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曼谷乘渡轮不出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位于暹逻湾南部帕岸岛,海水蔚蓝,沙滩细白耀眼,以及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简陋的街道,一个将自然与社会完美融合,碰撞迸发出均衡状态的岛屿。
周寅坤像是来招摇过市的,黑色劳斯莱斯被一同摆渡上岛,成为陋市中格格不入的存在。
驾驶位依旧是阿耀,周寅坤坐在副驾驶,臂肘随意搭在车窗边缘,手里拿着的幽黑墨镜有意无意的轻点着头,悠然自适听着后座两人的对话。
“夏,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可帅了,你别说跟jeffrey还真有那么点像,我特意偷拍了张拿来给你看的!”莱雅兴奋不已,拿着手机就翻了起来,找到那张视角诡异的窥照,递给夏夏看。
“哇!真的有点像,连这种角度照出来都这么好看,那真人一定更帅吧?!”照片里的男孩相貌十七八岁,干干净净又很阳光,虽然角度从斜下方向上拍摄,却依旧掩不住的精致轮廓,这种放在常人眼里明晃晃的帅气少年,夏夏自然也不例外。
“那可不!真人更像jeffrey哦——”,莱雅眉飞目舞,八卦心理直线飙升,“而且据说他游泳是强项还拿过奖呢,学习又好,身材还很高挑,可受女生欢迎了。”
“那肯定,毕竟这么优秀的男生谁能不喜欢——”夏夏说到一半,就被男人把话抢了过来。
呵,难不成她也喜欢?男人不屑一笑,“这算哪门子的优秀,小白脸!早晚还得指着当街卖屁股那俩钱吃饭,到时候吃裤裆都吃饱了,饭都省了,一举两得”,周寅坤话里话外即是扫兴而来。内心莫名翻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有什么眼光、见过什么世面?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目光短浅,头发长见识短。
夏夏不懂为什么自己跟莱雅说话,他偏要掺一脚,“周——!”
“周什么周,别忘了你也姓周。就算不看也知道,这种小白脸连个公的都算不上!这就叫二倚子!”
“二倚子什么意思懂吗?就是不男不女,搁数学公式里那就是个‘x’。”
周寅坤将手里把玩着的墨镜往车内中控台上一扔,嘴里还嘟嘟囔囔,“人模狗样的小畜生。”
“你——周寅坤你太过分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夏夏生气,可又说不过他,自己说一句他能说十句,嘴毒心坏的烂人标签分秒就贴回了他满脸。
“注意你的言辞周夏夏,现在该管我叫什么你自己心里门儿清,我可是你肚子里孩子他爸”,成天到晚周寅坤周寅坤的叫,没大没小,以前在外人面前还叫个小叔叔,现在大了长行市了,底气都足了。
夏夏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自己又没有错,稀里糊涂就被数落一溜够。
“烂人”,她嘴角挂着不乐意,语气不满声音不大不小,车内的四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莱雅自当站在夏夏一边,她见缝插针,“夏,你别气,我觉得坤哥刚才说的有道理,长相好的男人不一定就好,咱也不知道他私下什么样,反正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当然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毕竟阿耀不是那样的,于是又跟了句,“谁像阿耀,长的好、人又好的打着灯笼都不好找!”
