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橙柒扭头和他对视足足三秒。嘴巴开了又阖，脑中一片混乱。她什麽也没说便继续找灯。

下一秒，唰一声，教室瞬间明亮起来。

唐橙柒浑身一僵，尴尬地直笑：「原来在你身後，哈哈哈。谢谢学长。」

那人还是直gg地盯着她，「你喜欢我？」

「……对。」偷偷00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神犀利又深沉，彷佛已经看透她蹩脚的谎言。唐橙柒深x1一口气，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不对，我不喜欢你。」

「那什麽给我巧克力。」

他仍然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唐橙柒垂下头，越说越小声：「因为我喜欢的人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打算给他了。」

「所以我是你应急之下的候补人选？」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短短几句对话，对方的语气未有责怪，唐橙柒却有被b到墙角的感觉，使她狼狈得想逃。

顾海骁皱起眉头，唐橙柒不安地等待他的审判。

半晌，顾海骁递出巧克力：「还给你。」

「还给我？」

「巧克力是要送给喜欢的人，但是你不喜欢我，所以还给你。这里没有别人。」

原因，理由，结论，解释完毕。

唐橙柒才发现顾海骁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表现得b较疏离，外加她自知理亏。

她稍微放松了戒备，叹气道：「我不打算给他了。这是我很用心做的，学长你能收下吗？」

见对方又歪起头，她接着补充：「我本来想给别人，但是现在想给你了。虽然我??我不喜欢你，但是我想给你，就当作例外，可以吗？」

她尝试像顾海骁一样把句子说得有条有理，但反倒像个生y的机器人。

「例外……」顾海骁嘟囔了声。

他陷入思考後教室就变得很安静，外面也没有人经过。

直到窗外的树叶被风吹拂得沙沙作响，唐橙柒才赫然发觉顾海骁始终看着她，而她也一样。

心脏忽然「咚」一声跳了很大一下，她慌忙别开视线。

沈y片刻，顾海骁淡淡地说：「就当作例外吧。」

唐橙柒感激地点点头，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得到了释放。

和这个学长交流，心脏就像坐上云霄飞车，难以预测下一秒的轨道是颠颇还是平缓，过於刺激了。

顾海骁拉过一张椅子在唐橙柒旁坐下。

当他解开盒子外的蝴蝶结、准备拆开包装纸的时候，耳边突地传来一声呜咽，像小狗在哭。

他不得不停下手边的动作，注视着一脸快哭的学妹，「不拆了？」

「要拆，要拆。」唐橙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摆手示意顾海骁继续。

她也知道自己很矫情，但是当她看见拆开包装的人不是颜思尧时，她阻止不了内心的失落。

唐橙柒和颜思尧从小作为邻居一起长大，两边父母都把对方家的当成自己的孩子了。颜思尧从来没交过nv朋友，也没说过喜欢哪个nv生，她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

现在她终於也是大学生了，本来幻想着用这种方式暗示自己的ai慕之情，大不了被当成「妹妹给的礼物」收下，没想到最後会是这种发展。

之所以冲击这麽大，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何若颖了。那时她还在念高三，某天颜思尧在社群软t上发了一段影片，角落标注了一个人的帐号。

影片中，一个身姿优雅的nv生在弹奏古筝，台上挂着的布帘写着「国乐系古筝创作发表会」。她半垂眼帘，如瀑般的长发及腰，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地弹奏，像仙nv下凡一样，那人便是何若颖。

唐橙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但是在她各种旁敲侧击、密切关注好一段时间後，发现两人似乎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她兴冲冲地想着只要考上一样的大学，就可以加入他们的圈子了。

然而，然而。

手机萤幕突然亮了，是颜思尧连续发来三则讯息：柒柒，还在学校吗？、怎麽从来没听你说过他？、现在能接电话吗？

鼻酸之余，一gu不知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最在意的人现在有了极大的误会，她迫切想解释清楚，偏偏这个人最不能得知真相。

唐橙柒盯着讯息通知直到萤幕熄灭。

脑中突然浮现塔罗牌老师的那句「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降临」。

的确是意想不到，但是老师说错了。

只有悲剧，没有惊喜。

与此同时，顾海骁把包装彻底拆开了。唐橙柒选择的是淡蓝se的方形盒子，毕竟粉红se系太暧昧了。

一直以来，她一边向颜思尧表明心意却有所保留，一边希望对方意会却害怕他真的明白，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模糊的举动和感情消耗掉这麽多年的机会。

