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五年的夜晚,这次的地点是薛景屹的家。
俩人刚踏进电梯,裴晚曦就被薛景屹压在墙角,扑面而来是他身上香味和t温。
男人的唇摩得她的耳朵发痒,裴晚曦忍不住笑,手搭上他的腰间,视线穿过他的肩膀,落在对面的监视器上。
「你不怕真人直播?」裴晚曦笑。
「顾不了那麽多,我吃六年素了。」语气带着闷笑,薛景屹说完,再度吻住她的唇。
裴晚曦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沦在与他的亲热。
或许就该这样,她想。
让一切过去,接受新的事物。
「叮——」
电梯门打开,他们缠绵着走出电梯、打开门、踢走鞋、脱掉外套??
裴晚曦呼x1渐促,脸颊泛起cha0红,被男人托着後脑勺放在沙发上。
薛景屹并未开灯,裴晚曦在黑暗中看见水晶吊灯轻轻碰撞,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声响,映着微弱的光。
她闭上眼,准备迎接他下一个吻。
——老师。
心一跳,裴晚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薛景屹红红的耳根。
有难以言喻的痛楚自x口扩散开来,裴晚曦倒ch0u口气,抬手r0u上他的耳朵,彷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
翻身将男人压在身下,她脱去内衣,卸下长发,倾身凑近他的唇。
——老师。
沙哑的声音再度浮现,裴晚曦眉心紧皱,发誓她再也不会退缩,也绝不会再妥协。
作对似的,她更热情地吻住薛景屹,细细含着男人的唇瓣和舌尖,温柔又缠绵。
内心却如打仗一般,坚决且顽强。
「叮铃铃——」
忽然,黑暗中发出与暧昧无关的声响。
身下搂着她的男人一顿,喘着气,用那双染着情慾的眸子看着她,「你的手机??」
气息同样凌乱,裴晚曦用余光瞟向桌上的包,迟疑几许,推开了薛景屹。
那个瞬间,裴晚曦发现,她竟隐然松了口气。
凌晨两点,裴晚曦被薛景屹送到楼下,总算结束刚才的一系列事情。
稍早她接起的电话是来自警局,说她的公寓进贼了。
站在公寓门前,裴晚曦看着脸se明显不好的薛景屹,努力憋笑。
男人虽生气被人打断,但也因是正经事找上门,不好发脾气,耐着x子陪她到警局办完手续。
裴晚曦开了门,见薛景屹作势要陪她进屋,赶紧拦住他,语带撒娇,「我累了,想一回去就倒在床上睡一觉。」
「那正好,我陪你。」
有他陪她还睡什麽,裴晚曦只好努努嘴,拉了拉他的袖口,「我明天要上课,求求你啦——」
她拉长尾音说,踮起脚,亲了下他的脸颊。
被她这麽c作即刻败下阵,薛景屹笑着看她,再说几句便离开了。
裴晚曦进屋後洗漱完,确定好明天的教材,已是凌晨三点。
jg疲力竭地躺shang,她阖上眼,准备入睡。
突然,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神经被刺激,裴晚曦猛地睁开眼。
??难不成贼没走,还在她的房里?
後背冒出冷汗,她僵在床上,开始懊悔一小时前怎麽没让薛景屹进屋。
同时,有道沙哑的低喃,从床底下冒出。
紧接着,一个男人从她的床下爬了出来。
裴晚曦憋着呼x1,手指攥紧被子,心跳快得要撞出喉头。
她的大脑疯狂运转着,思考这男人大概是个变态,应该会将她先j後杀,也可能会用麻绳捆住她,然後勒索撕票。
反正无论何者,她明天一定会上新闻头条。
但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的发展竟是这样。
那自床底爬出的男人站在床尾,背对着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有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裴晚曦眯起眼,藉窗外的月光,依稀看见他後背长且狰狞的刀伤,大片鲜血从伤口涌出,在光影下闪烁。
裴晚曦心头颤了颤。
男人身形高大,还很清瘦,她总觉有些熟悉。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裴晚曦捏紧棉被,居然开口唤了他一声:「??先生?」
话音落下,卧室寂静几秒,男人似乎终於发现身後有人,转身要看她,却在下一秒——
「咚!」
男人忽然失控,倒在她的床上。
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上,裴晚曦瞪大双眼,只见男人皱起眉,发出细碎的声音。
虽依旧大气不敢出,可见他貌似受了重伤,应该无力对她做出攻击,裴晚曦松了半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想从他身下爬出,可同时,男人睁开眼。
那双深沉如渊的眸子倒映出她的面容。
裴晚曦呆住。
下一秒,男人皱起眉,瞬间红了眼睛,身t发起明显的颤。
月光洒在俩人身上,黑暗之中,他嘴里的呢喃逐渐明亮。
裴晚曦与他四目相对着,心脏再度猛烈跳动起来。
大脑嗡嗡嗡的,她唇瓣微张,呼x1颤抖。
她看见有泪水自男人的眼眶流下,而後,他翕动唇瓣,让她无b熟悉的沙哑声线,穿越一个又一个梦境,清晰地掷入她耳里——
「老师。」
身为一位教育界初学者,裴晚曦抵达孟乘渊家後,不禁有些紧张。
她是初次去学生家里,为表善意,她还特地买了一篮土j蛋。
虽早知孟乘渊家在低收入户集中区,可到达现场後,当裴晚曦亲眼目睹四周掉漆发霉的墙面和贴在上头一张张来路不明的广告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生活环境很不好。
脑海浮现这孩子安静沉着的脸庞,她抿了抿唇,有些心疼。
裴晚曦深x1口气,敲了敲眼前的大门。
几秒後,铁门发出刺耳的哀嚎,门开了,露出一张小孩好看的脸。
「老师?」
孟乘渊今天没穿校服,看起来b在学校时乾净些。
墨se的碎发垂在他额前,微微掩住眉毛,他的眉毛有些细,眉头是浓墨的头笔,眉尾则随着墨水减少而逐渐变淡,替他衬出清秀中隐隐带有妖冶的气质——当然,前提是忽视他整张脸的冷酷。
「我怕找不到路,提早来了。」裴晚曦笑咪咪地提了提手上的篮子,想藉由扯谎让她显得十分用心,「这是我昨天从乡下那边拿的土j蛋,b一般的j蛋还要好,我知道你爸爸身t不好,得多补补。」
这小孩听完一愣,眉头揪起,向着她的眼神多了明显的感动。
这下倒好,裴晚曦被他的反应ga0得内疚起来,赶紧低头,将一篮j蛋塞进孟乘渊手里。
一瞬间,少年凉且带茧的掌心擦过她的,有些痒。
孟乘渊家的客厅与外面楼梯间的晦暗迥然不同,很明亮,说不上乾净得有清香,但绝对不归类於混乱。
那麽他在学校时,身上那gu酸味是从何而来的?
