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横,按照秦昭序说的双脚落地姿势下跳。
脚尖未触及地面,就跌落入宽阔厚实的怀抱。
“接住你了。”秦昭序的声音低沉含笑,气息萦绕耳廓,极具蛊惑性。抱她转身,走几步,到平坦的石板路,才将人放下,“想逛哪里,带路吧。”
沿旋转木马的方向前行。
“秦昭序,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高二那年。”
秦昭序参加华东地区校际网球赛,拿到冠军,和一帮同校参赛选手周末约去游乐园。
温宁安默算年龄,秦昭序高二,十七岁,她才十岁,三个月大的伊布刚来温家。
萨摩耶小时候性格腼腆,整日缩在小窝不理人,温宁安怕它生病,一到周末,就抱着小小只的狗进游乐园的绿化区散步。
她和伊布都喜欢旋转木马,园区规定,宠物不准坐游乐设施,即使她是温咏广的女儿,在营业时间段也不能例外。
于是常常在隔壁的失物招领室,和伊布呆到所有人下班,同工作人员打招呼,单独开一回旋转木马。
“就是这间。”
失物招领中心,成了被丢弃对象的本身。
拧转门锁,嘎吱一声就开了。
秦昭序与伊布立在身后,问驻足不前的温宁安,“不进去吗?”
“”园区断电,没有灯,屋里黑漆漆,散发一股经年尘封的潮味。温宁安双手合十祈求,“你陪我一起吧。”
秦昭序闷笑,了然地牵起温宁安,走入失物招领室,伊布晃晃脑袋紧跟而上。
失物招领处安有一大排柜子,温宁安搬来椅子站高,从柜顶取出个小包裹,打开,是完好无损的丹麦蓝罐曲奇铁盒。
“竟然还在!”
伊布比温宁安还兴奋,在铁盒表面嗅来嗅去,被温宁安一把挡回。
“里面是什么?”秦昭序问
“一些旧物。”她打开盒子。
其实是温宁安多年积攒的小纸条。女孩儿心思细腻,有些话不和爸爸妈妈讲,就写在纸条装进铁盒。
盒子不能放家里,打扫的保姆阿姨会看到,于是偷偷藏在失物招领室。
秦昭序生起好奇心,借助手机照明,拿起纸条。
[第一次上台表演大提琴,穿了礼服,好紧张呀!]
[家里新来条小狗,叫伊布,它好丑。(注:小狗就在我脚边,希望它没看见我写的话)]
[伊布弄坏妈妈的冬青树,我带它到游乐园避难。]
秦昭序唇角翘着。
[都读高中了妈妈还不许我晚上十点后回家,唉。]
[运动会跑步摔伤,送我去医务室的学长向我表白,可我不喜欢个子太高的。]
[生物书的细胞图片好可怕!]
[]
可爱得要命,他继续翻。
[18岁,我成年啦!生日宴酒店额外送一只巧克力蛋糕,我好幸运。成年该许什么愿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要。是不是该谈场恋爱?]
秦昭序:
纸条截止到十八岁生日当天,温宁安认为自己是成年人,不该再做太幼稚的举动。高中忙着申学校,来游乐园的次数直线减少,出国后,几乎早已忘记铁盒的存在。
被秦昭序看见少女心事,怪尴尬的,温宁安佯装淡定盖上铁盒,“我要带走。”
秦昭序关闭手电筒,“好啊。”
房间蓦地变黑,忽然一道强光闪过脸颊,温宁安下意识闭眼。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秦昭序拽到储物排柜的角落躲起来。
空间狭窄,身体相贴,温宁安怀抱铁盒,被秦昭序温热的掌心捂住嘴。
伊布趴在地面不吱声,它的身高,从窗外看不见它。
保安打着哈欠,应付地打电筒巡逻一圈,收工回家。这座游乐园关闭近一年,没人来,巡视只是走过场。
“保安已经走了。”温宁安提醒。
秦昭序放下手,却没放她出去,维持将人拥在怀里的姿势。
“18岁,想谈恋爱,有过喜欢的人吗?”