唐橙柒不禁想，若是能勇敢一些的话，今天的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答案是……不会。因为只要她还是她，再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选择勇敢。

即使不是今天、即使那个人不是何若颖，也会是未来某个时候的某个人。

生活总是这样，太多的「假如」和「早知道」让人误以为自己错过了可能应得的，其实并没有。若是没有发生，那就注定不会发生。如果没有得到，那就注定不是你的。

唐橙柒心中苦涩不已，而她旁边的顾海骁则是切切实实地嚐到了苦味。

「……酒？」

随着顾海骁口中的黑巧克力逐渐融化，另一gu微妙的滋味愈发清晰。他脸se微变，显然是嚐到了意料之外的味道。

「啊，我忘了说，这是威士忌巧克力。」唐橙柒意识到口味的问题，着急问：「学长不能吃吗？」

「可以。只是有点意外。」

「哦。」唐橙柒正要松一口气，又瞬间紧张起来：「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

「那就好，就当作是个……surprise？哈哈。」提到某个关键字，唐橙柒无jg打采地耸拉下肩。「学长，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一切。」

「别想太多。」顾海骁沈思一会，将巧克力递了过去：「你也吃一个？」

「可这是给学长的。」唐橙柒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眼看递来的盒子又要被收回去，她心里一急，抓住顾海骁正要撤回的手：「但是我要！」

唐橙柒的手并不算小，奈何顾海骁的手太大，她根本包不住。肌肤相触不过一秒，心里一阵兵荒马乱，马上弹开了。

唐橙柒百口莫辩，举起三指，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学长，我发誓。」

顾海骁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恐怕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没关系。」顾海骁正se解释：「理论上来说，你并没有完全触碰到我。」

「啊？」唐橙柒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即使时间短暂，那双大手以及温厚的触感也尚未完全退去。学长为了不让她为难竟然还睁眼说瞎话了？

「我的意思是，虽然你确实感觉到了触碰，但是在微观层面上，原子和电子互斥，我们并没有真正碰到对方。别担心。」

「咦？喔，对、对耶！」唐橙柒嘴角微ch0u，打哈哈拍着手：「真不愧是学长，你不说我都没想到。」

「嗯。」顾海骁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很牵强吗？」

「不，我觉得学长说得非常对，非常有道理。」对方风格特殊的安慰？替唐橙柒唤回对方是顾海骁的意识。

她正襟危坐，「话说回来，我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唐橙柒，是大一经济系的新生。」

「柒柒。」顾海骁一手支着下巴，低醇的嗓音彷佛染上威士忌陈酿的木香，一丝苦甜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

他又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转过头问：「是不是也叫这个？」

除了思尧哥和爸爸以外，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生这麽叫过她。唐橙柒忽然有种不小心被绊了一跤，两人瞬间就靠得太近的怪异感。

她别开眼，捂嘴轻咳了一声，「那是我的小名。」

想到思尧哥不久前才这麽叫她，她的泪腺又开始蠢蠢yu动，但是她很快压制住了。

「我叫顾海骁，应用物理系大四。」

「我知道。学长你……很有名。」

唐橙柒已经在学校论坛看过很多次关於这位学长的帖子，只是不曾点进去，导致今天根本没认出来自己慌乱之下波及的人就是顾海骁。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个人产生任何关联。

顾海骁大三时在w大由优越的外貌和气质发迹，他身着实验袍、透过护目镜做光学实验时专注的神情被摄影小组的镜头完美捕捉。本来只是学校宣传册某个角落的一张图片，却被某个眼尖的人发现，引发众人对这位隐藏帅哥的搜寻。

结果不得了，越来越多人浮出水面求资讯，或是分享现实中撞见他的经验。从此「应用物理系系草、长得很高、像某某演员的顾海骁」成为了近乎人人皆知的人物，据说他跟着教授参与过国外的研究项目。

时隔一年，唐橙柒这批小新生在入学前就已经听说过这号人了，只是她从未去关注。

听她这麽说，顾海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他已经从一开始的难为情，到现在可以一笑置之，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什麽过人之处。

「我该走了。」顾海骁看了眼表，简单收拾一下後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巧克力。希望你的心情尽快好转。」