裴晚曦纳闷地想,视线移到孟乘渊身上。
似乎没被人这麽看过,被裴晚曦盯久了,孟乘渊腼腆地垂下头,红了脸,连耳尖也抑制不住地发红,像个误入人间的小jg灵。
「老、老师。」他有些结巴。
裴晚曦ch0u出神,赶紧收回目光,「没,我就是突然看走神了哈哈??对了,你爸爸呢?」
「他??」孟乘渊用余光看向後头的卧室,「他在里面。」
不知为何,提起父亲,孟乘渊的神se有些不自然,裴晚曦更好奇了。
她敛起神se,跟着孟乘渊去了卧房。
房门敞开的瞬间,一gu浓浓的酒臭味扑面而来,裴晚曦皱起眉,努力压下作呕的恶心感。
床上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灰set恤和短k,领口明显发h,是那种被w渍浸透後洗不乾净的hse。
裴晚曦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突然发出巨大的呕声,像要将胃里的东西连带喉咙一块吐出来似的。
她皱起眉,孟乘渊却像什麽也没听见般,扭头看向她,眨了眨眼,似乎想从她眼底看出什麽。
见孟父的动静愈发猛烈,裴晚曦有些担心,看向孟乘渊的同时往前走了几步,「那、那个,你不去帮他吗?」
「他吐完就好了。」孟乘渊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别过去,会弄脏你。」
裴晚曦没管那麽多,只惦念着学生家长此刻很不舒服,直接走去坐到床边,抬手想拍拍男人的背——
「你别动!」
後头突然传来着急的男声,裴晚曦再反应上来,孟乘渊已经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走,而与此同时,床上的男人嘴里发出一串粗话,挥起垂在床沿的胳膊——
男人手里的酒瓶碎片划过少年的脸颊,在白皙的肌肤剜出一道裂痕,渗出的鲜血瞬间滑到下巴,滴在地板上。
裴晚曦瞪大双眼,愣在原地。
看了看唏哩糊地骂着粗口的男人,再看向一言不发的孟乘渊,她呆了好久,震惊地张唇:「这、你??」
相b她的讶异,孟乘渊却异常平静,只是抬手擦了擦脸颊不断流出的血,坐到她刚坐的位置上,垂下眸。
「我来就可以了,老师。」
裴晚曦右手悬在空中,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而孟乘渊替男人擦拭没多久,孟父又一阵反胃,吐了一滩h水,直接淌在他的衣服上。
裴晚曦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幕,孟乘渊却毫不在意,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态,连脸上流出的血都没再擦。
心中五味杂陈,裴晚曦揪起眉。
她在代班第一天就看完班级的学生资料,大致了解孟乘渊是单亲家庭,父亲因工作受伤一直待在家里养伤,但她没想到真实情况会是这样。
她觉得他可怜,但明白这岁数的男孩子大都要面子,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场面有一瞬间的静止,裴晚曦认为得先找话题把这事给过出去,於是抿了抿嘴,「孟乘渊,你吃饭没有啊?」
少年应该一上午都在照顾酒醉的父亲,没有时间吃早饭。
而且以她的观察来看,孟乘渊每次都是最晚到校的,也从未见过他带早餐,身上唯一的食味只有他父亲的酒气。
他应该很久没吃早餐了。
孟乘渊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垂下头扳起手指。
他一定没吃,又不好意思说。
裴晚曦定下结论,装模作样地往客厅瞟了眼,然後朝他笑,「我早上太赶了,没来得及吃早餐??老师能吃一个你的土j蛋吗?」
裴晚曦觉得,孟乘渊真的是一个很乖的男孩子。
撇除第一眼的冷漠,她和他相处下来,感受不到半分冷酷,只觉得他外冷内热、单纯腼腆。
现在也不例外。
这小孩一听她没吃饭,先是怔了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裴晚曦跟着他走出卧室,见孟乘渊提起那篮土j蛋要往厨房走,她一愣,赶紧叫住他,「哎,孟乘渊,你等一下!」
被她叫住,孟乘渊疑惑地扭头。
裴晚曦走到他面前,看了看他脸颊还冒着血珠的伤口,明明剜得挺深的,少年看着她的目光却满是不解,彷佛没有知觉一般。
「先处理伤口吧?你家有医药箱吗?」
孟乘渊愣了下,似乎才意识到脸上的伤,想了想,「没有。」
他说完,抬手随意地擦去了血。
「你、你别乱碰,这样会感染的。」瞧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裴晚曦无奈又着急,「你这孩子怎麽那麽不珍惜自己的身t啊??」
她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张ok蹦。
幸好因为常穿高跟鞋,她有随身携带ok蹦贴後脚跟的习惯。
见nv人凑近他,踮起脚尖要触碰他的脸颊,孟乘渊下意识後退,「老、老师。」
哪还顾得上他的害羞,裴晚曦抓住少年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绷带贴上他的右脸。
孟乘渊低头看她,nv人的长睫毛轻轻扑动,涂了唇蜜的嘴水亮红润,散发着发香的波浪卷发差一公分,就要沾上他浸了hui物的x口。
少年怔住,心跳还来不及加快,那只缀着樱桃的小手便离开了自己。
nv人抬眼看他,眉头微拧,「你这伤口挺深的,我只有ok蹦,就先暂时顶用一下吧。」
「以後记得要在家里备药箱,知道吗?」
裴晚曦担忧地说,而这小孩不知为何看了她很久,然後也没回应,垂下头,顶着烧灼的脸蛋走向厨房。
二十分钟後,孟乘渊换了一件衣服,是校服,是学校里裴晚曦看见微微泛灰的那件。
裴晚曦和他对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桌子,上面是一碗面,面上放着一颗蛋,还有一根火腿肠。
「我不知道老师吃不吃辣,就放了一点。」
孟乘渊说,声音很低沉,头垂着,裴晚曦发现他对她似乎一直是这麽说话的,也不知是为何。
「没事,倒是你,弄好多。」身子微倾,裴晚曦笑看着他,「我看起来要吃很多吗?」
孟乘渊耳根一红,有些慌张,「没、没有,我只是??只是??」
少年说不出个所以然,脸颊更红了,像是一只手足无措的小兔子。
「你别急。」
裴晚曦起身,到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再走来坐回他面前。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她将碗筷放在孟乘渊面前,夹了一大勺面过去,再将蛋和火腿肠各分了一半给他。
抬眼看向他,裴晚曦莞尔,「帮我吃一点。」
低头看着面前装满面条的碗,孟乘渊愣了会儿,抬头看向她。
瞧这孩子呆滞的表情,裴晚曦觉得可ai,没忍住伸手r0u了r0u他的头,少年的头发多而软,像棉花糖。
「你是个高中生了,正在长身t,男孩子,就要多吃点饭,知道吗?」
孟乘渊没说话,盯着她又看了很久,才眨了眨眼,眸子的冰山融尽,转而成了星星。
裴晚曦觉得她这次家访很失败,因为孟乘渊的父亲全程就没清醒过,仅有在最後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裴晚曦疑惑地看向孟乘渊,他的脸se很冷淡,「那是我妈。」
喔,这男人喝醉就开始想老婆了。
那孟乘渊呢?
裴晚曦记得陈老师和她说过,孟乘渊的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
剩下这七年,他都是和父亲相依为命。
而孟父不仅半身瘫痪还酗酒成瘾,孟乘渊是半工半读,加上社会救济才成长至今。
这样的不容易,在校园中却成了同龄人的笑柄、歧视他的原因。
想到这,裴晚曦又心疼了。
要是多一份勇气,她一定会抓住这个少年的手,一脸英勇地说:「孟乘渊,不要怕,我来照顾你!」
但她还是很懦弱的,这份责任她还担不起。
她只是个卑微的高中老师——不,她现在还不算老师,只是个硕班毕业的实习老师。
「今天打扰了。」
吃完面,裴晚曦和孟乘渊聊了聊学习,决定打道回府。
孟乘渊站在门口,难得温和地对她弯起唇。
少年皮肤白,眼神自带疏离,要是不笑,整个人便冷若寒霜,可一旦笑了,眉目舒展开来,清俊的面庞便烘出玉石般的温泽。
裴晚曦仰头看他,觉得这孩子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是我的错,没有看住我爸爸,让他偷喝了酒。」孟乘渊垂下头,语带歉疚,「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
「没事没事,这也算是家访嘛。」没想到他还记挂着她随口扯的谎,裴晚曦赶紧笑了笑,「那我走罗!」
走?她想得倒是容易。
裴晚曦刚扭头,外头的地板因水管老旧破损,积了一大滩水,她才踩上,高跟鞋就一打滑——
摔了个狗吃屎。
现在是晚上六点,按理说,裴晚曦应该在家里打家访报告才对。
想起堆积如山的未批改考卷,以及後天要准备的教材,裴晚曦郁闷地叹了口气。
「怎麽了?」
身下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下巴搁在孟乘渊的肩上,裴晚曦忽然想起少年现在十七岁,正值变声期。
於是,她不自觉地靠近他,搂了搂他的脖子,「小朋友,你以後可不要扯着嗓子说话了啊,这样对你以後的嗓子不好。」
背着她的孟乘渊不语,裴晚曦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直到她觉得有些尴尬时,孟乘渊才默默地嗯了声。
真是个小木头。
裴晚曦想着,晃了晃她的右脚。
她的脚腕已经全然红肿起来,是刚才那一摔造成的。
她扭伤脚,鞋也断了跟,没法回去,孟乘渊再不愿意,也只好背着她去坐车。
看着少年涨红的耳尖,裴晚曦竟有些想笑。
天se已暗,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将她和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裴晚曦看着地上的黑影,努力想用脚尖触碰孟乘渊的影子,可他总要和她的脚尖错过。
「小朋友。」
「嗯?」
孟乘渊回应的瞬间,裴晚曦猛然意识到——她g嘛用脚尖碰他的影子?
