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她(1 / 1)

「是我是我害了他」她转过头,却像略过了眼前的自己,眼神空洞,他从来没看过她如此的冷。「你别想太多,小洛将军急着回京述职,才走了那条路,跟你有什麽关系,怎麽会是你的问题?」他打断她的忧虑,想试图从那无尽的忧虑中拉起她,她轻轻g起一抹笑,似是嘲讽「翊杰。你真的相信跟大长公主这个位置无关吗?元徽或是夜辰?」她低垂下头,倏的又抬起「你不要跟我走的太近我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了」她咬住下唇,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我好歹是郡王的世子,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不成!」他朗生而道,却不能点亮她的忧愁,他黯下神se「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倒是你,你真的真的要待在这座吃人的g0ng廷里吗?」他拉起她的手,这一刻,他是唯一能理解她的人,能明白她在顾昭琰的身份中痛苦的人,「你以为,我还有退路吗?不!是顾昭琰还有退路吗?从一开始,一开始就没有了」她看着他,滚滚泪水坠下,沿着她的下巴,没入她的x前,她抓着他的袖子,低着头,任着眼泪滴落,他看着她抖动的间,心下一动,伸手揽住了她,把她护在自己宽大的袖子中,她哭的越发汹涌,「翊杰,带我回去,我想做回苏仪伶,谁要待在这个鬼地方」她低声泣诉着,他把下巴靠在她的头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我们会回去的,一定会的,我们已经找到彼此啦」他半是如此的安慰着她,虽然是不确定的。他曾经也想过,如果真的回不去,那就以顾映青的身份活下去,当着他的闲散皇室,娶妻生子,这样的人生好像也不错,但如今仪伶的处境,回去是迫在眉睫的事。

她说的没错,皇帝一开始,就把她定成了储君人选,也许是因为江贵妃,也许是因为仪伶穿越後的聪明才智。他骑着马,她穿上宽大的斗篷,沈重的帽沿遮住她的容颜,她的手,紧紧的环抱着他,「还记得那年夏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海边玩的事吗?」他这麽问她,「嗯,吃了很多的好吃的」她轻轻地回,「仪伶。」他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路,「什麽?」她见他不说话,追问道,他咀嚼着话「我我怕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机会再说了,我,非常喜欢你」他说完,陷入长长的寂静,他连忙补充「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只是我怕,再不说,谁知道下一步会怎麽样呢?」今日不知明日,他们的命运,本来就由不得他们,她抱着他的力量重了些「好。」,他感觉到她的头,轻轻的倚在自己的後背,他扬起了满足的微笑,「未来的路或许很难走,我会陪着你,可是,是以顾映青的身份,我会娶妻生子,但我心里,只有你」他们的现实,摆在眼前,她不可能嫁给自己,她是尊贵的大长公主,而他,仅是郡王的孩子,肩负着另一个人的人生,他们能有什麽选择?「我明白的,我会努力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活下去,我不是很常那样哭的」她低低的说,「我知道,我认识你几年了。这些年,你确实辛苦了,仪伶,别相信任何人」他握着她环在腰间的手,温贵妃一定不是善茬,洛将军的si跟她一定脱不了g系,说不定皇上也是默许的,这样才能确保六公主不用下嫁他幽暗了神se,仪伶如今沈浸在悲伤里,还想不到这一环,等某日缓了过来,也会想通的,他策马带着她来到了江贵妃的永泰g0ng,这也是她求来的,她未来的居所,他抱她下马,温柔的抱着他「你一定可以的,应付那些令人生厌的」他相信,她足够聪慧,绝对可以,应付那些复杂的人x,明日,元徽公主即将嫁往镇守边疆的远山王府,册立大长公主的诏书也应该会颁发下,她松开他的怀抱,摘下篷帽,透出坚毅的神情「我会努力的」,真正的仗,现在正要开始,他轻轻一笑,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公主天资聪颖,系出名门,上敬尊长,下礼弟妹,尊皇太后慈谕,册为大长公主,迁居永泰g0ng,上告天地、宗庙、社稷,钦此——」宣旨的大太监,嗓音细细的的宣读那份金hse的诏书,她跪在大殿前,身上是规整的朝服,玄黑的外衫秀着展翅yu飞的金凤凰,方领中透出的是朱红se的内裙,她戴着整齐的金饰,全是上任大长公主的礼制。他身为太子的亲信、身为宗室,才有幸能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的册封大典,「儿臣多谢父皇,此生定不负父皇期待,与太子哥哥共治天下」她恭敬的双手上举,接过诏书,「起身吧,我儿。朕择了你,也望你能与太子好好的、好好的治理天下,如此,朕也不愧於社稷黎民了」皇帝的声音颤颤的,步履沈重,握住了她的手,她缓缓起身,在层层珠珞下,他其实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不动声se地叹息,恭谨地将手收入宽大的朝服中,顺着文武百官的口径,朝着这个国家未来的治理者,深深的、深深的顺目行礼。