唐橙柒跟着起身，「我也走吧。」

终於结束了，唐橙柒感到如释重负。

伤心难过也好，尴尬愧疚也好；十多年也好，半个多钟头也好，希望不开心的一切能随着时间淡化，就像嘴里威士忌苦苦辣辣的味道一样。

无论是跟这一位，还是那一位。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分开的时候到了。唐橙柒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他身着简单的深se休闲服，将淡蓝se盒子衬得格外显眼。

唐橙柒突然感到很不好意思，凑近他小声地说：「学长，你怎麽不放进包里。」

顾海骁垂眸看了眼盒子，「洒出来就不好了。」

「哦……」

此时遮住太yan的云层正好飘移开来，温暖的yan光金灿灿地洒落，笼罩他们半身。黑框眼镜下，顾海骁浓密的睫毛g勒出淡淡的剪影。

「刚才很多人围观，或许已经传开了。」顾海骁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唐橙柒差一点就要撞上。他定定站着，视线投向不远处，低声问，「外人眼里的我们在交往。你怎麽想？」

「啊？我……」唐橙柒先是错愕，反应过来後脸se一僵。「就、就是??对不起。」

她语无l次到不会说话似的，只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她太天真了，以为事情就此落幕。也是，自己被笑话就算了，不知道这场乌龙会给学长造成多大困扰，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她揣揣不安地咬着唇，眼神飘忽，不敢迎上想像中学长略带责备的目光：「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麽办。学长请你告诉我吧，我会尽力去做??」

「我是问你怎麽想，不是怎麽办。」

「柒柒！」

不远处，颜思尧用手圈住嘴巴充当扩音器，朝他所见两人的方向大声喊：「唐橙柒──！」

往声音来源望去，发现来人不仅仅是颜思尧，旁边还跟着一个拉着他衣角、已经正式成为nv朋友的何若颖。

颜思尧眯着眼睛，眼前的组合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大脑是不是出现记忆断层。

他知道顾海骁或许深受欢迎，但是……柒柒？开学不过一个多月，他甚至去翻阅、回想他们过去以来的对话内容，顾海骁怎麽看都是无预警空降。

然而柒柒竟然对他产生如此深刻的喜欢，甚至知道顾海骁会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准备巧克力在那麽多人面前等着他表白。

「太奇怪了。」颜思尧手指抵着唇，沈思着推敲这一系列异常的可能原因。「以前被b得太紧，上大学就放开了吗。」但是这依然无法解释顾海骁凭空出现的怪象。

「你这麽c心你妹妹？」何若颖揪着颜思尧的衣摆，若有所思地说。「今天是表白的日子，他们才刚刚在一起。」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弄清楚来龙去脉。柒柒从来没跟我提过他。」

「或许她长大了，这种事情不会跟你说。」何若颖听见自己声音里的急促，顿了顿，缓和语气道：「没有nv孩子想在这个时候被打扰。」

「没事的，我就是问问，我们马上就走，嗯？」颜思尧拉过何若颖的手，用指尖碰碰她的手背，「别担心。」

何若颖被他一噎，「??我才没有担心好吧，你自己看着办。」

他们大二就相识，何若颖理所当然知道唐橙柒的存在，也知道颜思尧是真的把她当成亲妹妹。只不过，她和颜思尧今天终於从朋友变成恋人，他却开口闭口都是妹妹的事，实在很扫兴。他甚至连一块巧克力都还没有吃呢。

何若颖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顾海骁面不改se地看着逐渐靠近的两人，深邃的眼眸蕴藏莫测的情绪。他用低哑的、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他们在往这边来。」

忽然凑近的声音使唐橙柒心头一颤，不动声se地往旁边挪一步，「我、我知道。」

思尧哥竟然找来了，在传讯息关心但是没有得到她回覆之後。

名为惊喜的烟火腾腾炸开，紧随而来的却是惶恐和混乱。唐橙柒深x1一口气，在脑中组织着乱七八糟的语言。

「没事，顺其自然。」顾海骁紧了紧手中的盒子，沉声道：「或者由我来说。」

唐橙柒猛地抬头：「什麽？」

不行！

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颜思尧便领着何若颖走了过来，唐橙柒慌忙别过头。

「柒柒，你怎麽啦？我刚才有传讯息给你。」

彷佛没听见他的声音似地，唐橙柒任由头发遮住她大半张脸。

颜思尧对顾海骁投以探询的目光，浅浅点了下头示意：「学长。」

顾海骁点头回礼。众人陷入沈默。

柒柒的状态显然不对劲，顾海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现在说什麽都不妥。也是在这一刻，颜思尧才意识到他们的出现有多麽突兀。

