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那盒糕点腐败,他也没舍得吃掉,而这股味道与那叠糕点的味道有十成相似,那也是白岩少数与清河郡主相关的回忆。
他握紧手指,鼓起勇气抬头,小心的看着男人,慢慢的小声的说:“请、请问,我可以、我可以讲话吗?”
少年声音软软糯糯,放得很轻,耳力不好的人甚至听不见。
楚骥正批阅各地“新晋”刺史传来的盐税奏章,自古盐税一处,便容易牵扯出大案,江郡朝堂腐朽已近十数年,地方之处的藏污纳垢更是数不胜数,光是楚骥行军经过时看到的地方豪强宅院便可想见一二,这些折子倒是写得一等一的完善。
他冷笑了一声,便听见少年微小的声音。
楚骥侧目看向少年。
他眉眼中的冷煞之气还没退散下去,猛得这么看过来,吓得白岩畏惧的往后缩了一下。
楚骥皱起眉,厌恶道:“闭嘴。”
男人的气势太冷漠,白岩心口紧揪了一下,下意识的颤声回答:“对不起,我、我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楚骥冷冷瞥过他,没太在意,只是半刻之后,他额角的青筋根根紧绷起来。
心口酸酸麻麻的,细腻的仿佛深入骨髓的感觉让楚骥没控制住力气,狼毫在他手中断成两节。
少年似是听到了动静,懵懂无知的扭过头来。
他眼睛湿漉漉的,鼻尖也染上薄红,但是还记着自己答应了什么,没有哭出来。
可这对楚骥来说毫无用处,他感少年所感,纵使他不哭,他也能清晰感觉到那无能的软弱情绪。
男人压制着怒气,盯着少年的脸一字一句道:“一句。”
白岩一怔,嗫嚅道:“什么……”
男人看着他的视线顿时变得更冷漠。
白岩意识到他的意思,连忙正襟危坐,希冀的看着男人,压低声音小声又快速的请求:“我可以要一点吃的……吗。”
话说到一半,白岩的肚子十分应景的响了两声。
与此同时,男人的腹腔也发出一声嗡鸣。
白岩无措的看向男人,结巴的解释:“我不是想要饿的……”
楚骥眼神阴沉,忍无可忍的薄怒道:“住口。”
少年连忙抿住嘴巴。
楚骥几乎气笑了,接连二三的事都在提醒他被一个“不知来路”的少年控制,即便这东西再愚蠢无害,也让他怒不可遏,尤其他现在不能奈何得他任何。
男人阴沉的冷下脸,压制着怒气将桌上的糕点一应丢给少年。
白岩没料他会真的答应自己,呆了一下,然后连忙去抓丢在怀里的糕点,熟悉的气味瞬间充满了鼻腔。
是一样的。
白岩紧紧看着手心精致的小糕点,眼睛变得酸酸涩涩的。
不能哭。他答应过了。
白岩握紧掌心的糕点,抬头看向男人,薄薄的嘴巴生疏的牵起,小声的对他说:“谢谢。”
楚骥神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原本是盛怒的,但是少年的欢喜一并传递到了他身上,连带着他的胸口也泛起喜滋滋的感觉,两种感觉融合起来着实奇怪,楚骥生气不是,欢喜……更不是。
而且这东西,竟敢对他笑。
往上数十年,敢在楚骥眼前笑得这么自在的人,一只手也数不出来。
明明方才怕他怕得要死,现下却珍惜的抱着手里的团子,连嘴角都是弯的。
想到他现下是被这么一个“废物”所控,楚骥眉眼又冷淡下来。
“陛下,吏部尚书求见。”
江德满在水汀帘外压低声音提醒。
楚骥回过神,他收回视线,不再看角落的少年,拇指蹭着食指指根的黑玉扳指,冷冷道:“宣。”
江郡刚颁布新法,这种关节,有大臣来探明圣上心意并不奇怪。
可楚帝不是“仁慈”的君主,重臣们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推出一个吏部尚书来。
吏部尚书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年轻时倒是有几分豪气,可江国国主愚昧昏庸,皇亲把持朝政,朝廷早已腐败不堪,吏部尚书也只能“明哲保身”,才得以在这个位置保全家族。
此一朝他被推出来,本也只是抱着应对的想法。
直到他跪在亭外,楚帝给了他两个选择。
吏部尚书是腿软着出的宫门,仍旧浑浑噩噩的没回过神来,直到绊了一下,亲自送他出来江德满笑着扶住他,提点道:“尚书大人,您可小心着些脚下,后生们且等着您教导呢。”
吏部尚书浑浊的双眼陡然清亮起来。
他紧握了一下江德满同样苍老的手,紧接着步履踉跄着往回走了两步,对着宫门高举起粗糙布满褶皱的手,行了一礼,声音颤抖而又激动的道:“谢陛下,老臣---定鞠躬尽瘁。”
江德满满意的退居一侧,招来几个宫人:“来,还不快送尚书大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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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听不到外人的声音,他抱着点心,打了一个很长的瞌睡。
意识中途隐隐约约听见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只是听不太真切,他揉揉眼睛,翻身想缩成一团。
直到猛地传来一阵拉扯感,他泄出一声惊呼,踉跄的往前被扯了两步。
“很疼!”
---这话他没说,但是楚骥感觉到了。
男人沉下脸,慢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