这样似乎,超过师生之间该有的距离。
裴晚曦有些懊恼,收回伸得老远的脚,胡乱地找了句话,「谢谢啊。」
「啊?」
这小孩怎麽总一愣一愣的,裴晚曦有些头大,「嗯??谢谢你今天煮的面。」
语落,耳边传来隐约的低笑声。
「那也谢谢老师的土j蛋。」
「哈哈说什麽啊,我是你老师,对你好是应该的,倒是??」裴晚曦顿了下,凑近他的脖子,「我今天吃得有点多,会不会很重?」
孟乘渊沉默片晌,随後,托着她大腿的手紧了紧,「不重,老师扭到脚了,我背你就好。」
裴晚曦弯唇,笑着喔了声。
夜风徐徐吹来,身上的nv人又开始不自觉地晃脚。
一手拎着双高跟鞋,孟乘渊低头,看向地上的黑影。
忽而,一只白皙的、缀着紫se指甲油的小脚落入眼中。
少年喉咙一紧,抿了抿唇。
突然想吃葡萄。
「停!」
裴晚曦发誓,她从未想过这麽狗血的事能发生在她身上。
她搂着孟乘渊的脖子抬头,皱起眉,只见街区拐角的甜点店外,两个熟悉的身影紧贴在一起,笑得露牙不露眼。
「怎麽了,老师?」孟乘渊早听话地煞住脚步,疑惑地问。
怎麽了?
她的男朋友和她硕班闺蜜正牵着手约会呢!
「该si的??」裴晚曦咬牙,用拳头捶了下身下的少年,害得孟乘渊肩膀一抖,倒x1了口凉气。
见孟乘渊僵住身,裴晚曦瞬间意识到她的失控,有些尴尬,「对、对不起。」
可奇怪的,第一反应虽是生气,但目睹她交往一年的男朋友牵着她闺蜜的手,裴晚曦倒是没有一点难过。
或许,当初在裴华信的牵线下与他开始交往,她就并未投入真心。
裴晚曦还思考着,孟乘渊似乎看出她和前面俩人的关系匪浅,於是开口:「老师,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用了,你背我去坐车吧,麻烦你了。」她才不愿在学生面前谈分手,简直太狼狈了。
「老师打算忍下去吗?」出乎意料的,平时什麽都不关心的孟乘渊,竟说了这麽一句。
「你这小孩,懂这些吗?」裴晚曦觉得好笑,看向少年的後脑勺,不知为何,心底突然莫名很舒畅。
就像躺进一片棉花地,软绒绒的,又像跳进汪洋里,随波浪悠哉地载浮载沉。
nv人又晃了晃腿,紫se的脚指甲在路灯下闪闪发光,像是刚洗净後晶莹的葡萄。
孟乘渊没再回话,烫红了耳朵,加快步伐。
「喂?哲浩吗?」
「是我,我有事要通知你。」
「我们分手吧。」
「没开玩笑,我看见你和玫瑰在一起了。」
裴晚曦觉得她一定是世界上分手第一爽快的人,快刀斩乱麻,半点不留情。
男人一周来不断打电话和传讯息过来示好,裴晚曦果断地把他封锁了。
翌日下班前,她收到一束花,是她喜欢的红玫瑰,但又让她想起她的朋友玫瑰。
於是,裴晚曦第三次手起刀落,将那束玫瑰丢进垃圾桶,然後继续写题。
这套题是学生们的段考题,下周就要考试了,她打算今天加班出完,也好帮孩子们复习重点。
抬头望向窗外,裴晚曦今天没瞧见孟乘渊的影子,倒有些不习惯。
家访那天以後,也不知为何,孟乘渊放学时从原先的拖拖拉拉变成第一个出教室的人,然後路过她的办公室。
不管他跑多快,总能在她的窗口前煞住脚,对上她的目光。
少年耳尖红红的,内双的眸子灌满温柔,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稚气,腼腆又可ai。
他会先害羞地低下眸,再用略微低哑的声嗓喊她:「老师。」
裴晚曦又望了望窗口,仍不见孟乘渊。
她失望地咬了咬笔杆,拉开ch0u屉,里头有一盒喜糖,粉se的纸盒印着一只小兔子,是今天办公室有老师结婚分送的。
喜糖是新人送给别人的祝福。
裴晚曦觉得她的日子足够好,想把它送给小朋友,希望他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心想事成、日日都好。
把喜糖放进口袋,裴晚曦叹了口气,「下次吧。」
时钟的长针兜了三圈,直到天se暗下,裴晚曦终於写完试题。
上完厕所,她回来要拿包离开,却看见一个黑影在走廊跑远。
裴晚曦一愣,快步走进办公室,发现原先整齐叠好的题纸已凌乱不堪。
有人进来偷了题?
连诧异都来不及,裴晚曦立刻转身出门,朝那人跑远的方向追去。
她望了眼楼梯间,发现那人正在下三楼,赶紧用职员证进了电梯。
岂料,她按完按钮,电梯门关上,电梯灯却闪了两下,而後——
「哐!」
本该平缓下降的电梯忽然一震,剧烈的动荡让裴晚曦差点没摔倒。
待电梯停下,裴晚曦大脑空白两秒,扶着把手看向黑屏的楼层显示板,诧异地瞪大双眼。
故障了?
??
今日放学,孟乘渊照这周以来一样,很快出了教室,然後绕一大截路,来到二年级的导师办公室。
他捏了捏手里的三颗巧克力。
上周末英文老师结婚,今天给班上同学一人发了三颗喜糖。
他想把这三颗糖给她。
不知为何,少年有些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脑中浮现nv人惊喜的样子——她的皮肤白白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时双眼会微微弯起、映着闪烁的水光,像是一对发光的小月亮。
那样子一定很可ai。
「裴老师,你的花!」
整个学校只有一个裴老师。
在裴晚曦出来的那一刻,孟乘渊躲进了走廊的拐角。
她今天穿了白粉相间的小洋裙,很衬她的肤se,虽然她穿什麽颜se都适合。
她疑惑地皱起眉,接过那一大束玫瑰花——是他要努力打工很久,才能买到的玫瑰花。
眼底的光暗了下去,少年手垂下攥着糖的手。
然後,他转过身,走回那条还未遇见她时走的路,黑se的影子在夕yan下被拉长,很长。
「喂!下周考试,你们打算怎麽办?」
走在熙熙攘攘的小吃街上,一道声却飘来。
孟乘渊很熟悉,那是之前把他拉到厕所打的男生,校董的独生子。
「我啊,今天晚上有兄弟要去办公室偷题。」
「靠,厉害啊,不过今天你们班导不是留在办公室吗?」
孟乘渊一愣,停下脚步。
「啧,她就一娘们,顺便还能报仇,不过就是一个代课的实习生还敢罚我。」
「你不怕??」
「谁怕她?我爸是谁?还没人能骑在我头上。」
瞳孔晃了晃,孟乘渊咬紧下牙,转过身,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一个又一个摊位,往回飞奔而去。
三月的晚风吹在少年的脸庞,却浸出满头热汗。
那时孟乘渊还不知道,就在这一晚,一切都失控了。
「喂!有人吗!」
不知第几次拍上电梯门,裴晚曦朝门缝大吼,眼底急得都起了薄雾。
她知道这没什麽用,因为她被关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关了电梯口的铁门,而且她已经按了数十次紧急呼叫钮,外头还是毫无动静。
想进来必须有钥匙,再不然就是爬窗进教学楼,可她被关在四楼,绝对不会有人玩命爬那麽高来救她。
看了看密闭的四周,裴晚曦焦急地咬牙,却别无他法,只好先蹲在角落,祈祷电梯不要突然失控下坠。
她搂紧自己,觉得这一定不是简单的学生偷题被发现,她也不可能这麽巧在抓他时被关在电梯里,这肯定是人为设计。
这样大胆的举止,也只有校董的儿子做得出来,那个班上带头欺负孟乘渊的男生。他应该是气不过之前被她打脸,所以才报复她,可裴晚曦没想到他的报复方式如此幼稚。
身t靠在冰凉的墙面,裴晚曦冷得搓了搓胳膊,突然感到委屈。
她只是想做一个好老师而已,怎麽也会招惹到这种事。
但同时,脑海浮现初见孟乘渊时,他脸上的青青紫紫。
少年当时垂着头,抿着唇,在满校园的嘈杂下噤着声,犹如一座孤岛,破碎得让人心疼。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裴晚曦想,她也会义务反顾地保护他。
视线落在脚踝上,裴晚曦出神地想,搂紧双臂,感觉头有点昏,眼皮慢慢地,就要阖上——
「有没有人!」
突然,有细微的呼喊从外头传来,声嗓很低哑。
低哑??