“算有吧。”
“为什么没谈恋爱?”
第一次发生关系,他记得,温宁安说没交过男朋友。
温宁安回忆道:“他要转学去美高,我认为远距离恋爱不靠谱,所以放弃喜欢他了。”
“这就放弃?说明程度不够。”秦昭序欺近,“喜欢过他几天?”
温宁安掐指算算,“一周。”
秦昭序非常不礼貌地笑起来,“这不算喜欢。”
温宁安不服气,“你呢,有过喜欢的人吗?”
天色彻底黑沉沉,温宁安能看清秦昭序的眼睛。深邃幽静,侵略性极强。
“有过心动的,但知道和她不可能,所以像你一样,放弃了。”
“什么时候心动的?”
“几年前。”
那会儿两人还不认识。
“哦,那你心动了多久?”
“不告诉你。”
“这不公平,我已经说出我的答案。”
“我没承诺过和你公平。”
毫无意义的拌嘴。大概身处游乐园,温宁安觉得秦昭序的心理年龄也在倒退。
她不禁幻想,年轻几岁的秦昭序,一定是比现在更骄傲张扬的天之骄子。到底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他既心动,又克制不去触碰?
想必很珍视吧。
被秦昭序牵出失物招领室,温宁安没再打探关于他的情史。
旋转木马彩漆剥落,云霄飞车保险杠锈迹斑斑,城堡前的花园,杂草比伊布还高。
温宁安漫无目的走了一遭。
业绩江河日下的游乐园,一年前匆匆转让没来得及告别,这回终于说了再见。
翻墙回车旁,只带走蓝罐铁盒。
当天晚上,温宁安在铁盒加入新纸条。
[秦昭序此人不讲公平,切记切记。]
第25章 青涩天真(修)
二月初, 乍暖还寒,漫长凛冽的冬季迎来尾声。
明天就是正式入职俊秋剧团的日子,江澜邸衣帽间, 温宁安手托下巴,面对整柜衣服, 提前思考入职穿搭。
连衣裙不够干练, 西装又正式过头, 挑挑拣拣, 始终不满意。
伊布进出好几趟,插不上意见, 百无聊赖地躺在客厅柔光地砖,滚来滚去晒太阳。
大门响动, 伊布警觉地抬起头,见是秦昭序提前下班回家, 咕噜翻身, 摇着尾巴跑去他脚边。
秦昭序脱掉外套,俯身摸摸萨摩耶下巴,“她人呢?”
伊布像个导游,给他带路到衣帽间。
温宁安正纠结棕色大衣还是黑白格纹套装,一手拎一件, 向倚在门口的秦昭序征求意见。
秦昭序扫了眼。
“左边。”
“棕色啊,”温宁安挑剔, “会不会老气?”
“那就右边。”
“格纹裙好像不太稳重。”她将衣服挂回去, 继续挑。
秦昭序耐心等她又选几件,发现这件事短时间不会有结果, 于是直截了当地把温宁安弄出衣帽间,缓解她的入职焦虑。
他把人抱在身上, 好笑地问:“就上个班,至于吗?”
温宁安眼睛弯弯,“当然至于,曾经的同学都在念书,我竟然要加入张俊秋导演的剧团。”
秦昭序大学开始接触西港业务,工作有些年头,对于温宁安的兴奋劲,着实无法理解。
都说三年一代沟,他和温宁安至少差了两个代沟。
“张俊秋工作时比较严格,擅长冷脸嘲讽。”秦昭序给温宁安打预防针,让她稍微冷静。
温宁安根本不在乎,“哪个艺术家没点脾气嘛。”
“你很崇拜张俊秋?”还没入职就替人说话,秦昭序觉得有意思,“很少遇到有人这么期待上班。”
温宁安撇撇嘴,“因为没学可上,只能期待上班。”
张清华当初调查温宁安背景资料,集中在国内部分,关于她在英国一年半的求学生涯,秦昭序一无所知。
而那一年半,恰是温宁安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