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生出不切实际的渴望。时汀抬起手,像怕自己会后悔一般,快速把温暖的鳞片放进了夏元霁胸前的口袋,扭过头道:“你不能掺和这里的事情,你会被卷进麻烦里的,你离开之后,就忘了我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她轻轻护着口袋里的小蜜蜂,抬步就要往外走,却被夏元霁紧紧攥住了手腕,温柔的水息拢了过来,将她冰冷晦暗的世界隔离开。置身无人的小岛上,时汀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落日的余晖照在巴掌大的叶片上,熠熠生光。夏元霁的指腹轻轻压在她的眼角上,拭去即将滑落的泪珠,“我很荣幸成为你想要求救的人。”时汀看着他,喉头滚动,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夏元霁礼貌地收回手,递来一条干净整洁的手帕。“上次你离开后,我调查过那个被虫族围攻的实验室,它在联邦没有备案,里面的很多研究项目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但这件事上报之后,却不了了之了。”说到这里,夏元霁顿了顿,犹豫了几秒才询问道:“你是不是被胁迫了?”时汀不知该从何说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记事起就待在实验室里,参与各种虫族研究,我的血液对哺育高等虫族的幼虫有奇效。”“他们把我看得很严,只允许我待在实验室,我……我会给你惹来麻烦的。”夏元霁却眨了眨眼,“你是自己跑掉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时汀愣了下,“可你……”“放心,没有人知道我去过那个研究所,你是唯一得到这枚鳞片的人。”夏元霁牵起时汀的手,取出口袋里的鳞片,再次放了进去。他的碧海沧龙觉醒了两个拟态天赋,拥有跨越空间能力的【水息穿梭】从未展露在人前,即便有人因为他曾经和时汀接触过,对他进行调查,也不可能拿出证据证明是他带走了时汀。夏元霁站在暮光里,眉梢眼尾间带着浅浅的促狭,却给人强烈的安全感。时汀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她缓缓握住了手中的鳞片,无措与不安逐渐消退,像在大海里飘摇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她捧出耷拉着触角浑身上下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的小蜜蜂,详细说明自己向夏元霁求救的原因。“博士研究虫族的目的不单纯,我怕小昼继续待在研究所里,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研究所里有一间秘密实验室,只有博士能去,而他每次提取小蜜蜂的基因后,都会前往那间秘密实验室。时汀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可没有权限根本进不去,又怕打草惊蛇,一直都不敢采取行动。她抿了抿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它返回虫族宇宙,或许这样,人类才能在与虫族的大面积入侵中,获得一线生机。”时汀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虚无缥缈,但比起那些与虫族基因有关的乱七八糟的实验,她更愿意去研究如何让普通人觉醒拟态。人类会在虫族的入侵之下毫无反击之力,无非是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普通人面对寄生类虫族,几乎没有自保之力。如果每个人都能觉醒拟态,寄生体不会泛滥成灾,虫族也不可能无限制扩张。时见夏被她捧在掌心里,忽然没了与夏元霁较劲的念头。她看着眉目坚定的时汀,最终振动翅膀飞到她的面颊边轻轻蹭了蹭,像以往做过许多次那样,乖巧而依恋。时汀似有所感,想碰一碰她。小蜜蜂却像会后悔般,避开了她的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到夏元霁面前,抬起短短的肢足在他的脑门上踹了一脚,且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颤动着触角飞向了一望无际的海面。时汀望着她离开的身影,用手背碰了碰面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留下的触感,不由红了眼眶。她养大的小蜜蜂,飞走了。 神秘之旅(17)时见夏睁开眼, 看见昼正盯着自己,脸色阴晴不定,像被人摸了屁股的老虎, 随时有可能呲着獠牙暴起。但她莫名觉得一点也不害怕,心底甚至升起些许难以言表的微妙感, 就像她知道那是只纸老虎。当意识完全从回忆中抽离,再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时见夏心里已经无法再升起初见这位王时的警惕和敬畏了。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到昼的记忆片段,但亲身感受过他在过去那段记忆中的情绪后, 她对这位王的滤镜简直碎得干干净净。傲娇别扭占有欲还很强, 尤其是最后离开时,还不忘记踹爸爸一脚, 却没怎么用力,和他嘴上所说的对爸爸百般嫌弃的那些话, 完全是两回事。时见夏努力忍住将要上翘的嘴角,以免不小心笑出来, 揭了这位王的老底,惹得他勃然大怒。昼盯着她,目光从她努力向内抿起的唇瓣上扫过, 语气又凉又冷,“什么事情这么想笑?”双眼弯起, 面部肌肉紧绷,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会以为他看不出来吗?时见夏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住了, 无辜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否认完,她火速转移话题:“刚刚发生了什么?”其实时见夏大致能猜到自己刚才应该是和星核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昼的力量突然介入,导致发生了微妙的变故,使得星核读取了他的记忆片段,还正巧呈现给她。七颗星核依旧飘在空中,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稳定地进行力量交换,使不同星核之间的力量达到统一水平。时见夏下意识看向深紫色星核的位置,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寻找时汀的身影,看到她双手交叠在腹部,安静地躺在藤床上才松了口气。昼不轻不重哼了声,看来是不打算和她计较过往记忆意外被她读取的事情了。时见夏缓了口气,询问道:“妈妈怎么从星核里出来了?”昼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跟她讨价还价,主动说起时汀的情况,“之前,她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生命垂危,我把她封印在星核里,用星核的力量维持她的生命。”
