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现场年纪年最小,不要顾虑太多,反正戏份就三分钟。我看过你的表演,正常发挥即可。”说着,余盼华循声回头望,“青霄,你来了啊,刚才去哪里了?”
孟青霄搪塞,“随便逛逛。”
说谎。温宁安垂下眼睫,心下更加确定,秦昭序和孟青霄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余盼华没当回事,想与温宁安继续说道说道。
谁知小姑娘倔着一张脸,“余老师,我不紧张,我会表现好的。”
说完离开,前去候场。
余盼华有点懵地望向孟青霄,“是我的错觉吗?温宁安刚才好像火药味很浓。”
孟青霄若有所思地观察温宁安背影,她正在使用手机,发信息。
【秦昭序:刚才有事,没看到你的来电】
【不是安宁:没关系】
【不是安宁:你刚才在忙什么】
【秦昭序:随便逛逛】
演出即将正式开始,广播提醒观众关闭手机和其他录像设备。
【秦昭序:演出加油,我尽量不睡着】
温宁安撇着嘴关闭手机。秦昭序说“随便逛逛”,和孟青霄的借口一样,这大概就是老相识的默契。
讨厌死秦昭序了。
一会儿陈宥薇,一会儿孟青霄,以后保不准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人。
温宁安低下头,手机黑色屏幕隐约倒映浮现她盛妆的脸。
其实她才是最莫名其妙、最不该出现的人。
“宁安,第一次上台,紧张吗?”
孟青霄平日不苟言笑,表情很有距离感,就连说关怀的话,依旧保持淡泊如菊的人设秉性。
温宁安被激起难以名状的好胜心,否定道:“我不是第一次上台。”
余盼华终究克制不住天性,见缝插针,“你上学那种过家家表演不算,外面观众席坐了一溜职业剧评人呢。”
温宁安曾经获得的奖项、荣誉,在俊秋剧团显得特别小儿科。好比在奥林匹克数学金奖选手面前,摊开自己小学一百分的试卷,班门弄斧,傻得要命。
孟青霄提醒:“你脸色看起来不好,如果有问题,提前与剧团沟通,不要带着私人情绪上台。”
温宁安沉寂如灰的斗志又重燃了,一听到孟青霄的教导就产生应激反应,不愿在她面前落下风。
“孟老师,谢谢提醒,我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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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霄所说的“不要带私人情绪上台”,是不希望温宁安走神,忘记台词动作。
可温宁安矫枉过正。
她急于表现好,导致表演动作用力过猛,本就有匠气重的问题,再添一把火,就成了刻意、不自然。
溪流中的奥菲莉亚睁开眼睛,本应该柔和凄美,但温宁安的眼睛承载太多想表达的感情,争先恐后流露,导致整个形象看起来过于活泼艳丽。
普通观众也许没注意差别,张俊秋却是拧起眉头。
温宁安大概也意识到有问题,暗叫不妙,立刻摒除心底强烈的表现欲,按照先前排演的情感饱满度,进入状态。
可惜属于她的时间太短,才三分钟。
如此紧凑的时间里,她的表演情态,从绷紧的发条,骤然转变成平缓的丝线,有点突兀割裂,张俊秋眉头皱得更深。
缤纷喧闹的台上,温宁安念完最后一句台词,望向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人。
俊秋剧团的彩蛋,引发铺天盖地的热烈欢呼,秦昭序耳膜被震得嗡嗡响。他不懂戏,但懂市场反应,以场内的反馈来看,终场演出可以说大获成功。
他唇角勾起,跟着鼓掌。
全体演员出场谢幕,充满仪式感的鞠躬感谢,经久不息的雷鸣掌声,秦昭序已经想象到温宁安雀跃的样子。
却听到后面两个人交谈。
“布景别出心裁,演员的台词功底不错,不过左边的小姑娘,好像有点紧张。”
左边,是奥菲莉亚的第一自我,温宁安饰演。
“嗯,我也注意到了,瑕不掩瑜,整体还算可以。”
“张俊秋是完美主义者,她可不一定满意。”
“哈哈,青年演员,没办法的。”
天排灯亮,观众陆陆续续散场,秦昭序想了想,逆人流去往后台。刚到休息室门口,抬手要敲门,就听到张俊秋果然忍着火气——
“宁安,你怎么回事?排练好好的,正式演出竟然出差错,给我个解释。”
第47章 纪念礼物
秦昭序象征性叩击门板, 两下,推门而入。他穿了深灰衬衫,黑色西装, 脖间同色系领带,从头到脚浓重的精英感。
屋内只有张俊秋、剧团经理和温宁安。
张俊秋余怒未消, 皱眉头不悦。剧团经理左右为难, 这秦总摆明来给温宁安解围, 他帮哪边都不是。
温宁安始终微微垂首, 没看任何人,不知在想什么。
秦昭序收回眼神, 双手随意插兜,笑一笑, “终场演出反响热烈,外边一众媒体等待采访, 都杵在休息室干嘛?”
