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1)

那些流言让她这个当娘的,都在镇上几个世家夫人面前抬不起头,这些天都没赶出门。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生气也不可能狠下心来责怪。

眼看她脸上也渐渐用上一层愁容,晏方这时心里终于开始发慌了:

“娘,老头子不会真的把晏辞叫回来吧?”

晏夫人一听这话,眉毛立马竖了起来,将本是有些姿色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竟然跟发疯时的晏方有几分相似。

她冷声道: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回来!”

她微微喘着气,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不堪的往事,杏眼里带着怨恨:

“当年我十六岁就被我爹嫁给一个年纪比他还大的男人,又是当妾,又是看正室的脸色,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她咬着一口银牙,脸上带着不甘,连带着脸侧肌肉微微颤动:

“我好不容易设计死了他娘,才坐上这正室的位置,如今若是你连他都比不过,那我忍了这么多年,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破事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说啊?”

晏方一听这话,怒气又上来了:“你现在还怪起我来了?!”

“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他?!”

“那个废物”他攥紧拳头,回忆着半年前那废物还在他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如今却敢当着面报复自己

他的牙齿“咯咯”作响,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一阴,低声骂道:“肯定是老头子,后悔把他赶出门,现在为了让他回来故意给他的香方,害我在香会上丢这么大的脸!”

晏夫人瞪着他,耐心道:“就算真是这样,你也得找机会——”

她话说到一半,门突然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在门口。

晏夫人一惊,回眸看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从道观回来,晏昌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每天以药续命,如今脸上更是布满老态,若不是拄着拐都走不动路。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

结果晏方却吓得站起来,结果背上受的杖刑疼得他满头是汗,赶紧又趴回去,硬着头皮道:

“爹,你怎么来了”

晏昌浑身发抖看着晏方,面上的表情与当年把晏辞赶出门的时候一般无二,甚至还要恼怒几分。

只不过他这次可没有力气说话,更没力气上去给这不孝子一巴掌,因为他还没开口就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跟在身后的陈昂是这里唯一露出担心的表情的人,急忙上前搀扶住他。

晏夫人站在一旁,她的眉头蹙了蹙,忍着不快,到底还是上前搀扶他:

“老爷身子不好,有什么事叫方儿过去不就是了”

晏昌挥开她的手:“看看你的好儿子!”

他几乎站不稳身子,说两句便要咳嗽一下,看着晏方恨铁不成钢道:“我都跟你说了你不要去招惹他,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晏昌喘着粗气:“而且晏家家规第一条就是不能偷用他人香方你,你怎么还能干这么恬不知耻的事!”

晏方本来还有些心虚,一听这话,原本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暴戾和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怒道:“我拿他方子怎么了?!”

他气上心头,顾不得晏夫人在一旁给他使眼色,朝着晏昌怒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偏心!都把他赶出门了还给他香方?!你就是故意让我丢脸是不是?!”

他说完看着晏昌不可思议看着他的眼神,不知哪来的快感:“反正他都被你赶出去了,怎么着,你还有脸把他叫回来?”

晏昌被晏方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疯狂地咳嗽起来,几乎喘不上气,指着晏方“你”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晏夫人故作埋怨地瞪着晏方:“方儿你少说几句吧,看吧你爹气的”

她看了看陈昂,以帕捂口不满道:“老陈,你也是的,老爷都病成这样,你也不拦着点?还让老爷出屋?万一老爷病情加重,你承担得起吗?”

陈昂在心里叹气,最终搀着晏昌:“老爷,咱们还是回去吧”

晏昌拄着拐,他闭了闭眼睛,脸上似乎又苍老几分,再次睁眼,既没有看晏夫人也没有看晏方,想还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嘴唇颤抖着,最后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在陈昂的搀扶下,转身颤巍巍地走了。

晏夫人盯着他苍老的背影,神色间愈发厌恶。

等他走后,晏夫人才快步上前扶着晏方,眼里带着心疼:

“我的好孩子,你快点儿躺下吧,身上还伤着呢。”

晏方愤怒地狠狠捶了一下床,朝着晏夫人嚷嚷道:

“他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看不上我,还是就是想让晏辞回来啊?!”

晏夫人眸子里一片寒意:

“你别管他怎么想的,你看他那样子反正他也活不过几年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你千万得稳住了。”

晏方愤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镇上都传他晏辞是天赋异禀,肯定都说我是个不要脸的小人。”

晏夫人坐在床边,轻柔地将晏方额前的发拨开,慢声细语道:“好孩子,娘告诉你,这世上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有办法得到的。”

晏方冷笑一声:“那要是得不到呢?”