她一怔,下一秒猛地站起身,重新敲起门——
「孟乘渊!」
话才出口下巴就颤抖起来,裴晚曦鼻子一酸,哽声喊:「??我在这!」
其实在听到他的声音前,她还很坚强,至少没让盈满眼眶的泪水掉出来。
可一听到他的声音,腾在心尖的委屈就蹭蹭蹭地上涌,裴晚曦皱起脸,没忍住落了两行泪。
她希望他平安喜乐,可今天班上刚好没数学课,他放学也没经过办公室,她还没把喜糖送给他。
裴晚曦才庆幸着,未料外头又没了声。
她盯着门缝,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关得产生了幻觉。
「什麽啊??」ch0u了两下鼻涕,裴晚曦觉得荒唐,怎麽会幻想自己的学生来英雄救美——
「老师!」
这次是很清晰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抑制不住地喘着粗气。
裴晚曦一愣,意识到孟乘渊就在门外。
然後,她有想起电梯口的铁门是被人锁住的。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裴晚曦唇瓣微张,x膛的上下颠覆蔓延到喉头,连带嗓子都跟着颤栗,「??你怎麽上来的?」
没有钥匙要上来这里,只能徒手从教学楼外墙爬四楼上来??
要是他摔下去怎麽办?
「??老师,你不要怕。」
外头的少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这句,却无法转移裴晚曦的注意力,「你怎麽上来的?我明明听见有人锁了门!」
「以前我常爬窗户。」孟乘渊回答,声音仍有些喘,「很熟练了。」
「下次不许了,多危险啊!」裴晚曦揪着眉,话音因紧张添起一分斥责的意味。
她说完,门外安静了一会儿,裴晚曦以为孟乘渊走了,心又提起。
「小朋友?」
语落,外头安静片晌,传来低低的一句:「我担心你怕。」
心跳漏了拍,後续补上的节奏都乱序,裴晚曦张了张唇,有些结巴,「我、我是大人,不怕的。」
「你??」捏了捏手心,她屏息,「你不要再这样了。」
被关电梯不怕,只是委屈。
想到你为了来救我,爬了四楼的窗户,我才怕得要si。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少年坐了下来,「我来的时候通知了警卫,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孟乘渊的声音靠近了些,裴晚曦莫名安心下来,侧身靠着门,「嗯。」
忽然想起他今天没路过办公室,她又开口:「小朋友,你今天没有回家吗?怎麽我都没看见你?」
「??我今天下课晚。」
「老师拖堂?」
「嗯。」孟乘渊应,将手指悄悄靠在电梯门上,彷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里头的她。
剧烈运动後的心脏逐渐软化,少年喘息着,侧身靠在冰凉的金属,夜风吹来,汗水从发梢划至眉心。
「喔,我本来想送你一个礼物的。」0了0口袋的喜糖,裴晚曦说。
孟乘渊呼x1一紧,「是什麽?」
「秘密。」抹掉脸颊的泪痕,裴晚曦故弄玄虚地笑,「我出去了就给你。」
「对了,你刚才说你小时候老爬窗户,你以前那麽调皮的吗?」
她问,脑海映现出一个男孩瘦小的模样,从这个窗户跳到另一个窗户。
外头却未回答,只是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就在这!」
二十分钟後,电梯门敞开,当孟乘渊满是汗水的脸出现在眼前,泪腺像被刺激,裴晚曦瞬间就哭了。
少年则是站在人群外,定定地望着她,双眼红红的,一声不吭。
「裴老师,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不用了,谢谢你。」朝警卫大叔点了点头,裴晚曦有些不好意思,「这麽晚了,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男人笑道,转身时看了眼一旁的少年,想到什麽似地回头,「哈哈哈对了??」
「裴老师你这学生真好,大晚上的跑了一头汗过来,哭着说他老师被关了,要我去救你。」
哭?
抓到关键字,裴晚曦看向孟乘渊。
被她注视,少年害羞了,猛地背过身,耳朵涨红一片。
待人散了,裴晚曦才一瘸一拐地走近孟乘渊,她之前扭到的脚还没好全,刚才又在电梯蹲久了,都麻了。
「你哭了?」
「没、没有。」孟乘渊侧过身不看她,声音闷闷的。
裴晚曦笑了笑,歪头想看他,「我看看。」
「??不要。」少年别过头,很是倔强。
「你不给我看,我就自己过去看。」裴晚曦撇了撇嘴,做作地长叹,「我脚扭了,走一步都痛,我们小朋友还真是忍心啊??」
抓准了这小孩心软,裴晚曦开启卖惨模式,而果不其然,孟乘渊扭捏了会儿,缓缓转身面向她。
灯光交织着月光洒在他身上,少年白皙的脸蛋sh漉漉得反光,很狼狈。
微垂的眸子红通通的,他低头看她,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大兔子。
裴晚曦无奈又心软地弯唇,从口袋掏出那盒包装有些凹到的喜糖,递给他。
「小朋友,谢谢你啊。」
电梯故障了,裴晚曦又走不了路,於是被孟乘渊背着下楼。
和上周一样,她搂着他的脖子,晃着腿,「小朋友,你说我和你的背是不是很有缘?」
孟乘渊不语,稳稳地下着阶梯。
楼梯间很暗,俩人所到一个拐角,便亮起一盏感应灯,上一盏却同时熄灭。
身子因他的步伐有些颠簸,疲惫感慢慢袭来,裴晚曦把脸靠在他的背上。
「小朋友,我一点都不怕的。」声嗓渐软,她耷拉着眼皮,「你以後不准再做这麽危险的事??」
身上的nv人说完这话就睡着了,传来规律的呼x1声。
孟乘渊抿嘴笑了笑,低下头,看着两个人在感应灯下的影子。
然後,他瞥了眼口袋里她送他的那盒喜糖,忽然想起白天要给她的东西。
少年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从另一个k兜里掏出三颗巧克力,反手放进nv人的外套口袋。
所有动作缓慢而静悄悄的。
只有孟乘渊自己知道——
这一晚,他把糖送给了裴晚曦,也不仅仅是糖。
心脏剧烈地挣扎,裴晚曦倒ch0u口气,睁开双眼。
待视线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是醒着的,侧躺着,黑发凌乱地铺在额前,一对内双眼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她,目光空灵,一瞬不瞬。
裴晚曦呼x1一紧,脑海回现梦中的场景,那个背着她下楼的少年,逐渐和面前的男人重合。
要确定他的身份,似乎只差一句——
「老师。」
男人开口,声音却与梦中的音调不同。
不论是隔着一扇电梯门,还是来自身下,梦里的呢喃是低哑且缠绕着温柔的。
此刻的呼唤,却带着一阵血腥味。
「你醒了?」裴晚曦皱眉。
男人半夜倒在她的床上便昏倒了,裴晚曦认为自己一定是被那些梦影响了判断力,并未在第一时间报警,而是叫了救护车。
原因是他背部被砍了长长一刀,伤口黏着衣服,揭开时鲜血直流。
整个过程,男人没吭一声,裴晚曦却看得难受。
见他最後疼得晕过去,裴晚曦心生怜悯,便守在他身边。
她是来寻找答案的,裴晚曦对自己这麽说——不是因为那些梦。
「??孟乘渊?」见男人直起身,却没回应,仍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裴晚曦试探地问。
语落,他的眸中有水华骤现,眼底的血丝更红了几分。
男人张了张唇,裴晚曦以为他要肯定或否认她的猜测,但出口的仍是那两个字:「??老师。」
「你叫孟乘渊,对吗?」
裴晚曦问完,目视那双sh红的眼睛,竟有些心虚,别过头,胡乱找了个理由,「刚、刚才有人过来,你住院得要真实姓名。」
病床上突然没了声。
裴晚曦看去,发现男人直愣愣地看着她,双眸失神,彷佛灵魂都被掏空了。
不知为何,裴晚曦忽然很难过,像有人使劲掐住她的心脏,鲜血喷溅了一地。
男人和梦中的少年无疑是相似的,一对眸子幽深如渊,只是五官长开了些,稚neng的脸庞棱角分明起来,本无血se的白皙肌肤也成了古铜se。
裴晚曦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凑近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
男人这才回神,皱起眉,眼底涌起漫天的难过。
他看了看四周,指向角落的纸板。
裴晚曦一愣,猜测他要她拿纸板给他,於是递了过去。
男人接过,从k兜拿出一支笔。
右手吊着点滴,他用左手写出歪歪扭的一行字:我不会说话,我叫孟乘渊。
裴晚曦心震了下,目光移开那个名字,看向他。
确实是他。
孟乘渊在纸板上继续写着,把字翻向她时,看着她的眼睛闪烁起期待的光,我是你的高中学生,以前。
可裴晚曦不记得她有这麽一位学生,而且照裴华信和她说的,她并未教过高中生。