剧团经理擅长周旋人际关系, 见张俊秋没有在外人面前责训温宁安的意思,顺坡打圆场,“秦总,我们在做内部复盘,正要出去呢。”
秦昭序点头, “等会儿采访结束,直接去宴会厅吧。”
张俊秋到底没拂秦昭序面子, 看了温宁安一眼, 欲言又止,转头离开。
温宁安的难受本来十分, 张俊秋临走前怒其不争的轻微叹息,让难受程度猛然翻倍到二十分。开演前, 不知天高地厚在孟青霄和余盼华面前打包票,真是幼稚可笑。
秦昭序捧起温宁安的脸,“挨骂了?”
温宁安头一偏,躲开他的牵掣,“没有,张导没骂人。”
秦昭序只当小姑娘状态低落,抱住她安慰:“你第一次正式登台,不管发生什么状况都正常。”
秦昭序的怀抱厚实、有安全感,温宁安不受控制地想,他的怀抱曾经给过别人吗?孟青霄问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对一个人产生独占欲,是很危险的情感信号,温宁安既害怕,又不可避免地沉沦。
胸口满腔浊气因急躁而乱窜沸腾,她猛地推开秦昭序,“不正常,都是我的错,我心思重,想太多要太多,导致上台节奏乱掉了。”
秦昭序猝不及防被推一把,脸上表情挂不住,“事情已经发生,多计较无益,先去宴会厅吧。”
说着,上前拉温宁安的手,却被再次甩开。
秦昭序敛起笑意,目光平静凛然,“你又要闹哪出?表演没发挥好,打算火气撒我身上?”
温宁安从开始就知道,秦昭序的脾性,并不见得真有多温柔体贴,只是被他惯着宠着,会产生一种受偏爱的错觉,好像搅翻天都能被他包容原谅。
她因秦昭序分神,就想拉他一起不痛快,“是,现在谁站我面前,我就朝谁发火,嫌我态度差你可以走。”
秦昭序蹙起眉头,“温宁安,第几次了,任性也要有度,你是学不会正常沟通吗?”
温宁安鼻子一酸,不用照镜子就能想象此刻的表情有多无理取闹,但她克制不住地在秦昭序面前撒野。
就像小时候,钟文茵和温咏广在公园,对邻居家的小朋友投去更多关注时,她闹情绪不吃晚饭,直到父母都来哄她,才略微心甘情愿地拿起筷子。
温宁安扬起脖子,“学不会,我就是这样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那就别理我,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
“行。”
秦昭序深深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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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宴会厅,五张大圆桌覆盖棉质光面白色桌布,正中央的鲜花摆台,插了朱丽叶玫瑰组群,夹杂中间橙边缘黄的郁金香冰糕,点缀圆叶尤加利。
剧团经理说,秦昭序临时有事回明市,由他代替说声抱歉。
温宁安拿起调羹,舀一勺海参粥,咸鲜软烂,入口即溶。她埋头机械地进食,身旁陈竹轻轻道:“宁安,你那么喜欢海参粥啊,我的份也给你吧。”
对面余盼华招来服务员,“你俩孔融让梨呢?喜欢就再点,反正秦昭序买单,他有的是钱。”
温宁安放下勺子,“不用加,我吃饱了。”
这家酒店主打海鲜宴,食材每天从世界各地空运而来,秦昭序开庆功宴不计成本,餐桌还有蓝鳍金枪鱼和澳洲帝王蟹。
温宁安不是特别有胃口,每道菜夹一筷就放下,整餐吃下来,肚子依旧空空如也,
酒店成立七十八年,有一个至今保留的主厨见面环节。
就是等到宴会尾声,主厨带着为当日宴会特制的秘密菜品,亲自推小车出现,为宾客奉上。
这项悠久传统,远在明市的剧团成员都有所耳闻,较为火爆的社交媒体上,有个话题是关于酒店的特制菜晒图。迄今为止,没有一样重复。
戴厨师帽白围裙的主厨出现,众人纷纷停筷,翘首以盼等待惊喜。
温宁安顺着其他人目光看去,只见厨师掀开巨大精美的不锈钢遮罩,里头的特制菜品竟然是——
蟹粉生煎。
陈竹一拍脑袋,“我明白了,一定因为我们来自明市,所以准备了生煎,酒店好有心!”
生煎包是明市传统小吃,底部油煎金黄酥脆,上半部分淋白芝麻和葱花,馅料汤汁饱满,明市人从小吃到老。
只有温宁安知道,这大概率是秦昭序安排的,起因是她一句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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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结束回酒店,大家或多或少喝过酒。
an提议打会儿牌玩桌游,陈竹双手同意,把情绪不佳的温宁安也给拉去了。
七八个年轻人,聚在an房间沙发。an一个健步,火速合上茶几上的电脑,振振有词道:“男人的桌面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