他们并不能很常见面,避免任何人起了疑心,在这个朝代,也没有任何电子联络方法,大部份时候,都是以书信方法来往。册封了大长公主後,皇帝的身t状况越来越差,基本上都是卧病在床的状态,温贵妃成日留守在圣宸g0ng,但据说皇上口口声声念着的都是彩宜,那是江贵妃的名字,仪伶对此是无感的,那个蒙受了不白之冤美丽nv人,她根本没有印象。这天,他来到东g0ng协助太子理政,「映青啊,这龙椅坐起来,也是不容易」太子摘下头冠,置放在g0ngnv拿着的海棠漆木托盘上,拿着白玉笔管,蘸着鲜红的朱砂批奏「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是皇上选定的下任天子,这龙椅,本是您的」他回覆着,忽略过於狗腿的情况,他对这位太子的人品、学识、能力,都是相信的,他站在案桌前,从一堆奏章中挑出真正重要的,递给太子,「我和六妹商议了,将来封你个二品文官做做,原本是想给你个宰相职的,但六妹说了不妥,你年纪尚轻,总不好太下了老臣们的面子,毕竟德高望重啊」太子原本还说笑着,转眼间,那说笑的含义就变调了,他知道,太子不喜欢那些总以监督知名,处处掣肘他的老臣,苍劲有力的笔迹,写了个大大的阅,抬起头来看他,他浅浅一笑「臣没别的想法,任凭殿下和公主吩咐即是」他想成为重臣也不是为了身份地位,只是想顺利一些找到他们三人而已,其他人也许是平民百姓,也许很难冒出头,这嘲弄的命运既然给了他向上爬的地位,那他,就努力一些,现在有了仪伶在,会顺利一些的吧?

「大长公主到——」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细细唱起,守门的g0ngnv,掀起帘子,外头的风还有些冷,她是君、他是臣,他恭谨地屈身「给大长公主请安」他说,她屈身向太子行了平礼,才伸手扶起他,她今天穿着间泼墨山水的外群,配上缝着毛边的坎肩,整个人是通透的白,唯一彰显身份的,仅有跟皇上冠上一样的青玉石的簪子,「六妹来啦?怎麽穿得这样简素?」太子长袖一挥,示意她坐下,g0ngnv上了茶,她点点头,轻声向g0ngnv道谢,那g0ngnv彷佛被吓到般,连连颔首,退了出去,这也是仪伶的习惯,非常非常有礼貌,他已经有礼貌到疏离的地步了。「太子哥哥喜欢秋香se、崧蓝se的衣裳,元徽姊姊喜欢浅粉se、莲红se的衣裳,我就喜欢浅一些的颜se,个人喜好罢了」他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又放回一旁的桌子上,「也是,印象中你都穿这些浅se的衣裳,元徽啊现在该称呼她为远山亲王妃了」太子黯下神se,他在一旁看着,太子对亲妹远嫁这事,一直没有提出任何看法,但私底下,必定是难过的,周后出示、亲妹远嫁,哪一件不是打击人的大事,元徽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嫡nv,未来皇帝的同胞妹妹,尊贵无b,嫁谁不好,住在京城不好吗?纵使远山亲王战功赫赫、血脉尊贵,但守护边疆的责任太大,而那边疆,也太远了。

她听见太子这麽说,也是默默,他知道她跟元徽亲如姐妹,「即是姊姊嫁做人妇、未来成为人母,於我而言,他都是这王朝的元徽公主,都是我的瑜姊姊」她对着太子是这样说,太子殿下的表情,难得的温煦起来「自然是这样的」。「你今天到东g0ng做什麽?」他让南庆跟在後方牵着马,跟她漫步在g0ng道上,「太子妃快要生了,我当然要去看看」她回应的很自然,「你跟太子妃很好?」他没有什麽印象,「觉得可怜罢了,太子嫔也有了身孕,如果这胎不是个儿子,谁封皇后还两说」她在说这件事时,表情无b平淡,这样冷漠的表情,从来没出现在她的脸上,「你也是这样想的啊」他也曾这般想过,太子本就不喜过於内向安静得太子妃,是碍於自己母后的缘故才娶了庄氏,但如今周氏垮台,连带着庄氏一族也遭皇帝斥责,朝廷上已出现了改立太子妃的声音,因太子妃有孕,被儒学大家以不仁反驳,才因此缓了下来。她最近频频上朝参与朝会,也听了不少。

