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根基到底太过浅薄,没能把黑白棋子完全融入环境中,困在领域中的人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破绽。十一号眼力不差,看出了天地棋盘的命门所在,第一时间把密林之中的黑白棋子当成了首要攻击对象。他冷冷嘲笑道:“不自量力!”灰黑色的双头弯刀裹挟着锐不可当的锋芒,犹如世间最无情的收割者,狠狠击向不远处的白色棋子。化为兽雕形状的棋子没有移动的能力,受到攻击后表面出现明显的裂痕,等双头弯刀回旋而至再次击向它,棋子不堪重负,化作万千能量碎片消失。十一号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拟态的力量化作无数灰黑色的丝线凝聚出一柄又一柄双头弯刀。双头弯刀好似曾浸染在尸山血海中,凶厉逼人,石雕棋子根本不是对手,连十秒都没有撑过。天地棋盘的拟态领域支离破碎,十一号的视线里江应渡正搀着九号走到监牢的门口。因拟态领域被击垮,江应渡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双手脱力,无法支撑九号的重量,眼看着要摔倒。九号勉强抬了下手,想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可他伤势太重,现在的状态比江应渡还不如,根本维持不了身体平衡,不仅没站好,还直挺挺往前跌去。江应渡怕他伤上加伤,顾不得受到重创的精神力泉,当即往前扑去拦他,硬生生当了一回肉盾。九号的脑袋摔在他的肩上,还为干涸的鲜血蹭红了他的衣服,斑斑勃勃很是触目惊心。江应渡沉重地喘了口气,扶着九号将要站起来,可被他抬手压了一下臂弯,听到他沙哑却没什么力气地怒吼,“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江九寒,跟你没有丁点关系!你过来找什么死?”他撑着手臂想爬起来,奈何伤势太重,左腿还被打断根本借不了力,差点又摔回去。江应渡看到满脸狰狞走来的十一号,抬手擦了下唇边溢出的鲜血,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你就当我脑子坏掉好了。”他有自己的判断,九号是居心叵测的卧底,还是不愿意伤害他的笨蛋弟弟,不是靠别人一张嘴就能说清的。他被他找回来这么久,从来都没有打探过联邦事务,还总是避着江家的人,不乐意跟他们接触。以前江应渡觉得他是离家多年,与家里有了隔阂,又在怪自己当初没有牢牢拽住他,害他被海浪卷走,所以说话总是恶声恶气。现在想来,他恐怕早猜到自己的身份会有暴露的一天,提前做好了准备,届时即便发生冲突,也不会有人伤怀。十一号歪了歪脖子,骨骼碰撞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咔嚓声。他看着费力扶起九号的江应渡,冷冷道:“搁这儿玩什么兄弟情深呢?这小子不过是个复制品,你却要搭上命来救他?”江应渡早看他不爽了,哑着嗓子嘲讽道:“怎么?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十一号见他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当即重重挥下手。双头弯刀脱出,在空中划过一线寒芒,精准朝受伤的两人逼去!九号戴着特制手环,用不了拟态,江应渡的拟态领域被摧毁,也没了再战之力,他们在十一号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只有死路一条。索命的弯刀越来越近,九号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身旁的江应渡,后者毫无防备,踉跄着向后摔倒在地,急剧收缩的瞳孔映出他此刻的情绪。鲜血从九号唇边滑落,他微微闭上眼——恰在此时,一声枪响穿越冷肃的长廊,带着无可抵挡的威压突袭而至!沉黑色的子弹瞬间击溃露出獠牙的双头弯刀,直逼瞳孔放大的十一号!噗嗤!血花飞溅,子弹没入十一号的肩膀,留下一个焦黑的血洞,透黑色的电弧呲啦窜出,直把他电得惨叫不已。嘭!十一号抽搐着倒在地上,像个癫痫发作的患者,嘴里还接连不断发出惨叫,一头短发根根竖起,为这凄惨的一幕染上几分滑稽。鞋跟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重踢踏声由远及近,江应渡无心查看来人是谁,疯了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滑落在地的九号。不过是这短短一秒的拉锯,汗水便洇湿了的眼睫,整个人也像从水里捞出来。谁能想象,历来从容不迫的江应渡会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九号的呼吸很微弱,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眼睛半阖着,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江应渡的心口剧烈起伏着,想也不想便要抱他起来往外走,却有只手拦了他一下,“别急,先让他把治疗药剂喝了。”匆匆赶来的百里玄爻拿出师无遇给的治疗药剂,不由分说灌进九号的嘴里。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能死,药剂刚喂进去,九号就下意识大口吞咽起来,虚弱的状态立即得到少许缓解。江应渡微松一口气,不期然对上了百里玄爻身后之人的目光,当即一愣,期期艾艾道:“爷爷,您……您怎么来了?”刚刚开出那一枪的,正是江文湛。他看起来四十出头,实际上已百岁有余,气质端正,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军人的风骨。“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得为了救这小子,一起死在这儿?”江文湛语调威严,听不出是喜是怒。江应渡抿着唇不敢反驳。江文湛在江家拥有绝对权威,凡是他的决定,无人敢提出质疑,九号是他下令让副官抓的,江应渡背着他过来救人,俨然是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而且这里是首都星中央军区大牢,江应渡既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没有通行证,擅闯就是犯罪。江文湛对族中后辈要求严格,逾矩越权的事情一概不许做,谁要是犯了,得吃家法,唯有失踪多年被找回来的‘江九寒’屡次出格,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百里玄爻看他这副可怜又倔强的样子,连忙唉呀一声打圆场道:“江爷爷,应渡是救人心切,您快别怪他了,再说,您老人家不也亲自赶来了吗?小九这宝贝疙瘩,大家都心疼着。”
