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柔日丽的下午,阳光洒进屋内穿透床帘轻纱,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隔着这几段镂空纱幔,光影勾勒出纤美动人的身躯,蚕丝面料的吊带睡裙上泛起道道柔软的波纹,光滑舒适。
床侧堆迭着翻看过的书籍,而在床上慵懒躺卧的美人,被随意铺开的书籍环绕其中。伴着纸香篆息,是沉静安睡的柔和面容和轻轻的吐息,柔软乌黑的长发如云般披散着,与书页中的字里行间相连,仿佛是黑色的波浪从书海里溅起浪花墨点,飘飘洒洒生出那丰富的文字。
她的指尖落在枕边带有折痕书页的某一段落,上面记录着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火红眼”的由来以及窟卢塔族的历史:代表死亡与仇恨的诅咒,是混沌之神临死前的遗念。曾经的创世人神被推上断头台,血浸染了云,滴落在那片土地和他臣民的眼中,这场血雨审判让背叛者被烈火灼烧,唯有忠诚的人带着不可磨灭的印记存活了下来。
沾血的纸鹤、幽暗的海域、飞舞的纸牌、飘落的黑羽,制约的锁链织成一张铁网让蜘蛛无处可逃,指腹微动的脉搏引出双心紧系的细线,红宝石倒映出的诡谲笑容,十字架致命的闪烁。碎片一般无序的画面在脑海中交错乱闪,她的眉宇间顿时拢云攒雾,灵魂无法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林恩……”波涛汹涌哭笑嘈杂的黑暗世界里传出一声清晰的呼唤,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同时那双深邃的眼眸和银河般的蓝色也被卷入海浪消失不见。
她缓缓睁开双眼,醒来后下意识的动作就是一手捂在心口,然后抬起手看着食指指尖萦绕的紫红色念光,发了一会儿呆。
林恩依据念的特质,回想梦里零散的片段,将两者结合起来,捻出一朵深红似血的玫瑰,紧接着“啪”的一声破碎消散。
这场梦让她感到些许不安,玫瑰破碎代表花落人亡,那黑夜的海水只能看到迷茫和绝望,友克鑫市的篇章还未开启,更遥远的预言却提早带来了生与死的警示。
她拿起枕边的书翻到那页又看了一遍,谁都不能阻挡遗孤复仇的脚步,唯有用仇人的血才能祭奠族人枉死的亡灵,即便背负着折磨自己的契约也在所不惜。远方那位让自己余有牵挂的男人的确是个无可救药的罪人,地狱才是他最好的归宿。确实不该和他在情感上太多的瓜葛,否则爱而不得是痛苦、恨而失去更是痛苦,与冷血的恶魔谈感情总会有人受伤,不见面是最好的办法,慢慢忘记对双方都是解脱。
“唉……”林恩合上书本放回原处,然后起身下床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双臂搭在横槛上望着庄园美好的风景,深呼吸一口气放空心情。
殊不知观赏风景的人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早已有人悄悄潜入庄园躲匿暗处,远远望着窗口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默默等待,想要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刻,踏着星辰去拥吻月中人。
“咚咚咚!”敲门声引人回头,林恩小跑着来到房门前,按动把手打开门探出脑袋。
“二小姐,有您的信件。”守在门口的家佣保镖递过来一封信。
“好,谢谢。”林恩接过信件看了一眼,微笑道谢后就关上了房门。
没想到理事会的发函速度还挺快,一周不到就寄过来了。信封也做的很精致啊,上面的花纹摸起来很有质感,林恩鼻子凑上去嗅了嗅,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林恩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迭烫金工艺制作的明信片,当她看清每张画面的人物内容时,稍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原来这是伊路米寄来的暗杀清单,难怪没有寄件人署名。每一张画面内容都是伊路米和尸体的合影,除了相同的冷漠脸每张拍照的手势居然都不一样,还特意做成了明信片,真够可以的。