“莱雅,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开车的人嘴都笑烂了,她说话就是耐听,声音比林子里那百灵鸟还好听,不过当着坤哥的面,这话他哪敢苟同,明摆着一捧一踩,阿耀扶在方向盘上的手上下来回转了转,动作跟搓手基本一个意思,紧张、忐忑,又掩不住的雀跃。
“何文耀!”搭拉着脸的男人语气赤裸裸的警告之意,愣牛就是愣牛,大屁股大奶能生养的女人多的是,偏看上这么个话痨的丫头片子。
“死丫头再耍嘴皮子信不信呆会儿就给你丢进海里做鱼饵。”
照这个趋势,怕还没到目的地就得干到头破血流打道回府了,阿耀立刻劝解,“坤哥,我觉得莱雅她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年纪小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男人偏头看他,目光就要将开车的人盯穿,“还有你,再多说一句就给我回孟买磨水泥”。
闻言,开车的人立刻闭嘴。
然不出十分钟,阿耀目光下意识扫向后视镜,不知什么时候起,距离黑色劳斯莱斯车尾几十米处一直跟了辆银色切诺基,他偏头对副驾驶的男人用眼色暗意,语气也跟着放沉了不少,“坤哥,看来这次来的,不光是我们。”
周寅坤抬眸,挑眉睨了眼,兴致丝毫未减,“早看见了,没什么不好,正好一块热闹热闹。”
40分钟的路程,就从渡口到了帕岸岛东南方向的瑞海滩,临近以满月派对而闻名的哈林海滩,与其对比这里就安逸多了。
阿耀并没有提前预定酒店,而是听了之前莱雅的意思,到了地方直接找酒店办理入住,没成想因隔壁哈林海滩的满月派对,此处也备受波及,导致所有酒店客房紧张,原本看好的高档木屋酒店现在只剩下两间。
前台小姐在电脑系统里查询一番,面带微笑耐心道,“是这样的,现在只剩下两间海景套房,您看可以吗?”这话是对着阿耀说的,另外三人往旁边一杵。
按理说当下这个情况,应该要三间才对,周寅坤周夏夏自然睡一起,另外阿耀跟莱雅各一间,缺这么一间房就很尬,倒也合了莱雅的意,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原本就是想俩人住一起,不然为什么不提前预定好,这一切也都在周寅坤的预料之中,阿耀其实也懂,心里暗喜,面儿上却透着难色,装的像模像样。
正琢磨着,夏夏缓缓开口,“要不,我们就住这儿吧”,毕竟现在去别的地方就太浪费时间了,两间套房四个人刚刚好。
“就,我跟莱雅一间,你跟阿耀一间,咱们凑合凑合,行吗?”,她看了看身边的周寅坤,接下来的话是问他能不能接受,至于莱雅跟阿耀肯定是同意的,况且这没什么不好的。
莱雅蹭的回头,“……,夏,你不跟坤哥一起住,能行吗?”,话面意思如果夏夏不跟周寅坤一间他会不会生气,潜意——这怎么能行?
“可以,我觉得挺好,就这么定呗”,周寅坤这回爽快的很,半点儿都没迟疑,难得报复的机会当然要用上。
“刚好我也想体验体验,跟男人一起住是什么感觉,是吧,何文耀?”周寅坤偏头,似笑非笑看戏是的睨着面前呆愣的男人。
既然坤哥说了,又能怎么办呢,他大把搓搓后颈,“那,那行吧,坤哥不嫌弃我就行。”
“怎么会,整个武装队我最喜欢你,长的好、人又好,打着灯笼都不好找。”这话他是看着夏夏身边的女孩说的,眼神挑衅似的。
莱雅垂眸,摆明是在打击报复,这次算栽了,不过跟夏夏住一起也没什么不好,晚上一起聊天喝果汁倒也不错。
夏夏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眼神都亮了,遮不住的欣喜,毕竟比起周寅坤,她更想跟莱雅一起间,免的他晚上又动手动脚,搞得她睡不好。
住宿问题落定,别的都好说,才出酒店,附近就见一处摩托租赁,简陋的瓦蓬下摆着很多大排跨骑莱雅很感兴趣,她转身看向身后身着黑色t恤身材精壮的花臂男人,“阿耀!你会骑摩托的对吧?我想坐这个,你可以带我吗?”
“这个,会,那你选一辆喜欢的,我带你”,阿耀强压着即将上扬的唇角,扭头看了看周寅坤,“坤哥,我带莱雅骑个摩托,你和夏夏,要不要也…?”
周寅坤自然不想,又热又晒,放着豪车不坐为什么偏要受这个罪,他冷言拒绝,“不要——”。
话落,就听身边一声失望的嗟叹,低头看,这个周夏夏耷拉个脑袋一脸的不乐意,想坐摩托也不知道说,“怎么?也想坐?”