关於她是高中老师的记忆,只是她梦里的事情。
「??你不能说话吗?」裴晚曦皱眉。
他垂眸,工作的时候,伤了喉咙。
想起他背後的刀伤,裴晚曦那些当老师的毛病一下子上来了,口吻不自觉地急躁些许,「你做什麽工作?怎麽还能受这种伤?」
然而,孟乘渊似乎没有因为她的语气感到不悦,只是愣了愣,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他g起唇,眼角弯了弯,脸庞底se的冰冷散去,化为满满的柔和,甜兮兮的。
做些小生意,搬货的时候弄伤的。
「那你怎麽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
事情很复杂,我手写太麻烦,老师,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回去打字给你。
有道理,他现在是用左手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裴晚曦得仔细分辨才能认出他写什麽,於是她拿过他的笔,在纸板上写下一串数字。
她低头太快,没注意到男人眼底流过的笑意。
「这是我的号码,要传讯息的话??」裴晚曦说着,抬起头,刚好撞上孟乘渊的视线。
男人的眼瞳倒映着属於她的轮廓,一瞬间,他眼底的炽热烫到她的心尖。
地动山摇,怦怦直跳。
「裴小姐,您的宵夜到了。」
忽而,一道男声从门口掷入二人之间,裴晚曦迅速别过头,脸颊却来不及冷却。
双眸在刹那冷了下去,孟乘渊皱起眉,一脸不悦。
薛景屹套着身白大褂进来,见两人的动静,看向孟乘渊,「你醒啦?」
一点多时接到她来医院的消息,薛景屹立马跑了过来,见她没事便继续值班。现在两点半了,大概是脑神经科没事,他就过来看看。
看着薛景屹下眼睑的青se,裴晚曦有些心疼,他才刚回国,居然就接了大夜班。
她接过他递来的宵夜,随即啊了声,「对了,我忘记叫人来了!」
薛景屹低笑,亲昵地抹了下她的鼻尖,「我们裴老师,你什麽时候能不迷糊些?」
裴晚曦一愣,下意识瞟了眼孟乘渊。
她感觉自己有些在意他的目光,也许是因为??老师架子吧?
薛景屹侧身按下孟乘渊身旁的呼叫铃,而後打量起他。
「你也是会倒,就刚好倒在你老师面前,这下检讨跑不掉了。」忽略孟乘渊冷冰冰的目光,薛景屹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叫什麽名字?」
孟乘渊没理他,扭过头,留给薛景屹一个写着「我很不爽」的後脑勺。
见场面有些尴尬,裴晚曦拉过薛景屹的手,「他叫孟乘渊,他??嗓子坏了,不能说话。」
将孟乘渊送来医院时,为避免薛景屹担心,裴晚曦扯谎说孟乘渊是她的学生。
薛景屹当时听完,皱起眉。
裴晚曦不知他是否相信她的话,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晚曦。」
就在她试图再说谎时,薛景屹牵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如果他是你不认识的人,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直接报警,要是他醒来後把伤赖在你身上,和你勒索赔偿,你要怎麽应对?」
「别因为善良自己吃亏,当了n好人。」
听他说完,裴晚曦松了口气,「喂,我才不是n好人好吗?我的善良可都是有原则的。」
「我知道你不是,就是提醒你。」薛景屹笑,低头往她的唇啄了下,「下次不准了,我怕在医院看见你。」
待薛景屹离开病房,裴晚曦看着护理师替孟乘渊取走吊针,而後望了眼时钟,将手机递给他。
「我要先走了,你发个讯息给你的家人吧。」
孟乘渊接过手机,盯着她眨了眨眼,在收件人那栏输入:我没有家人。
裴晚曦没料到是这样,有些错愕,愣了好久才说:「??那怎麽办啊?」
我明天可以自己回去。
接过他递回的手机,裴晚曦踌躇片刻,拿起包,「那、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她说完,迅速掠过他走向门口,就像在逃避什麽般。
「老师。」身後的男人忽然唤她,声se十分沙哑,带着丝别扭。
裴晚曦顿住脚步,攥紧包带。
他好像只能发出这两个字的音。
一刹那,像是被扔进了醋坛,她的心脏快速发酸发胀。
裴晚曦转身看向他,男人的黑发凌乱,浏海隐约遮住双眼。他的脸颊上有几道擦伤,眸子泛着薄雾,红红的,鼻尖也有些红。
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兔子。
老师,医院好冷,我怕冷。
孟乘渊将纸板递到她眼前,那瞬间,裴晚曦理智短路,下意识就说:「我家有暖气。」
老师家会不会不太好?
她也觉得不太好??
「没事,就一晚上。」
老天,在他面前,她就是个n好人。
你好,请问是裴晚曦老师吗?请你来一趟医院,你的学生孟乘渊出了点事。
裴晚曦赶到加护病房时,孟乘渊端正地坐在感应门外的绿se塑胶椅上。
少年的俊脸满是w渍,白衬衫也染黑了,还被割出几道裂痕。
这位同学家里失火了,他爸爸没来得急逃出去,说能联系的人只有他的班导师??
脑海回响护理师的话,裴晚曦看着孟乘渊,皱眉喘着气。
少年此刻就像个毫无情绪的纸片人,薄薄的一层。
第一时间,裴晚曦未出口安慰,而是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四月的风不寒,但她仍怕他飞走,也害怕他太冷。
孟乘渊听到声响,浏海耸动了下,抬头看向她。
「老师。」他的眼睛红红的,没有哭,失神地看她。
喉咙像是被石头压住,裴晚曦不知该说什麽。
父亲对孟乘渊而言应该是个负担,但无论如何那也是他的父亲。即使解脱了,不必再照顾他,悲伤也一定是有的。
裴晚曦坐到他身旁,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老师,你觉得我爸爸走的时候,有没有喝醉?」
医院的人说,火灾的源头是他父亲的酒,接线板短路後,酒jg洒在上头。
不过几秒,大火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吞没。
但他是否痛苦呢?
si亡,意味着结束。
「他如果喝醉了,应该就不痛了。」
「我知道他每天都很痛,自从他从鹰架摔下来不能走路开始,每天都很痛,有时候他清醒,我偶尔还能看见他哭。」
「那麽大一个人,又si要面子,哭也是捂着嘴,不让一点声音露出来。」
「我妈走的那天他也是这样,但其实只要他张开眼睛,不再装睡,也许我妈就不会走了。」
少年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极小的事情。只有sh红的双眼和颤栗的肩膀,在诉说着——他很难过、很难过。
可忽而,孟乘渊却顿住,在一颗泪珠滑落时笑了,「也不一定,她走的时候被我逮到了。」
「她也没打算留下来,带走家里唯一一个旅行包,给了我一百块。」
「姿态动作,和把我带去其他男人家,打发我走,等到那些男人的老婆回来抓j时,再把我喊回来,给我十块钱当作奖赏一样。」
「奖励我从这个窗户,爬到另一个窗户??帮她作证,她没有和她们的老公偷情。」
裴晚曦看着孟乘渊,她知道,他正在将他最丑陋的伤口撕开,露出早已溃烂生蛆的模糊血r0u,展现给她看。
她明明不敢看。
可不自觉地,她握紧他的手。
少年手上的茧摩着掌心,凉且粗糙,很是磨人。
「孟乘渊,你爸爸现在已经没有苦痛了。」
「我外公去世前和我说过,人si了以後,一切都会抹去,无论是灵魂还是r0ut,痛苦还是幸福。」裴晚曦声se温柔,微微弯唇,「所以啊,你爸爸的痛苦也会抹去。」
「现在的他,已经真正自由了,没有束缚了。」
孟乘渊看向她,sh漉漉的双眼落下两行泪,里头的星星轻轻晃动。
刹那间,裴晚曦感觉心脏su的,还有点酸。
彷佛有一株neng芽,冲破了内心的泥土。
裴晚曦明白,巨大的伤口要痊癒,一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是,她不想看到他再难过,也不愿看到他再受伤。
「以後会变好的。」
於是她伸手,捧住少年的脸,替他擦去脸上混着泪水的灰,「以後啊??」
那个英勇的想法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而她这次没打算再否定它了。
「我照顾你。」
我会让你不再受苦、不再委屈、不再颠沛流离。
「以後,孟乘渊再也不需要保护别人了。」
直视少年通红的双眼,裴晚曦弯起唇,轻轻0了0他结痂的右脸颊,话音温柔而坚定。
「我会保护你。」
裴晚曦会保护你。
她伸手,搂住少年颤抖的背,抱住他。
被裴晚曦拥入怀中,下巴磕在她的肩膀,孟乘渊闭上眼,感受身t被温暖的柔软所包覆。
一瞬间,血ye重新流动,心脏恢复跳动。
就像崩裂四散的r0ut拼凑回初身,灵魂终於认出自己的轮廓,找到能安放的归所。
活着、完整,且安稳。
??