不仅如此,每张明信片背面都工整清晰地写了时间、地点以及被杀者的个人简介。
不愧是承担揍敌客家族使命的大哥,五星杀手,专业周到,售后服务也是一流的。
林恩心中对他赞许有加,不过尸体合照就没有必要了,怪渗人的。她把明信片整理好塞回信封,随手放进了化妆台的抽屉里,过一会销毁掉算了。
“哦,对了。”伊路米的来信让林恩突然想起,黑鲸号上还有揍敌客家族的存在,他到底是配合西索的二五仔呢?还是西索伪装成的伊路米?总而言之他的身份还真是个捉摸不透的变数。还有那枚戒指,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血滴石了,“火红眼”、“血滴石”冥冥之中总感觉大有关联。
现在兄弟局的组局人在眼皮子底下,还有可控的空间。中间的父子局也在我手上,按照剧情来推断婚姻局大概就是伊路米了,叁局组成西索就能发挥真正的实力。如今在制约之下他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了,若是念力全部释放,就会有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这样看来是一场死局,如果注定死局还能有变动的余地吗?混沌之神流下悲怆的血雨,传说、梦境、现实、预言,诸多的可能性;唯一不变的就是黑鲸号上会有人死,至于那个人是谁,远在天边她束手无策,更何况当前她也没想出好办法来破解这个死局。
幸好对方已许下承诺永远不再见面,随着时间推移会慢慢忘记,也本该如此。现在看来与他割断不该存在的情感,的确是明智的选择,喜欢上无情恶人那种纠缠煎熬的酸苦滋味,她可不想再体验了。
与此同时,在附楼某间房内,百无聊赖的两个“保镖”,正各忙各的事互不搭理。
这些天两人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叁句,强尼卜倒是尝试过主动找话题,但是失败了。主要原因在于瓦迦特别高冷不愿与一个不熟悉的人闲聊,而且他对强尼卜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怎么看对方都像是心怀奸计的坏家伙,担心话多必失、落入对方的圈套,索性不理最好。
瓦迦正面对阳光,站在桌前挽起袖管全神贯注地擦拭随身匕首和拆开摆好的手枪配件。
强尼卜也一刻不歇地查阅各个情报组发来的大量短信情报,然后筛选出有用信息抄送给西索,花了几小时忙完情报传递的任务后,美美地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筋骨。
他眯起双眼打量眼前这位室友的背影,倒是很好奇对方的真实身份,但是这人又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他套不出话来有点犯难。
强尼卜眼珠一转露出坏笑,至少先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心里好有个底。
他使用【绝】隐藏念,蹑手蹑脚靠近瓦迦,几乎没有声音,对于一般人而言就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无法察觉。
“咔咔”几声快速的装卸声,强尼卜只感觉脑门凉飕飕的。
倏忽之际,冰冷的枪口和警惕冷漠的目光一同对准自己,对危机敏锐的判断、反应迅速,实力不容小觑。
“不错不错,装枪的速度很快嘛~”强尼卜故作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却抑制不住浮现出狡黠的笑意,他歪头瞄到一眼手枪的型号,更是惊喜,“啊哈,西格sig限量产的p型特制手枪,只供货给巴托奇亚共和国军队校尉级别的人。”
强尼卜顿了顿,带着讽刺意味笑说:“原来你是军法会的人,难怪一副傲慢德性。”
瓦迦怔了一秒,他居然连这种军事机密都知道,即便心中一惊还是沉住了气不予理睬,暗暗思忖今后与他共事更要多留几个心眼了。
转念一想,果然什么锅配什么盖,这种尖酸刁滑之徒给同样卑劣的希顿家族做事,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瓦迦满脸鄙夷地朝他轻哼一声,放下手枪,又用绢布擦了擦枪口,收进腰间枪套并扣好。
