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比她预计的好很多,比起开学的四百多名,她在短短一学期进步了一百多名。上学期期末来领成绩时候,白老师还给她发了一张进步奖状。赵霞羡慕的发出啧啧声,她一个学期到最后也就前进了五十多名。“你今年还摆摊吗?”元棠的答话铿锵有力:“摆!”元棠又买了一个炉子, 这次她学聪明了,自行车后座直接找人焊了个架子,把炉子牢牢的固定好。考虑到现在在钱上面的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了, 元棠也不再勉强自己早起, 她现在只摆晚上。好消息是晚上能摆两趟。白县一中今年发了狠要在高考给出亮眼的成绩, 直接给高三加了一节晚自习。本来九点多就能下课的高三生,这下要变成十点多下课。元棠算了下时间, 完全够她卖两趟。于是早上元棠再也不用紧赶慢赶的跑着来上课, 每天早上都能睡个好觉, 再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来上学。胡燕那边则是已经瞒着家里, 把工作包给了别人。这也是现在比较常见的情况,有些正式工也是这样干的。胡燕是临时工, 厂里的管理更是松散,只要有人按时去上工就好。胡燕就找了一个工友的妹妹来补她的位置。每个月的工资直接给对方, 但工作还保留在她名下。没了三班倒的压力, 胡燕每天的作息跟元棠基本对上,两人都是早出晚归, 一个去上学一个去店里。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胡燕还时不时问元棠哪个耳环怎么搭配丝巾,后来她自己就摸到门路了, 每天去店里都很开心。开学两周多,第一次放假的时候,元棠去店里盘了一次货, 胡燕虽然出了一些小状况, 但货和钱都清清楚楚。元棠夸了她一通, 开始跟她商量进货。胡燕胸有成竹的给出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要进点丝巾,大块的丝巾不要进了, 小丝巾多进一些。还有上次你教我那种把丝巾绑在头上的方法,很多顾客都很喜欢。有些顾客挑了好几样花色,但咱们得花色一种留的款太少,有些客人为着某个花色来的,却扑空。这次可以多一些。”“眼影盘和眉笔都要补货,口红有几个色号也断货了。对了,发卡的样式可以更多点,之前你拿回来的样品,很快就被人抢光了,还总有人来问新款。”“项链也可以多一点,珍珠的卖的不算好,有几个塑料的倒是卖的很好。”……元棠认真倾听胡燕的意见,在纸上写写画画。胡燕探头一看,元棠基本按照她的意见写了进货单,心情高兴的不得了。元棠拿着进货单,去找地方打电话。跟上次一样,元棠打电话足足打了十来分钟才等到周凤霞接电话。“周姐,我这次要八百条小丝巾,两百条大丝巾,耳环要款式全一些,要三百付。口红不轮品牌,各个色号都给我拿个十支,另外玫红,橘红和大红色另外拿二十支。发卡先来一百个试试水,款式多一些……”周凤霞乐得合不拢嘴,嘴里说着好好好,然后又推销起店里的新货。“有一批新到的帽子你要不要?”元棠下意识问什么款式。“好多种呢,有那种圆圆的毡帽,还有鸭舌帽,毛线帽,宽沿帽……”元棠:“不要毛线帽,也不要太厚的帽子,其他的一样来三顶。毡帽换着颜色拿十来顶。”“对了,店里还到了一种大的粉盘,各种颜色都有,好多种用法。”“要!拿十盘!”……两人在电话里说完种类和价格,最终算出一个总价,元棠趁机跟周凤霞提出以后白县只能供自己一家货,就算是别人找到省城去,她也不能供两家。周凤霞满口答应,元棠这么大的手笔,她是疯了才会丢了这么个大客户去巴结小客人。“你放心啊妹子,你周姐我是有信用的。”两人约定好了时间打款,周凤霞表示收到汇款单就安排装车,但时间也要凑隔壁市那家,估计下下周才能到货了,问元棠到时候货卸在哪儿。元棠直接让对方去贸易园卸:“白县贸易园,问下就能找到,正对着大门口就是我的店,叫精品屋。”周凤霞表示记下了,两人这才挂了电话。元棠赶在第二天邮局开门就去了,她手里的提包里是最近的收入,她昨晚把钱摊一床,细细的捋顺并且数好,足有两千块,她也不换整,直接提着零钱就来邮局。