难不成柒柒在生他的气？因为他太破坏气氛了？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何若颖一眼。

何若颖也察觉有哪里不太对，寻思着搭上颜思尧的肩，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打扰到你们了，真的抱歉。唉，这位过度保护的家长远远看到人就吵着要凑热闹。」

颜思尧连忙点头接话：「对，没错，就是这样。」

说完忍不住往柒柒的方向一瞥，见她没有反应，他也不想再为难。

从小到大，他自豪於妹妹对自己的信任，柒柒的事情他无所不知。因为无论什麽心事、什麽秘密，柒柒都会都对他说。

但是人会长大，柒柒会长大，终究会迎来有越来越多「私事」的时候。

他不认识顾海骁，但是也听过不少他的事，并没有不好的传闻。之後有什麽问题的话??柒柒肯定会来跟他说的，到时候再接着处理就是了。

即便颜思尧迫切地想问清楚究竟是什麽让她这麽难受，他知道他更需要学会适时退场。

这使他揪心不已。

「我们就先走了。」颜思尧既焦心又难受，语气也难免染上了情绪，「你们好好玩？有什麽事再跟我联络，还有──」

「吼，哥，好罗唆。」唐橙柒握紧拳头，陷入r0u里的指甲刺痛着她的掌心。她艰难地抬起头，像平时一样扁着嘴说：「你快点走啦。」

「柒柒??」

唐橙柒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小声打架。

「好了好了。」何若颖马上叫停，她抓住颜思尧的双臂，将他转往反方向，推着他从这窒息的空间撤退。

「柒柒学妹、学长，我把他带走了。」

唐橙柒倏地抬眸，视线追逐离去身影，却意外撞上何若颖迎面而来的目光。

她读不懂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深意，只见她朝颜思尧那儿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罗哩八唆」的表情，然後调皮地眨眨眼睛。

「不对，我还是有话要说。」颜思尧踩住後脚跟，一手揽过何若颖的肩，好阻止她继续推走自己。「顾海骁！学长。」

顾海骁转过头。颜思尧在他平静淡漠的眉眼里看见认真。

「柒柒是我妹妹，从在婴儿床里的时候就是了。她长大了，但我还是哥哥，我还是ai多管闲事，现在我学着少管。」他最後那一句含糊得像刻意不让人听清，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不知道你们何时发展成这样的，实在令我疑惑，但是??我相信柒柒。」

「有什麽话好好说，不要对她大小声，不要冷落她，不准欺负她，不然我??」正说到兴头上，腰侧被手肘顶了一下。颜思尧只好话锋一转，将剩余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好好对她，嗯？」

「我会的。」

唐橙柒眼前的视线模糊了。

她倔强地睁着眼睛，听着那个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他喊道：「我也是这所学校的，我会盯着！」喊完不知是不是被nv朋友训斥了，在替自己辩解。

凝在眼框边的泪水终於掉落下来。

彷佛深陷乱流中心，唐橙柒在感受到t内的能量快速流失的同时，又有什麽沈甸甸地往心里深处撞去。

情绪的不稳定x使她快要压制不住t内那口沸腾的锅，锅盖被热气冲击着，不停地翻滚、咆哮，再撑不了多久，将会有万分巨大、痛苦的情感要涌出来，将她淹没。

她近乎是带着恐惧想逃离这个地方：「我该走了。」

「柒柒──」

「别这麽叫我！」唐橙柒打断顾海骁的话。恶劣的语气使她心中的警铃大响，但此刻她无力与无名的怒火抗争。「我说了，那是我的小名。」

顾海骁眉心微动。他从笔记本撕下一角，写下一串号码後递给唐橙柒，「休息好了再联系我。」

「不用了。」唐橙柒垂在身侧的手越发攒紧。「??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说完，唐橙柒只觉得x口堵得慌，前所未有的酸楚和郁闷紧揪着她的心。她不给顾海骁回话的时间便伧惶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