他的话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又带着后辈的撒娇味儿,江文湛本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不轻不重哼了声,“我可不是为他来的。”话落,他身后的两个士兵一个走进监牢里,给惨叫不止的十一号戴上特制手环,一个走到江应渡身边,把九号架起来往外走。江应渡下意识抬手阻止,“爷爷,你要带他去哪?”百里玄爻顺势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人从地上扶起来,不慌不忙道:“放心,有人罩着小九呢!江爷爷是带他去治伤的。”“有人罩着?”江应渡愣了一下。百里玄爻循循善诱,“还记不记得小九在南藤军校校庆上到公冶和夏夏学妹面前干的好事?”事情过去没多久,江应渡当然记得,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脚趾都要抠出一座联邦首都星城了。百里玄爻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没忘,闷笑一声道:“他可是咱们联邦目前最大的红人要保的宝贝弟弟。”他还煞有介事的转头询问江文湛,“我说的对吧江爷爷?”江文湛对待百里玄爻着实不能像自家小辈那样虎着脸随意训斥,这家伙的脸皮厚得很,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嘴巴甜还会哄人,更知道分寸,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摆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既然你们俩要救那小子,接下来就由你们守着他,免得再出幺蛾子。”见他大步离开,百里玄爻连忙扶着江应渡跟上带九号去治疗的士兵。有时见夏这副挡箭牌在,百里玄爻做主摘了九号的特制手环,再有首都中央军区医院医生们的竭力治疗,他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苏醒。江应渡精神力受损,也当了一回病患,和九号安排在同一个房间。期间江心沅过来探望,带了很多九号喜欢的小零食,但他睡着,没能和吵吵嚷嚷了一年的便宜妹妹说上话。江心沅想着九号被袭击的事情,干脆也留了下来。百里玄爻尽职尽责守在病房里,因为觉得太无聊,下了一款游戏,拉着江心沅一起玩,两人强强联手,没多久就打成了全服第一。首都星星际港口。时见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江九寒往外走,公冶既望跟在她身侧,戴着虚拟耳机听百里玄爻几个小时前发来的长达十二分钟的语音。听完他转达的内容,公冶既望微皱起眉,“夏夏,博士果然派人动手了。”“小九现在受了伤,在医院。”时见夏立即停下步伐,“谁伤的他?”公冶既望顿了顿,老实回答道:“他身份暴露,江元帅派人抓捕他,他拒不受捕,伤的不轻,后来被送到首都中央监狱,在那里遭到十一号的袭击。”他三言两语概述百里玄爻叭叭叭了十几分钟的内容,简单明了。“十一号?”时见夏缓缓重复,“他现在在哪?”“被江元帅的人带走了,应该在接受审讯。”公冶既望察觉她语气中的危险,老实巴交道。江元帅抓捕九号情有可原,毕竟对他来说九号不仅是彼岸花的卧底,还胆大包天冒充他的亲孙子,甚至有可能在这期间窃取了重要信息。他作为联邦元帅,要对国家安全负责,能答应送九号去接受治疗,已经是给时见夏很大的面子了。时见夏知道这一点,不至于对他心怀怨恨,但对忠于博士的十一号,就不必说换位思考那种可笑又无聊的话了。她低下头,正想对江九寒说先送他回家,却听他先一步道:“夏夏,我想先去看看小九,他那么怕痛,现在肯定委屈极了。”时见夏将要出口的话止住,点头应了声好,又奇怪道:“你和他很熟悉?”在她的印象中,九号和江九寒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倒也不能这么说,两人接受博士的治疗时,待在同一个实验室。江九寒像藏着什么小秘密般,轻轻翘了一下嘴角。“我昏迷的时候不是全然没有意识的,小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还趴在我的治疗舱边问我为什么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候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哥哥。”他轻快地眨了下眼,像做了坏事的小恶魔,“然后他就相信了,喊了我好久的哥哥。”时见夏未料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交集,稍微想象了一下呆萌可爱的白小九趴在治疗舱旁喊江九寒哥哥的样子,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她轻轻拍了拍江九寒的肩膀,“让盘盘送你过去,我有点事情要去找江元帅。”江九寒当即道:“好,谢谢盘盘哥。”公冶既望:“……”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在联邦五大军校建立起来的‘英明’形象,很快就要因为这个小名毁于一旦了。想到百里玄爻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嘴巴,盘盘立即警惕起来,郑重其事嘱咐道:“小寒,我大名公冶既望,盘盘是夏夏的专属,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喊我。”江九寒看看他,再看看时见夏,仿佛明白了什么,拉着调子长长噢了一声,颇为遗憾道:“那好吧!”时见夏:“……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左顾右盼,看前面。”江九寒委屈地撅了下嘴,又见膝盖上的朏朏动了动耳朵,很快高兴起来,轻轻去摸它的耳朵尖儿。送离公冶既望和江九寒,时见夏和苏浔阳派来保护她的两个超凡强者直接了去首都中央监狱。江文湛已经离开去处理要务了,前来接她的是他的副官。双方碰面,时见夏一句废话都没说,开门见山道:“我要见十一号,我来审他,比你们效率高。”这话堪称狂妄。军方的审讯员经验丰富,什么样的犯人没有见过?联邦s级通缉令上的恐怖分子被抓捕归案后,也没几个能熬得住审讯员们的车轮战,最后都得乖乖交代犯罪过程,上首都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