其实夏夏也想,在英国的时候周寅坤带着她坐过一次,除此之外她没坐过摩托,当时就觉得有趣极了,但显然此刻的男人没有想顶着太阳带自己骑摩托的意思,她微微抬起垂着的脑袋抿抿唇,“还行……”
“去挑一辆”,周寅坤一手随意地揣着裤兜,另一手力道很轻地捏了捏女孩的脸蛋。
眼下的人猛然抬头,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即是开心。
夏夏顿了两秒,见周寅坤又冲她挑眉表示允许才看过去,瓦蓬下大大小小的摩托,还有几名零零散散的外籍游人跨上他们刚选好的精悍坐骑,哄哄的油门声响彻入耳,又随摩托飞驰而出逐渐远去,夏夏自然不会选这种,她抬手指了指,“那个红色的行吗?”
周寅坤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一个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红色踏板摩托,并且明显有些旧,呵,就这破车,他背着她跑也就那个速度,“就这?”
“嗯,行吗?我现在怀孕了……那些太大的摩托,看起来总觉得不太安全…”她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喃喃的说。
“喔噻!好酷啊,阿耀!这辆这辆,快上来啊!”莱雅趁刚才他们说话那个功夫,已经挑好了,川崎njazx10r,彪悍肌肉的外形,银黑相间的拉花,4缸1000马力的内核,阿耀看了也很满意,毕竟很久没骑摩托撒野了,正好燥一把。
他正往过走,身后传来男人不太高兴的声音,“你俩换一辆,快点。”
脚步被叫停,转身就看见那张蹙着眉的脸,“坤哥,我……,要不,我骑慢点……”
“换。”男人催促。
莱雅已经等不及了,她才不想换,只觉得这车跟阿耀般配的很,早就迫不及待的等着心爱的汉子带她飙车了,“阿耀,快上来啊,快——快。”
接着还窃声怂恿着,“别管他,快上来!他追不上咱们。”
阿耀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跟肢体上的行为,随手拎了两个头盔就跨上了车,不出五秒就带莱雅飙了出去。
“那,我们也快走吧,要不肯定跟不上他们的”,夏夏是看着那辆红色不知名的踏板说的。
周寅坤懒懒的往上面一坐,试了试,呵,会不会开着开着就散架了,他看了眼旁边孕肚有些明显的女孩,不禁勾勾唇角,“放心,包你连他俩尾气都闻不着。”
说完他又下来,给夏夏带了个头盔,自己却没有带,一手放在女孩的腋下,助力将人抱上了车,生怕磕了碰了。
这小破车一下坐上两个人,估摸着速度都超不过60迈,也罢,自己的兔开心就行,他拧动油门,伴着摩托车突突的引擎声,能听见身后女孩的隐隐自语,“我们出发啦,一定很好玩儿。”
不用想也知道,又是跟肚子里那个小的说的,这气氛还真是妙,倒像是久违的家的感觉,大概只有老妈在的时候感受过,可为人子又跟为人夫和为人父的感觉大有不同,跟周夏夏在一起,还有了个小不点儿,更多的是责任感,还有挂在嘴角掩不住的满足。
人生无非就是财欲、权欲、情欲,原本以为“情欲”是花天酒地荒淫无度,此刻到觉得,真正的“情欲”,是只为一人、只爱一人,日日月月年年。
下午的太阳很大,气温有些干热,周寅坤在一处清净无人的海边停下,随手帮她摘下头盔,鬓边的汗就顺着往下流,看来是热坏了,偏要带肚子里那个小的坐这破摩托,炙热修长的大手胡乱擦了擦白净脸蛋儿上的汗,问她,“渴了吧?带你去买点喝的。”
夏夏的确热的很,即使摩托开起来有凉风,架不住晒,她还穿了件长袖的防晒衣,就更热了,她点点头,随后被男人拉到不远处一个搭着简陋帐子的椰子摊。
摊主皮肤黝黑,不太干净的手用刀子熟练的戳进椰壳一掀,汁水就跟着溢出,让夏夏有种跟干旱沙漠看到了希望的感觉,她接过来,顺着吸管一嘬,凉凉的很清爽,热意都散去不少。
回到摩托停靠的海边,与周寅坤单独在一起,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老这么干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接下来要做的就很突兀,手腕一热,她被男人拉起身带着来到旁边一处秋千,秋千以高大的椰子树为依托,面朝蔚蓝的大海,视野开阔,“玩这个,我推你。”
夏夏一愣,还是坐了上去,而这么一荡,脑海里就想起了另一个人,她不知道阿伟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泰国,周寅坤这次又不像是在骗她,他做了这么多疯狂的事目的就是为了将她困于身边,到底是想拥有还是另有目的,自己早已没有价值,如果他真是动了情,还让她怀了孩子,这样不光她跟孩子很危险,就连对于周寅坤自己也成了致命的弱点,他会傻到如此地步作茧自缚吗?