晏夫人眸子里精光一闪,声音依旧温柔娇媚,可是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

“谁敢跟你抢,那就毁了他”

“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第74章

“毁了?”

晏方看着晏夫人,脸上原本的不甘与恼怒逐渐化为一丝融于瞳孔中的疯狂。

晏夫人看着儿子逐渐平静下来的脸,殷红的唇一张一合,语气半是埋怨半是宠爱:

“为娘告诉你多少次了,你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紧紧攥在手里,别让任何人抢走。”

晏方听着她的话,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急道:

“可是晏辞和他店里那几只老鼠如今过得有模有样,你没听镇上的人怎么说”

他们说晏家老爷老糊涂了,放着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长子不要,偏偏要培养一个庶子。

如今这个长子因为这一场斗香会,摇身一变从一个草包酒鬼变成了镇上媒婆都想说媒的对象。

而这个庶子彻底丢尽了他们晏家的脸面。

庶子这两个字,就仿佛一根刺,从晏方出生的时候便扎在他的心里。

即使自己从小就比那个废物强,自己能说会道,最会讨晏昌欢心,然而只因为这么一个庶子的头衔,他过得心惊胆战,总是怕他得到的一切会毁于一旦。

晏方恨恨地想着,殊不知晏夫人心里比他更加担心这件事的发生。

她好不容易熬死了主母,让她的儿子成了娘不在爹不疼,随意他们母子欺负的小可怜。

最初的那段时间,她只需要在晏昌耳边轻飘飘地说几句话,就能让晏辞平白无故地挨一顿骂,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孤僻,着实令晏夫人颇为开心。

明明晏辞已经被他们母子赶出了家门,可一向懦弱的人却仿佛变了个人,过得风生水起不说,还有了自己的生意,直到等到斗香会之后,镇上人们舆论的风向就变了。

不仅如此,从前不少与他们晏家有生意往来的人,都因为这件事跟他们取消了合作,因为这事让最近本来就不太好的晏家更加雪上加霜。

更不用说在晏方把香方卖给赵安侨之后,晏家的生意亏损严重,再过些时间说不定还要清退一些家仆。

然而晏夫人不会在意这些,在她看来,只要自己的儿子成了晏家的下一任家主,自己也可以永远享受着晏家带来的富贵。

她看了晏方一眼,压着心底的焦虑,耐心地说:

“你现在才是晏家唯一的儿子,你才是继承人——想要毁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香师,难道不是易如反掌吗?”

“他出名就让他出名,他开店就让他开店。”

“出名就毁了他的名声,开店就毁了他的店,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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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四时香铺一条街的茶坊二楼,苏青木正叼着毛笔,伏在案上皱着眉看着面前摊开的,写满数字的账簿,眉毛已经成了个“川”字。

“所以,今年的住税上缴了百分之三还得算上货物关税百分之二”

晏辞在一旁写字,看着他的样子,终于被忍住:“你再这么看下去,那些字都认识你了。”

“可我不认识它啊。”

苏青木愁眉苦脸,似乎被上面的数字难住了,终于忍不住喊:

“我怎么总觉得这税交的这么多啊?”

晏辞停下笔凑过来,拿着账簿仔细看了一眼:

“不是一个关口交百分之二的税,是每经过一个关口都要交百分之二的税,你算算那些香料经过了几个关口。”

他用手指敲了敲账簿:“而且应该还算上船舶停岸税,你得把这笔再扣了。”

苏青木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太熟练地扒拉着算盘算了半天,握着毛笔在纸上又减去一笔:

“我还以为是那些走商的骗我呢,不过按照你这样说那就对得上了。”

晏辞看着他在纸上加加减减,忍不住道:“你这是运了多少香料过来?”

毕竟载的货越多,泊船税就越高。

“我准备把咱们在镇子西边新盘下来的那个仓库填满。”苏青木嘿嘿一笑,“反正这些东西又不像你说的那什么‘甲香’又臭不了。”

他用笔杆指了指外面的天:“你看这天整日阴沉沉的,半个月了还不放晴,再过几天万一遇到暴雨,船只都不好出海,上哪找人送货过来。”

他们这些香料大部分是从海上运来的,只因为大燕朝虽然地大物博,但在香料广泛性上实在欠缺,味道好又独特的香料几乎都是从南海上运过来的。

不过那种又靠谱,出海经验又丰富的船队几乎都隶属于官府,若非苏青木靠着他叔叔那层关系,让他们这几个不靠海的小镇青年联系到船队实在有些困难。

晏辞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可是香料放的久了,空气中的水分会影响味道的。”

苏青木毫不在意:“先屯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