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国栋瞄了一眼酱牛肉。
这个年代,大学的伙食跟普通老百姓比算是不错,但肯定吃不着酱牛肉。
每个月学校发的补贴,他还要寄回家一些。
杜飞看在眼里,也不点破。
拿筷子夹了一片酱牛肉放到刁国栋面前的碗里:“尝尝,老四做的酱牛肉味道不错。”
刁国栋却皱着眉头,忍住没吃。
抬头看向杜飞,沉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跟我故弄玄虚。”
杜飞笑呵呵道:“我没什么意思。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没有原则上的矛盾,犯不上因为一些小事儿做成死敌,你说是不是?”
杜飞本身长的精神,微笑起来更是亲和力十足。
可刁国栋却感觉,面前这人是一头十足的笑面虎,绝对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好在现在没有其他人,刁国栋也不用端着面子,干脆认怂:“这次是我看走眼了,您愿意放我一马,我求之不得,这杯我干了,跟您赔罪。”
说完了,拿起小茶缸,把剩下的一两酒又一口干了。
却因为喝的太急了,被酒气呛到,猛一阵咳嗦。
杜飞拿酒瓶又给刁国栋满上,不慌不忙道:“国栋~我这样叫你行吧?”
刁国栋咳嗦的脸色通红,心里有点腻歪杜飞跟他老气横秋的。
可是从之前带人去堵杜飞不成,还差一点被反杀,再到连着两口酒,让他咳嗦不止,更加狼狈。
心气早被打磨下去,索性听之任之。
杜飞见他没反对,知道火候快差不多了,接着道:“赔罪不赔罪的先搁一边,今天这事儿你准备怎么解决?回去跟你那帮兄弟怎么说?”
刁国栋的脸色一僵。
杜飞这个问题正点到他的要害上。
其实今天晚上,他带人出来堵杜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化解白天被轧钢厂摘桃子的副作用。
试图巩固他在队伍里的威信。
从上次带人去找秦京柔,再到这次盯上娄家,连着两次失算,令他威信大损。
要再不能扳回一城,他这支队伍恐怕明天就得散伙。
第559章 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
刁国栋十分聪明,如果到现在还没听出了一些味道,他这个大学真白考了。
盯着杜飞,沉声道:“你……想利用我?”
“是合作~”杜飞欣然举起小茶缸:“国栋,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刁国栋敏锐的嗅到了机会的味道,毫不犹豫的端起杯子碰了一下,看着杜飞扬脖喝了一口,索性也把心一横,心说国共还有两次合作呢!当即也喝了一大口。
这时候,白老四从后边端着热好的包子出来,放到桌上也退出去。
等屋里只剩下俩人。
杜飞不紧不慢又从兜里掏出一摞大团结放到桌上。
刁国栋一愣,一看那厚度就知道不少。
杜飞笑呵呵道:“这里是二百块钱,你回去就说是我赔给你们的,带你手下那些人找地方吃顿好的,再喝点酒,稳住人心。”
刁国栋看着桌上的钱,心脏蹦蹦直跳。
刚才他还头疼回去怎么交代,如何笼住人心,别让队伍散了,杜飞就他送上了解决之道,而且还附赠了二百块钱。
简直就是及时雨宋江啊!
刁国栋心里有数,带人吃吃喝喝能花多少钱。
有了这二百块钱,他短时间内最起码能把队伍扩大一倍,达到五六十人肯定没问题。
但越是这样,刁国栋越是告诫自己冷静。
老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他知道杜飞的钱绝不可能是白拿的,硬是忍着,没有伸手。
反而抬头盯着杜飞,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合作?”