到家後,裴晚曦开门进屋,孟乘渊却站在原地。
少年耳根发红,往门内探了探头,直到裴晚曦回首看来,才像一条落单的小尾巴,小心翼翼地跟上。
裴晚曦领着他走到一扇门前,「你先睡这里,明天我带你去买些生活用品。」
孟乘渊的家因火灾面目全非,没办法住人,他也没亲戚能投靠,现在夜已深,裴晚曦只好先暂时收留他。
孟乘渊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她。
劫後余生又失去至亲的少年一定还未缓过来,需要时间缓冲,裴晚曦并未多言,替他开了房门,「不用拘束,你先休息下吧,我去做饭。」
脸颊红扑扑的,孟乘渊盯着她又点点头。
裴晚曦微笑,踮起脚伸手,r0u了r0u他的头。
肩膀瑟缩了下,孟乘渊低了点头,挂着泪珠的睫毛轻轻颤抖。
可裴晚曦来到厨房,孟乘渊却仍跟着她,在她身後打转。
「孟乘渊,你先去沙发坐着!」
她平常几乎都吃外食,本来就不会做饭,被他这麽盯着更是慌张,一下子就出了好多错。就像现在,油锅刚烧热,锅铲忘记擦乾就放了下去——
「呲啦!」
像是烟花爆破般,油珠在锅内炸开,裴晚曦惊叫出声:「孟乘渊你快走开啊——」
「啪。」
裴晚曦还没反应上来,手腕就被人往後拽,只见少年冲上来挡在她面前,拿起锅盖盖上锅。
裴晚曦愣住,看着孟乘渊手压着锅子,清瘦而高大的身影将她围住。
孟乘渊低头看着她,两人靠得很近,她的脸颊几乎要贴上他的x膛。
她听着他的心跳,尚未回神,孟乘渊却发出一声吃疼的闷哼。油珠沾在他左手的虎口,迅速发红,起了一个水泡。
裴晚曦睁大眼,想问孟乘渊痛不痛,可他却皱起眉,眼底的伤痛转瞬消散,只留下她的倒影。
「老师,我想看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磁x和淡淡的铁锈味,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裴晚曦愣了愣,唇瓣微张。
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她与孟乘渊四目相对着,觉得自己真糟糕。
不论是身为厨师,还是老师。
吃完晚餐,裴晚曦给孟乘渊一条烫伤膏,便去洗澡了。
洗完回到卧室,她一时忘记屋里还有个男孩子,门习惯x只带上一半。
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裴晚曦g着脚坐在梳妆台前,头发半sh,发梢滴着水珠。
红se的指甲油放在桌上,半开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蕉水味。
边涂指甲油边思考,是裴晚曦自大学以来的习惯。
明天的行程怎麽排?带孟乘渊除了买生活用品还要买什麽?怎麽样才能让孟乘渊开心一点?
还有,学校那边她也得报备一下。
毕竟一位nv教师和一位高中男学生同住一屋檐下,这画面怎麽想都有些动作片。
「老师??」
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门口飘来。
裴晚曦扭头看去,动作片男主角出现在画面中,他也刚洗完澡,身上飘着淡淡的玫瑰花味,头发却是乾燥的。
裴晚曦盯着孟乘渊,看到他手上拿着烫伤膏,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有何不妥,直到——
小男孩流了鼻血。
动作片nv主角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穿着,虽然有穿内衣,但还是过於清凉,露出两节又白又r0u的手臂。
十分暴露,将师德弃之不顾。
下一秒,裴晚曦慌乱地套上外套,「你你你你等我一下!」
她拉上拉链,赶紧拿纸巾给少年擦鼻血,却在凑近他那刻,不禁暗自感叹——
孟乘渊洗乾净後,原来那麽好看。
黑发映出光泽,肌肤白里透红,脸颊、眼尾、鼻尖、耳尖,都是淡淡的粉红se。
半夜,外头下了雨、打起雷,裴晚曦没能睡着。
她哪能睡着?
家里多了个男孩子,还发生了那麽尴尬的事。
「叩叩——」
微弱的敲门声传来,裴晚曦一愣,撑起身子。
她翻身下床,开门前不忘先穿上外套。
「怎麽啦?」
裴晚曦打开门,孟乘渊抱着枕头站在门外,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老师,我??」
屋外传来一阵电闪雷鸣,他的声音抖了抖,添了一丝害怕。
「我??」
他怕打雷?
裴晚曦思忖着,同时,孟乘渊抬头,目光对上她的。
直觉告诉裴晚曦,孟乘渊不是个怕打雷的人。
下一秒,少年也羞红了脸,证实了她的直觉,「老师,我害怕??」
明明知道,可听到他的话,她心瞬间就软了。
他太可怜了。
他才十七岁啊,今天遇到这种事,一定快碎掉了。
把小朋友放进卧室,安顿下来後,孟乘渊在她床边的地上铺了一床。
窗外雷鸣轰轰,闪电偶尔照亮少年的眉眼。裴晚曦侧过身,低头看向床下的孟乘渊,他闭着眼,脸庞安详沉静,感觉没有在门外时那麽害怕。
「你会冷吗?」
「不冷。」
孟乘渊回答,忽然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老师。」
「你可怜我吗?」
少年的沉声回荡在只有雨声和雷鸣的卧房里。裴晚曦与孟乘渊相视,目光流连在他白皙的面容,以及倒映着微弱光点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就说:「我觉得你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小兔子。」
尾音落下之际,她猛然意识到这麽说会伤害到他的自尊,赶紧改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是你老师,我应该帮助——」
「这样挺好的。」
後话被孟乘渊打断,裴晚曦愣住。
「什麽?」
她呆呆地看着他,孟乘渊却未多言,仰视着她发怔的神情,唇角上扬。
「晚安老师。」
雷声又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孟乘渊闭上眼,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其实被你可怜也挺好的。
好过你离开我,放下我,遗忘我——
晚曦。
窗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夜se在轰隆隆的雷声中闪现数道闪电。
裴晚曦睁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床下熟睡的男人。
这麽大个人,居然还怕打雷?
盯着他微微蹙起的眉目,她不禁在心里吐槽。
可两小时前,当孟乘渊抱着枕头敲响她的房门时,裴晚曦却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但又不知是从何而来。
直到被雷声惊醒,她才从梦中找到出处。
她觉得玄,却不害怕,只觉得空了六年的心脏,似乎填进一些棉花,软绒绒的。
我究竟认不认识你呢?
裴晚曦撑起下巴,低头看着孟乘渊。
屋外的闪电照亮了男人的五官,和梦里的小孩一样好看。唯一不同的是,梦里刚洗完澡的小男孩稚neng又可ai,而他则是稍黑的肤se,以及成熟分明的线条。
可不管梦里梦外,他都能g起她的保护慾。
为人师表的责任感啊??
裴晚曦自我感动了会儿,翻身准备继续睡觉,却在闭上眼前,余光忽然飘到左手上。
她一愣,将左手虎口凑近眼前。
嗯?
这里是什麽时候,多了个疤?