「那些人没有为难你吧?」他b较担心她上朝後遇到的反对声浪,「没有,我的母妃是忠臣江氏,父皇封了一个我的表弟为文忠侯,再不然,温贵妃的母家罗氏也还在朝为官呢,我都好」她噙着浅浅的笑容,在夕yan下,他们缓缓地走着。「我母亲,替我相看了李家的嫡次nv为妻。」他是要,「那李家的小姐,是个怎麽样的人」太子一边看着密密麻麻的文书,还能ch0u出时间发问,「年纪很轻,其他的,臣没注意」他递出一本新的折子给太子,「个x呢?都说娶妻娶贤,在我看来,妻子,还是要顺心的好」太子嘴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太子偏ai太子嫔这件事,已心照不宣的,如果要娶到顺心的妻子,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他这样说。「对了!我让你去辅佐六妹,都好吗?」这问题终究来了,太子不会好端端的让他到永泰g0ng去,仪伶也早就猜到了,「回殿下的话,大长公主对政务尚不如您熟悉,依臣所见,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他按着仪伶的话回覆了,「我那六妹聪明伶俐,竟也有不熟悉的事务,有趣」太子的语气平缓,却掩不住笑意,「正是」他陪笑道,「好了!这些奏章你拿到永泰g0ng吧,这个也交给六妹」太子附上了一个细长的盒子,「臣明白了」他点头。

「臣给大长公主请安」他向着她行半跪礼,拂开自己灰se的衣袍,「怎麽来了?」她从桌案後的椅子上起身,扶起了他,「奉太子殿下的旨意」他起身,看了看她的神se,也看了看她身上的那件淡红se的衣服,他挑了眉,「都先下去吧,我和尚书大人说话」她吩咐着,殿里一下就安静了。「你不是明日要成婚吗?今天怎麽还进g0ng了」她在会客的椅子上坐下,低垂着眉眼,倒了杯茶给他,「进g0ng来回话的,太子果然问了我你的情况」他接过她的茶,喝了一口,发现哪里怪怪的,抬头望她,她没什麽反应,他开口「谢谢大长公主的茶」,她笑起来「你一定是被同化了」她拿起一旁的扇子,替他扇了两下,「我後三日应该会待在府里」「婚假吗?三日会不会太短?」她侧着脸看他,他倾身上前,扶住她的脸,吻了上去,她吓的连眼睛都没闭上,「苏仪伶,你是…我的妻子,对吧?」他抵着她的额头,她头上的步摇打在他耳旁,「我才二十二岁,要怎麽嫁给你」她笑着回答。

「你是怎麽知道太子会问我话的」他一直想问她这件事,他知道她素来聪明,善於洞察人心,但未免猜的太准,连朝堂大事都猜测的准,「这是必然之事。权力的分散与集中都有些可怕,我只希望能赶快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她叹息,他把太子给他的盒子递给了仪伶,她打开来,是一只毛笔,白玉管身,笔毛应该是看不出来,「是宣笔啊他从哪弄来的?」她拿起那笔,在灯下看了一会儿,宣笔他是知道的,用兔毛jg心做成毛笔,跟宣纸有齐名的美称。「你还没回答我」他还没听到她的回答,「我是中文系的啊,都说文史不分家,史书我也看了不少」她端起茶盏,动作流利地掀开茶盖,漂去茶沫,「你果然像个古人。」这是他的结语。

六月初八,农历上的好日子。是礼部尚书与大理寺少卿之妹的婚典,直到成婚这天,他才发现这个大礼寺少卿居然是他妻子的未婚姊姊,仪伶说过的,这朝代看似开放,看似b史书上任何一个朝代都平等,但婚姻仍是一道难解的关卡,除了nv王爷外,其余nv子,一但结婚便要回归家庭,纵使成为宰相、纵使问鼎状元像她如果结婚就会失去大长公主的任何权利,会获封nv亲王,所以,位阶很高的nv官们,基本上都没有结婚。一系列的结婚仪式,他都只在电视里看过,撒帐、祝词、喝交杯酒身旁的nv子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脸。