军法会的人,尤其是他这种级别的军衔姿态高傲,竟能放下架子,去担任议会最低阶级家族小姐的保镖,此事恐怕不简单。强尼卜细眯双眼、嘴角上扬,开始在心底盘算些什么。
瓦迦瞧他表情奇怪诡异,自己像是被看透了什么心事一般,对这家伙又多了一分嫌厌。望着他,突然想起林恩说的额外工作,觉得作为千金小姐对待男人也是不挑,品味还真是独特。一想到我一名军人清白正直,竟要和这种人共侍一主,不禁紧蹙眉头轻轻咂了一下嘴。
眼不见心为净,还是出去溜达几圈吧,瓦迦这样想着,一言不发收好防身武器,拿了外套就出去了……
临近傍晚,天气骤变阴云沉闷,风吹树摇大雨就要来。
身于黑暗的人即将在黑暗中出现,没有星辰没有月亮,只有纯粹的黑暗,唯有风雨雷鸣预示着这不是浪漫的惊喜,而是混乱的开端。
闪电会划破新的伤口,雷声打乱心跳的节奏,蔓延的雨水将会淹没干涸的心田。
夜晚铿锵的雨声遮盖了一切,灯光下只看得见从窗台到桌前断断续续留下的水渍,滴滴答答不停落下,在他的脚边汇聚成一滩水洼。
湿漉的衣着、潮湿的脸庞、沉稳的呼吸,乌黑的眼珠微烁。随意观察了一圈房间便就近找了个沙发椅坐下来,又伸手摸了下面前茶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就拿起茶杯倒了热茶喝,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所以只要脸皮够厚,哪里都是家。
此时林恩刚舒服地洗完热水澡,正摇头晃脑哼着小曲进行护肤,还不知道外面有位不速之客喝光了她为自己泡的睡前养生茶。
“咔——”当她推开门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转身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人时,第一反应是愣在了原地,漆黑的眼眸里充满惊异,脑袋嗡嗡响。
林恩缓缓踏出一步靠近些,与之四目相对。确认不是幻觉后,内心又是五味杂陈,怒意苦涩困惑各种情绪搅在一起,一时不知所措。
“方便的话能给我拿套干净衣服么?外面雨太大,湿透了。”库洛洛一如平常的语气开口说话,难以察觉沉静外表下的真实情绪。
心海翻腾的浪花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暂惊愕过后,林恩从混乱思绪中逃离出来。她瞟了对方一眼,不作回应,直接拿起床头的手机给琪薇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到父亲衣橱里找几件合适衣裤和她的衣服包在一起送过来。
嘱咐妥当挂掉电话,转身回到浴室拿了条干毛巾不轻不重地甩在他的脸上,随后径直走到窗前扣紧插销,望着窗玻璃雨水的流动,背对他沉默不语。
库洛洛也暂时不说话了,闷闷地喝完杯底最后一点茶水,脱掉外套晾在一旁,用毛巾擦拭头发和脸。
没过多久,接到电话云里雾里的琪薇送来衣服,当她走进卧室看见库洛洛,同样感到十分诧异。她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更不明白深夜冒雨前来的意图,但顾虑到门口还有值守的保镖,只是提醒了二姐和库洛洛聊天声音小点,便带着满腹狐疑识趣地离开了。有什么疑问还是等到明天再问吧。
林恩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他,淡淡地说:“换好衣服,等到雨停你就走吧,从哪来回哪去,我就当没见过你。”
库洛洛站起来,凝视这副清郁美好的面容,令他念念不忘的人。残有余情的瞳孔,克制情绪的语气,深藏表象下的心情,双方只是这样相互注视着,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
他轻声道:“我来只想确认一件事,做完我自会离开。”
话音未落,库洛洛便在她眼前伸出右手,具现化出【盗贼的极意】,书页嗖嗖翻动到某一页,提取封存的念能力:“我想和你再使用一次【信诺的决断】。”
果然找我没好事,林恩冷哼轻笑:“你又想与我交易什么?”
库洛洛微笑摇头:“交易是其次,我想知道的是你与我的违约抵押,【中间人】的判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客观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