定要通知我。”
这不,还有人来拜托她了,指了指工地的一处,“我是游泳馆那边工程队的,你只管去那边找大马,肯定就能找到我。”
余兰枝难得多问了一句,“怎么,你家也有孩子想去学?”
“我替我小舅子问问。”大马说着。
边上了解他的人不解,“你家小舅子不是高中毕业吗?他还学这个?”
“怎么就不能学了?”大马完全不觉得高中生学这个丢人,他跟着道:“现在的高中生都不分配工作了,与其闲在家里,还不如出去学门技术,我就觉得维修工好,你们忘记了吗?前些日子电厂就在招维修工,好多高中生想报名都报不了……”
这属于特殊工种。
不是只有文凭就能进得去。
而现在工作名额越来越少,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有退休的工人也都是让自家儿女接的班,很难有新的工作名额招人,也就造成了现在有大批量的毕业生闲在家里没事做。
但比起寻常的工种,一些技术工种却还在招人。
没什么学历要求却得有技术在身,这类反而还不好招,但凡有点技术在身的都很好找工作。
所以大马想着,与其让小舅子一直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倒不如花钱进班学个技术。
这样一来以后他又有文凭又有技术,还怕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小舅子要是过得好,他这个当姐夫的不说去占什么大便宜,但总比要有个累赘来的强多了,说不准他的儿女以后还得靠他这个舅舅帮一帮。
大马这么一说。
边上的人跟着连连点头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
还真被不少人放在心上。
再来工地虽然大但这边的工人们也不是完全没交集,一来二去的这件事都快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了晚上那一餐,几乎来打饭的人都会问上一嘴。
余兰枝回的嘴唇都干的起皮了,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有不知道的事也干脆着回,就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不过这件事也没拖得太久。
大概一周的时间,叶学名这边就有了些章程。
甚至连执照都跑了下来,就等着开班。
在这期间,机械厂那边的人也不是没找过他们。
就算他们早出晚归躲着,还是能碰到专门堵在大门口的人,一个个都在劝,有打人情牌的、有想要化解和机械厂矛盾的,还有话里话外觉得他不顾厂子里培养的……
一开始还能忍着。
最后,来的人有个笑脸他们也回个笑脸,但坚决不打算回厂。
但要是话说得难听的,那他们也横眉怒眼的骂回去。
叶大全一家三口都不是那种会骂人的泼妇。
但不会骂不代表他们就得忍气吞声,都没打算继续在厂子里待着了,也没打算受这个气,再说了现在可是厂子里求着他回,不是他死皮赖脸想继续待在这里。
反正,叶大全现在就是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厂子不给批辞职,那他就请假不上班,自己这边也联系了相关部门咨询过,如果他自己有强烈的意愿,厂子里没有权利强行留下他。
机械厂走不通叶大全的路子,也不是没联系过他的媳妇和儿子。
结果这三人都是一个样,根本聊不下去。
叶学名就被找过几次。
那些人态度是一次比一次好,一开始还保持着上位者的态度,就好像来施舍一般,后来条件给得是一次比一次好。
不但能恢复父亲原先的职位,还愿意加多一些工资,福利待遇往上提了不少,更是承诺给他也安排一个清闲的职位,让他捧上铁饭碗。
机械厂的人以为他们给的足够多。
却不知道,他们给的越多越寒他们的心。
这两年来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有多艰苦,尤其是他父亲,手上的伤没好就去扫街,身上累不说还得承受心理上的苦,任谁一个老师傅一下子被打下来,心里都不好受。
不是没人私底下说,叶大全这个老师傅现在成了残废,厂子还愿意收留他扫街,是他的幸运。
可其实呢,车间出了问题厂子里的人理所当然的叫他去忙,一次都没提起报酬的事,感觉这就是父亲的责任。
这不就是明摆着当他们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他们不反抗时,就把他们狠狠踩在脚底,一等他们反抗,才会将本属于父亲的酬劳还给他。
连着几次,叶学名是真的越来越厌恶机械厂。
不管遇到谁都是没好脸色。
不过这一次看到等在外面的中年男人,他脸上的神色到底缓和了一些,“雷叔,你怎么来了?”
来的这人是父亲的同事。
以前他跟着父亲去车间,雷叔还带他玩过。
两年前设备被损坏,雷叔也帮着从中周旋,对着这个长辈他还真不好摆脸色,可还是提前说了一句,“要是其他事我很欢迎,要是想劝我爸回厂子那就不用说了。”
雷建设没说话,直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你这小子说话还真不客气。”
叶学名‘嘶’了一声,连着后退几步。
雷建设好笑道:“你可别碰瓷,我都没用劲。”
叶学名咧嘴笑了笑。
雷建设跟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来不劝你爸回厂子,但还是想请他回去帮个忙,厂子里打算买两台设备,想让他去检测一下。”
叶学名皱了皱眉头,“既然已经打算辞职,我爸就没想和机械厂有过多牵扯,再说了机械厂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维修工,不还有你和其他人吗?”
雷建设脸上的神色一僵。
不过瞬间就恢复过来,他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个组就你爸的技术最好,再说有了原先那一次,厂子里谁还信得过我?”
叶学名这次想起。
原先父亲修坏的那台旧设备就是雷叔检测的,一开始没查出问题,买回来没多久就出了故障。
雷建设跟着道:“你跟你爸说说,明天我下午过来一趟,别又找不到他的人,看在几十年老同事的份上,你让他留在家里跟我聊……”
“学名哥!”
雷建设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一声。
叶学名转头望去,就看到小芮朝着这边快速走来。
雷建设见有人过来,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些事,便道:“那我就先回厂子了,刚说得那些话记得跟你爸说说。”
叶学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雷叔一走,他就往小芮那边走去,看着她跑过来的样子,便道:“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芮看着离去人的背影,摇头道:“没事,就是大伯娘说家里有床旧被子可以拿去平屋。”
“我知道是哪床。”叶学名点着头,“我去拿。”
“等下。”叶芮扯着他的袖子,抬着下巴示意着离去的那人,“那是谁?”
“是爸的同事。”叶学名将雷叔的来意说了说,他无奈道:“雷叔都来说情,我爸怕是得头疼了。”
其他人的话他能当没听到,不过雷叔到底不同。
像他说得,毕竟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叶芮蹙起眉头,“他们关系很好?”
“三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两人差不多时间进的厂,还是一起学的维修技术。”叶学名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他道:“我小时候就爱跟着我爸去车间,他要是忙就是雷叔带的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雷叔的孩子呢。”
关系是真的好,所以雷叔来劝他爸或许真会同意。
他还要说些什么时,却发现小芮的神色不对,奇怪道:“你怎么了?”
叶芮眉头已经紧紧蹙在一块。
张了张嘴,低声喃喃:“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们以后打得不死不休……”
叶芮这句话的声音很小。
小到叶学名只听到后面的几个字, 硬是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开口问道:“你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