早上十一点,裴晚曦听见门铃声去开门,就见薛景屹拎着早餐,向她扬起微笑。
照薛景屹的说法,他要把和她错过的那五年补回来,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包括一起共度美好的早午餐时光。
然而,想像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下一秒,见nv人身後冒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薛景屹笑容一僵。
薛景屹看了看孟乘渊,再看向裴晚曦,「裴老师您这是?」
听他稍带调笑的语气,裴晚曦松了口气。
「这位,孟同学啊。」她用同样吊儿郎当的语调回应,接过他g在指尖的袋子。
薛景屹的神se耐人寻味起来,却未多言,换上拖鞋走进屋内。
两人来到厨房,裴晚曦将他带来的豆浆倒进杯子里,烫口的yet一出袋,便冒了烟。
「裴老师应该知道我询问的目的,不是为了知道他是谁。」薛景屹在她耳边说,看向客厅沙发,就见孟乘渊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一双眼和监视器似的。
「半夜三点的,他没人来接,他手机也掉了。」裴晚曦把塑胶袋扔进垃圾桶,「我总不能把我的学生一个人丢在医院过夜吧?」
「你还真是个好老师。」薛景屹直视孟乘渊,微微一笑,语气却带着酸意,「作为一个称职的男朋友,理应支持nv朋友的职业jg神。」
「同学,待会儿吃了饭我帮你看看伤口。」
裴晚曦低着头,努力忽视空间中异常的氛围。
她知道薛景屹不高兴她把一个成年男x带回家收留一晚,甚至没提前告知他。
於是她打开冰箱,拿出本打算犒赏自己的蛋糕,朝薛景屹笑,「你也是个好医生,薛医生,这是我要感谢你的。」
望着裴晚曦将蛋糕递给薛景屹,客厅的孟乘渊眸子一暗,低下头,像是一只小兔子垂下了耳朵。
裴晚曦微愣,笑容松动。
面前,薛景屹看见蛋糕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接过就打算开吃——
「等等!」
薛景屹愣住,只见裴晚曦往客厅使了个眼se,朝他疯狂暗示,「进门也是客。」
薛景屹沉默半晌,g起唇,偏头看向孟乘渊,「同学,你裴老师让我招呼你,过来喝豆浆。」
「这家豆浆是一大早新鲜磨出来的,很好喝。」薛景屹说完,看着裴晚曦刻意张嘴咬了口蛋糕,神情好不得意。
这人真是。
结束一场里外都讨好不了的早餐,裴晚曦打算先送孟乘渊回家,刚好薛景屹白天休息,能请他帮忙。
本来呢,薛景屹是乐意协助她做一个好老师的。
可当他牵着裴晚曦的手,打开副驾车门要让她坐时,见後头的孟乘渊直冲冲地cha进去,一脸漠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终於黑了脸。
「你,起来。」瞪着孟乘渊,薛景屹冷声道。
在裴晚曦的印象中,薛景屹是个十分温和的人,绝不轻易发火。曾经有位病人向他求ai未遂,跑到医院网站检举他,薛景屹也只是看了後笑笑。
可此刻,男人柔和的眸子竟酝酿着火焰。
裴晚曦感觉她卡在他们中间,就会爆发一场战争,於是起声试图打破僵局,「那个??景屹,他坐这位子也挺好的。」
见两人仍无声对峙着,裴晚曦焦急地皱眉,谁知下一秒,孟乘渊却扭头,定在她脸上的双眼眨了两下,泛起薄雾。
这人是又想把可怜当作武器让她心软吗!
在医院时已是一次,这次可别指望能成功——
「景屹,」捏住薛景屹的衣角,裴晚曦咽了口唾沫,「副驾发生车祸si亡的机率是四个位子中最高的,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还请你给我赐座後排。」
再怎麽心如钢铁,在这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势下,也能瞬间成绕指柔。
裴晚曦,你可能上辈子是欠他的。
半小时的车程,薛景屹一句话也没说,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对身旁的裴小姐着甜话。
而他现在这张苦大仇深的臭脸,极有可能是因为旁边是位男x,无法施展上述技能。
突然,车子猛冲一下,然後停住。
裴晚曦瞠目,整个人因惯x往前冲,瞬间感受到男人无处发作的怒火。
「到了。」薛景屹看向孟乘渊,目光很冷、语气很沉。
意思是——你该走了。
见孟乘渊下车,裴晚曦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舍。
走了?以後真的不再见了吗?
目光驻留在孟乘渊的背影,她攥了攥手心,而男人并未迈开步伐,转回身。
孟乘渊从口袋掏出纸笔,低头写了写,将纸贴上她的车窗时,薛景屹回头看了眼。
这次的字迹十分娟秀,是裴晚曦梦中所见——
我走了。
孟乘渊隔着车窗看她,弯了弯唇,转身离开。
裴晚曦视线随他走,看着孟乘渊在街边等待。他只穿了一件黑se卫衣,墨se的发丝被寒风吹得乱糟,又沾上细雪。
他怕冷,他穿那麽少,一定很冷。
裴晚曦皱起眉,想让他进车内等朋友,可她知道要是提议,薛景屹一定十分尴尬。
向薛景屹提出复合的是她,对孟乘渊再三心软的也是她,她不应该这样。
「晚曦,我们走了?」薛景屹问。
仍望着孟乘渊,裴晚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那你坐过来啊?」薛景屹笑道。
裴晚曦打开车门的瞬间,挟着雪的冷风灌进来,她穿羊毛大衣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冷。
她感到懊恼,为什麽不给孟乘渊买件羽绒服?可是,她又凭什麽给他买?
好在孟乘渊没等多久,他的朋友就来了。
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花se皮外套,头发染成hse,看起来不太正经。
裴晚曦以貌取人的毛病又犯了,觉得那男人像混社会的。
孟乘渊怎麽会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那男人朝孟乘渊招了下手,而後替他套了件黑se的羽绒服。
嗯,虽然看起来不正派,但好在是个会为他好的。
裴晚曦想着,忽然,孟乘渊扭头望来,撞上她的视线。
心脏扑通一跳。
不会不再见。
那双眼,一生都要在她的脑海扎根。
这一刻,裴晚曦想。
男人遥遥注视她,表情漠然,唇瓣没什麽血se,可在刮着大风的雪中,竟有种病态的漂亮。
孟乘渊唇瓣启阖,无声且单独地朝她告别——
再见,老师。
世界在瞬间,彷佛只剩他与她二人。
裴晚曦瞳孔微动,下一秒,耳边响起汽车的发动声,薛景屹按下手煞後,握住她的手。
温暖包裹肌肤,裴晚曦却觉也置身冰天雪地。
她与孟乘渊相望,车子驶离,那双眼被随风翻飞的黑发掩住,愈发遥远。
孟乘渊一直注视着那辆车,直到轿车在远处街角缩成一个黑点消失,才转向面前ch0u着菸的男人,伸出手。
把菸盒和打火机递给孟乘渊,方泰锡挑眉,「那个男的是谁?」
男人神se冷漠,指头轻敲菸盒底部,ch0u出一根菸,叨在嘴里,点燃,空气中升起一缕白烟。
孟乘渊没看方泰锡,竖起拇指再握住双手:男朋友。
方泰锡愣了下,猛x1一口菸,伸手揽过孟乘渊的肩,「喂,哑巴,你没事吧?」
孟乘渊低眸,摇了摇头。
「可是这男的,怎麽感觉长得有些像谁。」方泰锡说着,视线往孟乘渊身上飘,「好像??」
她车祸後交的男朋友。回想两人在餐桌上谈话间透露的信息,孟乘渊叼着菸,b手语:第一个。
「第一??」方泰锡咳嗽起来,满脸鄙夷,「不是我说,这妞凯子也太多了,不如——」
「换一个」这三字尚未出口,孟乘渊就猛地推开他,把菸扔在地上。
他看向方泰锡,眉头紧锁,y郁的眸子全是戾气。
被他这麽瞪心一紧,方泰锡没敢再说,又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哑巴,我还是想不明白,你都在老大身边待了快六年,身手也不错,照理说不会那麽容易被人砍伤??」
这是我的私事。
方泰锡顿了顿,惊讶地睁大眼,「喂??你不会是故意的?」
见孟乘渊未作应,低眸陷入思考,方泰锡yu言又止,忍不住嗤笑出声,「不是,你这也太过了吧,以为这样那nv人就会同情你吗?」
「她已经有男人了,n1taa还是动点脑子吧!」方泰锡语气激动起来,气愤地推了孟乘渊一把,「要想被砍,老子帮你砍就行,没事在黑市惹上那帮家伙g嘛?明明知道他们和老大关系好,现在倒好,他们盯上你了!」
「当初你在洛杉矶逃跑,老大就给过你机会了,好歹让你用嗓子换了命!这才回来没多久,要是又因为你影响了生意,你就交了你这条烂命吧!」
孟乘渊没回应方泰锡的劝诫,只是低头看向地上的菸头,用脚碾了碾,将星火泯灭。
