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紧张道:“晏哥,你别把我送回去,我求你了。”
“不会。”晏桦下意识地说道。
“你现在要去哪?”
李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手机和钱都被没收了。”
晏桦开车甩开那群人,问道:“回家?”
李和声音突然提高,“不回,晏哥你别送我回去。”
“你也别跟我爸妈说,也不要说看到我了,我求求你了。”
平日里晏桦见到的李和就是一只打扮精致的小孔雀,此刻语气低沉,浑身脏兮兮,一只腿还断了,不断地央求着自己,像被折断了翅膀。
“不会说的,你放心吧。”晏桦不忍心看着李和如此哀求的模样。
听到这样的话,李和才稍微安心了许多,解释道:“就是我爸妈送来去的戒同所,如果我回去了他们肯定还会送我来的。”
“晏哥,我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如果再去,我真的会死在那的。”
晏桦之前听说过戒同所,他也了解过,在知道江野是同性恋后。
据说是药到病除。
这种宣传让晏桦觉得很不可信,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送江野去这样的地方。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回忆起那里的经历,李和陷入痛苦道:“他们一直电我,打我,不让我吃东西,逼着我看a片,让我承认我自己变态,恶心。”
李和说到最后已经情绪崩溃了,坐在车后排失声痛哭。
晏桦成为他逃出来后的第一个情绪宣泄口。
光是听到这样的描述,晏桦心底就一阵颤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从来动过送江野去戒同所的想法。
如果江野遭受李和所遇到的痛苦,晏桦会先疯掉的。
李和声音哽咽,不知道是在问晏桦还是在问自己,“我只是同性恋,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晏桦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沉默地在街上兜圈,静静地等着李和平复情绪。
等李和情绪渐渐稳定后,晏桦说道:“前面有家医院,你先去看看腿,不然时间久了骨折的地方会长歪。”
“钱你也不用担心,我先帮你垫着。”
李和没想到晏桦会帮自己这些,吸了吸鼻子感激道:“晏哥,谢谢你。”
“怪不得江野之前说我。”
听到江野的名字,晏桦心脏像是被突然捏了一下。
“小野说你什么?”
李和擦着眼泪道:“说我没哥哥真可怜。”
李和现在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可怜,被亲生父母送到戒同所,无依无靠,只能暂时求助同学的哥哥。
晏桦无奈道:“他逗你玩的,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李和擦干眼泪,攥着被泪打湿的纸巾问道:“晏哥,我能借用下你手机打个电话吗?”
晏桦将手机递过去,没有多问。
很快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是我。”
“我用的晏哥手机。”
晏桦扶着方向盘,似乎对面还认识他。
“我逃出来了,你要来找我吗?”
“你能出来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和用力地嗯了一声,“那你到文阳汽车站等我,我晚点来找你,别被发现了。”
“晏哥现在带我去医院。”
“没什么事,跳下来的时候腿折了。”
“见到你再说吧,我先挂了。”
李和将手机递给晏桦,“晏哥,谢谢你。”
晏桦想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男朋友?”
李和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晏桦犹豫道:“我认识?”
“认识。但是你不要跟别人说,江野也不行,晏哥,除了我和他知道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你知道了。”李和为了表示感激,决定分享这个秘密给救了自己的晏桦。
突然要知道一个重大秘密,晏桦不由得有一丝紧张,正准备让李和别说了。
但是李和嘴太快了,晏桦已经听到名字了。
“你们打算去哪?”
李和摇摇头,“等他出来了再说吧。”
晏桦操心江野习惯了,不由得说道:“高考成绩快出来了,你们还要回学校填志愿,不要耽误这个。”
“不会的,我要离家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了。”李和决心道。
晏桦短暂地沉默:“同性恋这条路很难走。”
李和笑了下:“难就难吧,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成年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止李和成年了,江野也已经成年了,晏桦不能再替他做决定了。
晏桦的思绪从几天前拉回帐篷内。
江野听到戒同所三个字后,惴惴不安问:“桥哥,你是要送我去戒同所?”
“你是傻子吗?”晏桦不解地看过去。
“我要是想送,你现在还能在我面前?”
晏桦觉得江野有时候很聪明,不然怎么会高二就保送大学,帮他追回被骗的钱,想出办法对付裴家。
但是在他面前,就像没脑子一样。
笨的要命。
只有笨蛋才会选一条最难的路走。
听到晏桦骂他,江野才安心地带着撒娇的语气道:“我怕嘛。”
“那我不用改了吗?”江野尾音雀跃地问。
晏桦移开眼,不再去看江野,盯着虚无的空气,怔怔道:“这是能改的吗?”
李和被打被电击都改不回来,何况好端端的江野?
晏桦也不愿意让江野承受同样的折磨。
江野偷偷地往晏桦身边又靠了靠,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他继续说:“你想当同性恋,你就继续当,路是你自己选的。”
“但是我不可能陪你去当同性恋,你喜欢谁都可以,除了我。”
江野刚以为自己被释放出大牢,但是转眼之间又被判刑,他愣了一会,嘴角泛起苦笑道:“你这跟我让改有什么区别吗?”
晏桦是男人,江野就是同性恋。
晏桦是女人,江野就是异性恋。
重要的不是性别,只是晏桦。
“你要是觉得没区别,我无话可说。”
承认江野是同性恋,已经是晏桦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不能再退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野走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与他所期望的广阔人生背道而驰。
江野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除了相依为命的哥哥。
同性恋这条路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晏桦不能再陪他肆无忌惮地疯下去。
江野垂着头无力地躺下,靠在晏桦身边,不放弃地追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说呢?”晏桦反问。
江野不死心,“可是我们两无论从血缘还是法律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兄弟啊。”
他小声嘀咕道:“况且桥桥你自己还说了,你不是我哥。”
不得寸进尺就不是江野了。
晏桦稍微放宽一点,江野就恨不得多进一丈,巴不得晏桦马上就成为自己爱人,再也不分开。
况且放宽的不是一点点,而是江野想都不敢想的让步。
这让江野难免痴心妄想,想入非非。
晏桦白了他一眼,躺在睡袋里不想再和笨蛋说话,“那你滚吧,反正你也不是我弟。”
“我不。”江野死皮赖脸地贴着晏桦的睡袋。
他已经不是十八岁那年,晏桦让他滚,他就再也不敢出现的高中生了。
晏桦藏在睡袋里只觉得头疼,这人越长大,脸皮越厚,之前让他滚,话都不敢说一句,只会偷偷丢眼泪。
现在让他滚,他只会凑过来抱着你说不。
晏桦在睡袋里蜷缩身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理会紧紧抱着自己睡袋的人。
可是当他动了动身体时,意识到身旁有一硬邦邦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