八九十年代的银行汇款也并不像后来那么便捷,需要在邮局填写汇款单,并且把钱交给邮局,邮局像是寄信一样,把汇款单寄给收款人,收款人再带着汇款单和户口本去邮局领钱。有些远距离的汇款,没有半个月都难拿到,元棠考虑到毕竟没出省,时间差估计在一周左右。于是才提前跟周凤霞定下进货的事。邮局的人一看她这样提着包来,直接就分出一个人来专门负责点现金。两千多块的货款,前后点了三遍才入账。元棠细心的写下自己和周凤霞的信息,把汇款单交给邮局负责人。对方表示最快五天就能到省城,元棠登记了信息,到时候如果寄不到,邮局会联系她。好在过程中没有什么波折,很快元棠卡着时间给了周凤霞打了电话,问她收到汇款单没,周凤霞说收到了,说她赶得巧,正好周末隔壁市也进货,到时候一并送过去。元棠心里记着这件事,第二次放假时候,货正好下午到,她跟胡燕接到货,细细检查一番,又给司机买了水,请司机吃了饭。本来她还犹豫是不是要给司机定个招待所住一晚,谁知道对方压根不愿意住下。“不用麻烦了,我在国道边上有熟悉的店。”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让他住他也不敢。大车停在路边,万一叫谁卸了个轱辘或者偷了油,回头还要自掏腰包补上。他们大车司机都有自己的圈子,晓得哪些店铺能安心住,他还不如趁着天没黑去国道边的店,管吃住能看车,将就一晚上第二天安安心心回省城。元棠看样子也就没有再劝,给对方装了一饭盒的土豆泥和茶叶蛋,又给他的茶壶续满热水,另外给了一包烟。
司机是跟周凤霞长期合作的一家货运公司的员工,本来跑白县是很不情愿的,白县周围都是山,路难走不说,视线也不好,毫不客气的说,他来的路上是一边跑一边骂的。可元棠人虽然小,却很会打点人。哪儿像有些店,接货时候都两手插着不动,净等着他干,干完了也不说留顿饭吃。元棠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交代胡燕:“下次他再来,你让石头哥或者小冬哥陪着他去吃饭,然后照着这次一样,给烟给水再送点吃的。”胡燕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元棠拉着她进屋去写招牌。新货到了,不得写个大大的“新款到货”吗?元棠周末没事,给胡燕放假让她回家去看看,这是两人早就约定好的,只要元棠放假,胡燕就休息。不然一个月没个休息的时间也成问题。胡燕百般不情愿,可又知道自己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前些天大哥还去地毯厂找她来着,好悬把她没在地毯厂的事给捅出来。胡燕拿了钱买了一只烧鸡和两个卤猪蹄,转念想想又从店里买了两条丝巾。蹬着自行车到家时候,范娟正挺着看不出怀的肚子在晒太阳,一看到胡燕这个小姑子,范娟眼珠子一转就热情招呼:“燕子回来了!妈,你看燕子给你带什么了?”胡燕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从小性格就直率,从来没跟范娟这样的人相处过。明明就是普通的话,可范娟说出来就让她感觉到里面一定是藏着什么心思,她不得不转动脑筋去思考。这种感觉糟透了。果不其然,范娟一嗓子把胡母叫了出来,胡母脸上挂着愠怒,张口就是一句:“你还知道回来?”胡燕知道自己上次跟母亲吵完架就一直没回来,母亲只怕是生气的很,她索性老老实实的闭着嘴,听凭母亲怎么教育。胡母眼神落在她带回来的鸡和猪蹄上,愠色稍稍下去些,但声音还是带着点怨气:“我以为你早忘记我这个妈了。”胡燕不说话,范娟却乐呵呵的上来打圆场:“妈,你看你说的,人不回来你还念着,人一回来你倒是耍小孩子脾气了。燕子你别放心上,进屋来坐。”胡燕胸腔里憋着,她只不过一个月没回来,范娟就说进屋来坐,怎么?这里就不是她家了?进了屋,胡燕傻了眼,她原本的屋子是一个木床还有一个竖式的衣柜,窗前是一个大大书桌。可现在,属于她的小屋已经变了样子。除了木床还留着,衣柜和书桌都已经消失不见,之前的衣箱子也被放在地上,上面堆着她的夏季衣服。