“但一颗星核起到的作用有限,而且会排斥外部力量,每隔一段时间会产生能量潮汐,试图把介入者从星核内部驱逐出来。”“如果不对里面日益混乱的能量进行疏导,星核会把她排斥出来,你带来的六颗星核与它形成能量循环,为时汀拔除了那股一直侵蚀她生命的力量,现在已经摆脱了危险,很快就能醒来。”说到最后,昼的声调微微上扬,可见喜悦之情。时见夏也露出惊喜的神色,下意识走到藤床边坐下,想碰一碰时汀,手都伸出去了又有些胆怯。她在能够清晰记事之前就离开了妈妈,仅剩的一点记忆也模模糊糊,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面容,此时觉得熟悉又陌生,欣喜又忐忑。妈妈醒来,看到当年的小豆丁长这么大了,会是怎样的神情?爸爸也快苏醒了,他如果知道她找到了妈妈,一定会非常高兴。小蜜蜂见她有些情怯地收回手,震动着翅膀飞过去,落在时汀白皙的手背上,额前的触角轻轻动了动,传递出浅浅的声波。“汀……汀……快……醒……噢……”时见夏看到它,霎时想起倒映在实验罐内玻璃上的黄澄澄的小蜜蜂。她压下即将扬起的唇角,好奇询问道:“小家伙,你认识我妈妈吗?”小蜜蜂歪过脑袋来,它和昼小时候不太一样,除了复眼是灿金色的之外,身体表面的斑纹是金色与黑色互相交错的,并非纯粹的亮金色。它望向昼,再次动了动触角,“王……说……汀……汀……喜……欢……热……闹……”小蜜蜂飞起来,绕在时汀面前飞成小圈圈,好像在说自己经常过来陪她玩。时见夏回头看了一眼昼,他还站在原地,已经成长为虫族王者的他似乎比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你不过来看看她吗?”时见夏询问道。如果没有昼,她或许就见不到妈妈了。昼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时见夏双手抱胸道:“我不介意多一个异父异母的虫族哥哥。”至于当后爹,那还是不要想了,连名字都是爸爸取的,还是老实当儿子吧!昼霎时黑了脸,冷哼道:“谁要当你哥哥?”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人类文化一知半解的小蜜蜂了,不是太晦涩深奥的语句都能听懂并理解其想要表达的意思。时见夏意味深长地噢了声,一个音节被她拉出了九拐十八弯的调调。重新落在时汀手背上的小蜜蜂扬起脑袋看过来,又转头看了看昼,似乎在好奇他俩打什么哑谜。时见夏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它圆滚滚的小肚皮,煞有介事道:“还是你比较可爱。”奶呼呼地喊妈妈,有吃就是娘,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昼有被内涵到,他抬起手,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时见夏的腰,把她从藤床边拎了起来,不是很友好地丢到旁边能量耗尽的晶石粉堆里,自己坐了过去。时见夏坐在一堆粉末里,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大蜜蜂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妈妈知道他这么小气又霸道吗?时见夏在心头腹诽,但看昼只是坐在藤床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觉得有点好笑。她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粉末,搬起藤椅坐到床边,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遇到妈妈,再把她带回来的?当初发生了什么?”时见夏隐隐觉得妈妈会受重伤,并流落到虫族宇宙,与博士有关却并非完全因为他。她还记得之前那个模糊的梦境,有人找到了她和妈妈,并且把她送离了妈妈身边。那不像是她臆想出来的梦境,更像存在于她记忆深处,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而那个人不是博士。联邦内部一定还存在某股势力,他们很可能与博士有所勾结。阅读了昼小时候的那段记忆,时见夏更加确信这一点。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妈妈是博士利用老元帅和他妻子的基因制造出来的实验体。但妈妈没能觉醒《山海经》拟态,并被博士带在身边培养成了虫族研究员,且利用她的血液培育虫族。爸爸在记忆的最后也对妈妈说过,她所在的研究所正在进行很多明令禁止的研究,这件事被上报之后不了了之。可惜她阅读到的不是妈妈的记忆,而是昼的记忆,如果能从妈妈的视角看一遍过往发生的事情,她现在就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了。大抵是已经暴露了自己最不想被别人知道的那段记忆,昼也懒得和她扯那些有的没的,回答道:“我不想让她逃走的事情被发现,和她分开之后,就带着虫族去端了那个研究所。”时见夏听着他的描述,想象出比拳头稍大的小蜜蜂带着一群虫族把研究所再次夷为平地的场景,忽然觉得有点爽。作为人类,得知研究所被摧毁,她就算不感到悲哀也至少不能幸灾乐祸,可站在妈妈的角度,眼看着她获得自由,博士的心血毁于一旦,她只想拍手叫好。昼继续说道:“在那之后,我就回到了这里,再次见到时汀是在十六年前,她穿越海底的空间裂缝来到这里。”“我感知到她的气息找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受了重伤,昏迷前也说不出话了,只在手里捏着一块玉佩。”昼抬起手,一块纯白色的玉佩躺在他的掌心里。时见夏将玉佩拿起,仔细打量起来,它的正面镌刻了一朵朵祥云图案,触感温润,算不上极品却也是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