待一切仪式过完,已经是深夜时分,他回到房间,新娘子还端坐着呢!他走上前,挑起了她的盖头,那名叫以茜的nv子轻轻地笑了「夫君。」她这样喊,他想起的,还是仪伶的脸、昭琰的脸,他叹了气,转身便要离开,「新婚之夜?夫君这样就要走了吗?」清脆的nv声唤着他,他垂下颈子「夜深了,我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他从不是n情之人,在现代不是,古代也不是,他有时也很羡慕彦诚那种谁都可以喜欢的个x,他偏不是这样的人,他也问过自己,喜欢仪伶会不会只是种错觉,因为来到这里,要找到可以互相依靠的人实在太难。

六月初九,太子东g0ng传来喜讯,太子妃庄氏诞下一男孩,是皇帝的嫡长孙。太子都十七岁了,才有第一个孩子,实在是有点晚,然後,边关也传来喜讯,成婚三月的远山亲王妃有喜了。她看着信纸时,那喜悦的神情是真实的。「父皇。您瞧」太子抱着裹在强褓中的婴孩,凑近在龙榻上躺着的皇帝,「真是个可ai的孩子呢」温贵妃这样说着,如今皇后周氏幽禁在未央g0ng,近身侍疾的工作就成了贵妃娘娘的职责,温贵妃看似温和与世无争,但他一想到小洛将军小洛将军的si,给仪伶带来了多少打击,「是可ai孩子还小,别过了朕的病气啊」皇帝的病,是一日拖着一日而已,皇帝知道、太子知道、仪伶也知道。他安静的待在一旁,看着皇室这一家子的互动。

「太子哥哥。」走出皇帝的寝居,迎面而来的正是大长公主,「给大长公主请安」他是臣,行了半跪礼,「尚书大人也在啊,真巧」她轻抬手,金se的宽袖上下移动,她收回手,站得直挺,「六妹是从哪儿过来的,父皇刚歇下,怕是不见人了」太子站在一旁,玄青se的外袍,随风而动,「刚从东g0ng过来,去探望太子妃了」她澄净的眸子,对着太子,「这样啊我正好要回去,六妹也一起吧,到东g0ng一坐」太子笑起来,这样的笑容无疑是危险的,他静静的看着,「多谢太子哥哥的好意,前些日子学着理政花了不少时间,懈怠了给父皇晨昏定省,我还是去一趟吧」她说完,向着太子轻巧一蹲,算是见了礼,便径直的朝皇帝的殿宇走去,「你说这大长公主这麽客气,会不会有诈」太子朝着他,露出一抹笑容,「臣以为,太子殿下和大长公主兄妹情深是好事」他回答,就像他看着家中的妹子映红时,只有全心为她着想而已。

「兄妹情深啊」太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如果是g0ngnv所出的六妹,自然是兄妹情深,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太子丢下这麽一句话,便领着g0ng人离去,「臣告退」即使得不到回应,他也得朝着空无的背影行礼,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心中烦闷,出g0ng门时他没坐上马车,反而是骑上南庆骑来的马,街道上人来人往,也做不到策马奔腾,「公子有烦心事?」南庆毕竟跟了他这麽多年,对他的脾x也算知晓一二,「你说,这时候我父亲在做什麽呢?」他需要找一个人聊一聊,但不能是仪伶,应付那些人,她已经够累了,「王爷这时候多半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吧」南庆说道。「父亲。」他一回府,便直奔书房,果真在那里找到了郡王,「映青?有事?」郡王站起身来,把书搁在一旁,「我想跟父亲聊一聊。外头的人都被我遣走了,只有南庆守在院门」他不敢冒险,在这个政治敏感的时刻,只有身边的人可以信任。

郡王慈蔼的笑了「说吧!你想聊什麽。」郡王指着身边的一张木椅,让他坐下,他盯着地上的某一个点,说出自己的疑问「依您所见,太子殿下为何这麽防着大长公主」在他看来,顾昭琰就算是俪元贵妃所出、温贵妃所养又如何?身为nv儿身,若皇帝不在,身为监国的她也享受不到任何好处,所以在大长公主的位置上,好好辅佐皇帝才是重要的,争权?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大长公主啊公主的存在本来就是威胁。当权者怎麽会愿意分权呢?」郡王严肃起面孔,「即便公主表示对权力无心,也是一样的吗?」他思索,浮现出她的脸孔,「听你这麽说,你和公主殿下很熟悉?」郡王这麽问他,「也没有,只是我有些担心公主的处境」他卸下戒心,尝试跟郡王以父子的方式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