刁国栋的冷静令杜飞暗暗点赞。
如果他见钱眼开,立即就拿过去,那才需要怀疑,这货是不是包藏祸心。
杜飞不忙回答,夹了一片酱牛肉嚼起来。
刁国栋也有样学样,伸手拿了个包子。
他是真饿了,为了堵住杜飞,他们这帮人都没吃晚上饭。
俩人各自吃着,心情却不大相同。
杜飞更坦然,刁国栋则更忐忑,甚至嘴里的肉包子都没嚼出什么味儿。
足足两三分钟,杜飞再次端起酒杯才打破了僵局。
杜飞道:“干了这杯告诉你。”
说完一仰脖,一口喝干杯中酒。
刁国栋皱了皱眉,他刚才已经喝了一杯,这是第二杯。
要是再干了,可就四两多,小半斤酒了。
但他也知道,这酒不喝不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除非他甘心,眼看着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散了。
刁国栋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一口干了。
辛辣的白酒涌进胃里一阵翻腾,幸亏他刚才吃了个大包子垫底。
杜飞则跟没事儿人一样放下杯子,一边夹着花生,一边说道:“你们今天上娄家去想要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也明白。”
刁国栋不动声色听着。
杜飞接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这么做原也没错,只是咱们立场不同,才站到了对立面。”
这次刁国栋也点点头。
杜飞又道:“不过有一点你恐怕不知道,今天就算没有轧钢厂的人,让你们一切顺利,进了娄家,挖地三尺,我估计也找不出一百块钱。”
刁国栋终于动容:“这不可能!”
杜飞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身边不是有个叫李丁的,他爸原先是娄家的司机。你可以问问他,娄家原先住哪,为什么会突然搬到这儿来?”
刁国栋反应极快:“你是说,这里只是个幌子,根本不是他们家!”
杜飞笑道:“果然是大学生,脑子反应够快。”
刁国栋没理会杜飞的这顶高帽,大脑飞快转动。
最终得出结论,杜飞应该没骗他。
容他缓了片刻,杜飞又把那二百块钱往前推了推:“所以说,你拿这钱不亏。”
刁国栋沉声道:“无功不受禄,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兜圈子,直说吧!”
杜飞淡淡道:“古玩字画,你知道吧~我喜欢这些东西。”
刁国栋虽然不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在学校里听同学们说过。
而且他们之前小打小闹,也得了一些东西,各自分了之后,有的留着,有的卖了。
他立刻明白杜飞的意思。
杜飞再次敲了敲那些钱:“这是定金,先交给你,以后你有什么东西,随时可以找我,价钱……肯定比你们在外边卖公道。”
说到这里,杜飞顿了顿,看着刁国栋的眼睛,好像诱人堕落的魔鬼:“而且,你有了我这条渠道,就能把东西收上来,换成钱再往下发……”
杜飞点到为止。
刁国栋心里已经翻起巨浪。
当年袁世凯的新军,为什么只听袁大帅指挥,不听清廷的调遣?
就是因为每次发军饷的时候,给士兵灌输‘吃袁大帅的饭,穿袁大帅的衣,为袁大帅卖命’的观念。
刁国栋学过正治经济学,知道什么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更明白,只要接住杜飞这条渠道,他这支队伍就永远掌握在他手里。
想到这里,刁国栋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的抬起手将那二百钱拿去。
杜飞见状,哈哈一笑,再次拿起酒瓶,要给刁国栋倒酒。
刁国栋副反应更快,快速摆正自己新的位置,拦住杜飞,拿过酒瓶:“杜哥,原先是小弟我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该我敬您。”
其实刁国栋的年纪比杜飞还大一两岁,但那都不要紧。
杜飞也没客气,任由他把剩下的二锅头倒进两人的小茶缸内,然后两人一碰,都是一饮而尽。
等这顿饭吃完,刁国栋跟杜飞已经勾肩搭背,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直至离开白老四家,到了路口,两人分开。
刁国栋看着杜飞骑自行车进了南锣鼓巷的胡同,他用手摸了摸揣在上衣兜里的二百块钱,骑上车子返回师大。
刁国栋信心满满。
有了这二百块钱,有了杜飞这条渠道,他一定能脱颖而出,等到那时候……
却不知道,他心中的理想抱负,种种美好愿景,注定昙花一现。
到了八月中旬,天气更加酷热。
连着半个多月的大晴天,好像要把大地给烤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