胡母唠唠叨叨的说道:“要不是让你哥叫你,你都不回来。你屋里这些东西乱的呦,我给你收拾好半天才收拾出来,这东西我都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扔也不敢扔,只能全塞箱子里。赶紧的,你过来看看这些衣裳还穿不穿……”胡燕突然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她机械的问母亲:“妈,这屋是要用来干嘛?”胡母自然道:“你大嫂这不是怀了吗?她那屋小,我寻思给你换换地方。到时候你嫂子和你哥睡你这屋,你住小间。”胡母没说口的是,眼瞅着二儿子也要结婚,二儿媳也要进门,女儿本来占着最大光线最好的一间就不合适,如今让出来也挺好。她住她大哥本来住的那一间,之前胡青因为要出大车,回来的不多,所以一直都是睡小间的。现在换过来,胡燕就一个,住小间光线差点就差点。她二哥结了婚,眼瞅着家里的孙辈人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胡燕正好也要嫁出去,家里的小间打个上下铺,给孙子们住。胡母盘算的好,胡燕却落下眼泪来。她咬着下嘴唇,扭头就要走。胡母在后面喊,她也不停。走出了门却又折返,赌气一般把自己的衣裳全堆在箱子里,自己搬着箱子要往自行车上放。胡母来了气,上来就打她的手:“你闹什么!”好端端的说着话,她怎么就突然起性子了,胡母觉得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女儿。之前还算是乖巧懂事,现在却一个劲的跟她唱反调。胡燕含着眼泪,看向被胡母夺了一把,洒下来一地的衣裳。她哽咽着喉咙:“妈,我还没结婚呢?你就巴不得给我撵出去了?”胡母脾气上来:“我哪儿撵你了?就让你换个屋,哦,我当妈的就不能安排你一点?就这我就是撵你了?胡燕你讲道理不讲?”胡燕淌着眼泪,心说你虽然嘴上没撵我,可你行动上撵我了。凭什么范娟一进门,她就得去住小屋?住小屋也没啥,可为什么就不能等到我回来再搬?胡燕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堆衣裳,以前安稳放在衣柜里,现在却被随意堆在面上,仿佛随时都可以被人扫地出门。“妈,我到底是不是你闺女?”胡燕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胡母被女儿的不受教气的眼前发黑, 她捂着胸口,声音颤抖:“胡燕你有没有良心?我不就是让你换个房间?你至于这样闹吗?你看看你现在,打扮的什么样子!一点女孩的庄重都没有, 回家除了气我就是跟我吵架。我让你换房间是因为你大嫂怀孕了, 你就算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也不该这么闹!家里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家里最好的房间是你的, 现在让你换的房间也不小,就是不朝阳而已!你这样闹法, 怎么不出去看看别家谁家闺女是这个条件?”胡燕哽着说不出来话。胡母说着说着也掉下眼泪:“你满庄里看看, 你过的比别人强出去多少!就这你还来戳我的心。”她一手养大的女儿啊, 居然问是不是自己不是亲生的。她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些年在家里什么待遇, 她就差把心肝剖出来给她看了。胡燕看着母亲哭,心里梗的难受。她下意识觉得母亲说的话不对, 她是村里条件最好的,所以她就一定要感恩感谢, 并且对母亲明显的偏心不能抱怨吗?明明之前一家人都好好的, 可自从大哥娶了嫂子,母亲就变了一个人。胡燕之前把所有责任归咎在大嫂身上,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或许在某些事情上,大嫂范娟是说了一些话来鼓动,可母亲显然也是抱着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