神游了半把时候,感觉头上被搁置了东西,她抬手去摸,不知什么时候,周寅坤用周围的叶子花编了个花环,此花如其名,则苞片成叶子状,颜色由外侧的粉红逐渐延伸向内成深紫红,海风拂过,轻柔的苞片随之摆动,在晴空碧海的映衬下,成为当中极为和谐之景。
“这是?”夏夏手还摸着头上的花环,语气不解。
男人走到她面前,正对着坐在秋千上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人,“嫁给我行不行?”,语气仿佛不容拒绝,就这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求婚。
“什么?”夏夏不是没听懂他说什么,她只是觉得还有必要吗,现在不就是已经结婚了的状态吗,孩子都有了还要怎样。
“我求婚呢,看不出?”他干燥的指腹托起较小白皙的脸与自己对视。
“我们,不是已经……,现在不就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吗?”
这周夏夏还真是随意,结婚证领不了也就算了,毕竟是叔侄,婚总得求,婚礼总得办吧,不然这算什么,情人?!
男人思维一转,还是说自己现在这套她不吃,“行吧,周夏夏,你是想我那样做是吧,我要是那么做了,你可不能不同意。”
她没懂,周寅坤频道换的太快了,东一句西一句的,“做什么?”她问。
下一刻,身前精壮高大的男人单膝下跪,这个高度,跟坐在秋千上的她比低了不少,她很少这样的俯视他,眼下的男人长的好看极了,棱角清晰的轮廓,浓眉之下是那双深邃有神里面映着她的眸子,“兔,我想让你嫁给我,不准拒绝行不行?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说,我全都依你。”
“我想要的”,她看着他,思忖数秒又开口,“能不能别再用我身边的任何人来胁迫我,我真的,很累,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
扶在膝盖上的大手微微收紧,说来说去,接受他还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目的就是让她一辈子老老实实跟他身边呆着,“行,我答应你,不过从今往后你心里眼里不能有别人,你的一切都是我周寅坤的。”
“嗯,我决不食言”,她紧接着回答,语气坚定不移。
男人起身,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她,双手懒懒插着兜,勾一侧唇角,轻笑了声,“喜欢什么样的婚礼,我都可以满足你,草坪、海边,还是教堂?你来定。”
秋千上的女孩表情没什么波动,声音平静,“武装队,行吗?,她并不想在那种公共场合办什么婚礼,毕竟是近亲乱伦,难免遭来流言蜚语、异样眼色,甚至就算不是叔侄关系她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倒是武装队能让她觉得轻松些,有认识的人,也没那么多规矩,不会惺惺作态,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叔侄关系。
“好,就这么定,我很喜欢。”这答案出乎周寅坤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周夏夏竟会说出在武装队办婚礼,但这里他满意,从小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比外面那些形式做作的场子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儿。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撑在秋千的木板,低头靠近女孩的脸,与她一起看着眼前海天一色之景。
她看过很多海,芭提雅危机四伏的海,英国波澜心悸的海,苏尼恩毅然不悔的海,当下的海是不掺杂绿调的深邃蔚蓝,怎么看都像是他的忠贞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