他仰首,透过遮挡住眉眼的发丝,看向飘着雪的天空。
雪花落在眼梢,眸中是漫长的冷寂。
平凡的五天工作日过去,周末,裴晚曦收到薛景屹的约会邀约。
虽然她想待在家中休息,但先前未告知他就把孟乘渊接到家里住一晚,令她对薛景屹有些愧疚,因此她答应了。
青云师大的期中考周已过,裴晚曦并未特别繁忙,也没再做奇怪的梦,但不知为何总觉得疲惫。
心里总溜出一双眼、清瘦且高大的身影、後背的刀伤,以及只能说出「老师」这二字的嗓子。
「到了。」
男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裴晚曦回过神,发现车子已经停在停车场。
她看了看窗外,发现这里是青云师大。
裴晚曦有些讶异,随薛景屹下了车,「假日你还催我回来上班吗?」
「我是那麽不疼惜nv朋友的男朋友吗?」薛景屹今天穿了黑se西装,和她的白se连身裙很搭,别人看了还以为他们要结婚呢。
yan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裴晚曦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笑容,忍俊不禁,「那麽??薛医生是有了师大校花还不知足?」
「怎麽?我的nv朋友是师大校花?」
「看起来不像吗?」
「嗯??」薛景屹故作仔细地打量她一番,「算上感情分,勉强可以吧?」
「喂,薛景屹,你想挨打吗?」裴晚曦觉得好笑,佯装生气要揍他,谁知男人却轻易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边,五指紧扣。
「我nv朋友是我心中的界花。」薛景屹低头凑近她,压低的笑音几乎是从耳朵钻进去,有些痒,「世界之花。」
真是油嘴滑舌,裴晚曦笑着捶他的x口。
两人进入校园,一起逛了圈裴晚曦的母校兼任教学校,顺便吃了顿学餐。
「薛医生这是想玩场校园py?」
坐在人来人往的学生餐厅,裴晚曦吞下最後一口饭,看向对面正点按手机萤幕的男人,似乎正在谈医院的事。
其实要捡回他们错过的五年有很多办法,来到大学便是极佳的方式之一,因为她认识薛景屹时,是刚从硕士班毕业的状态。
提到硕士班毕业,真多亏裴华信的栽培,裴晚曦国小是提早入学,当年唯有她一人在二十三岁完成硕士学业。也幸亏是顺利毕业了,否则她肯定会耽搁一两年,毕竟那年她出了车祸。
後来她读博士班、当上助教,也都有薛景屹的陪伴。
现在回想,裴晚曦依然感谢他,也依然不知五年前她究竟在想什麽,让他们蹉跎那麽久。
「裴老师这个想法不错,薛医生记下了。」薛景屹笑道,关掉手机,「走吧,我们去市集。」
青云师大上周举办了运动会和校园市集,裴晚曦上周五才被数学系的孩子们拉着去打了好几场排球,最後还留在学校洗澡才回家。
运动会已结束,市集则持续到这周末收摊,虽是周六仍热闹得很。
薛景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关系,掏出一张工作证,拉着裴晚曦来到医务室。
就在进门前,薛景屹却对她说:「你在这等着。」
「为了避免我们裴老师偷看呢,得先把你的眼睛遮住。」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块方巾,对折两遍,成了一条稍长的布。
裴晚曦有点愣,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人,「??薛景屹你要g嘛?」
「嘘——」薛景屹低笑,手指轻点她的鼻尖,「乖,闭眼。」
闭上双眼,眼前瞬间成了一片黑,裴晚曦更加紧张。
男人拿久了手术刀的手很漂亮,白皙纤细,他用蓝灰相间的格子方巾绕过她的脑袋,t温随着布料一同覆盖在她的双眼。
一瞬间,世界更加暗了下来。
听到薛景屹开门走入医务室的声响,裴晚曦心跳加快,不知为何,脑中又浮现那双深沉的眸子。
她捏了捏手心,心口闷得发慌。
窗帘被拉上的声音响起,然後——
「啪嗒。」
灯亮了,却是一片寂静。
裴晚曦迟疑许久,抬手往四周摩挲,试探地起声:「薛景屹?」
突然,手搭上另一人的手,宽厚、温暖、略微粗砺。
「不要怕,同学,你叫什麽名字?」
「同学,你是说打排球的时候,被球砸到眼睛了吗?」
薛景屹带笑的柔声再次传来,裴晚曦却反应不过来,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他的意思,直到——
??不会吧?
记忆回溯至大学时代,高中三年参加排球社的裴晚曦,毫无悬念地在师大运动会连续参加了四年排球b赛。
而大四那年,她正期待要大展身手,谁知刚开场她就被一颗高手发球正中双眼,除了晕得想吐,眼睛也疼得什麽都看不清。
裴晚曦只记得当时是哭着进医务室又哭着冰敷出来的,而替她看眼睛的是个男人,她余光看见他的手很好看。
她刚认识薛景屹时,记得他说过他在青云师大上过班。
那位医生??该不会就是他?
薛景屹似乎没有要再说话,裴晚曦不愿当一位不解风情的nv友,只好先捋平内心的讶异,配合他演好这状况剧。
「医生,我会不会瞎啊?」她抓住他的衣角,苦兮兮地问。
「噗呲。」
薛景屹出戏了。
裴晚曦也忍不住笑,想揭开方巾嘲笑他的蹩脚演技,薛景屹却摁住她抬起的手。
一阵淡淡的禅香传来,是薛景屹独有的味道,清淡而柔和,令人安心。
「裴同学,我没有办法再和你温水煮青蛙了。」男人的声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在捣腾着什麽。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起了se心,两年後在医院又遇见你,让我认为这是命运,再六年後,我不想再错过你,想好好对你。」
「这种纠结的情绪,在遇见你後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我。」
「裴晚曦,我认定你是治疗这种心理疾病的唯一解药。」
裴晚曦还愣着,薛景屹就替她摘下方巾。
男人不知何时已换上白se大褂,手上拿着一个b一般饰品盒大数倍的盒子。
裴晚曦呆呆看着他,薛景屹温柔地弯起唇,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掀开盒盖。
盒里有很多戒指,裴晚曦数了数,总共有六枚,每一枚都是不一样的彩钻,红钻、橙钻、h钻、绿钻、蓝钻、紫钻——刚好对上他们交往到复合的这六年。
「从和你交往开始,每一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买了一枚戒指。」
「本想着买了戒指,就要回来把你娶回家的。」男人仰头看她,不禁失笑,「结果一年拖了一年,戒指一枚换了一枚。」
「它们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薛景屹弯起唇,倒映着她的瞳仁深情且真挚。
「裴晚曦,你愿意成为我终身伴侣吗?」
不愿意。
几乎是瞬间,裴晚曦的脑海冒出这三个字。
她有些慌神,觉得自己不应如此反应。
是因为太过突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吗?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那麽多戒指摆在眼前,她有点慌?抑或是——
脑海中,又浮现那个陌生的男人?
有gu熟悉的难过袭入x口,心脏在瞬间疼得像被撕裂开来,裴晚曦皱起眉,当着薛景屹紧张且期待的目光。
她看见他的眼中闪过错愕,再迅速染起一片尴尬。
裴晚曦忽然质疑,如果她与薛景屹的关系没办法朝婚姻发展的话,那麽当初在咖啡厅她为何要主动牵起他的手?
愧疚?无聊?还是仅因她的自私?因为她想藉由薛景屹铲出深根她心底的结,让她的人生回归正常?
就像裴华信数年来教导她的,一位步入三十岁的nv人除了要事业有成,还要与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生子,过一个正常而完美的人生。而不是像她十九岁就怀孕,摒弃想当教师的梦想休学,最後却和她的穷鬼父亲离婚收场,拼si拼活地到四十岁才因创业功成名就。
如果那天在咖啡厅与她见面的不是薛景屹,而是其他男人,她也会愿意和他们交往吗?裴晚曦不知道,但答案大概不是否定的。
她又开始回想,是不是六年前的最初,她在h昏下握紧薛景屹的手,只是源於他与那个男人相似的——高大jg瘦的身形、白皙的肌肤以及微微下垂的眸子。
「景屹,你??」
薛景屹对她无非是好的,他很照顾她,不但为她改掉了huax、献出整整六年的专一,还有光鲜亮丽的背景。
心脏剧烈地挣扎,裴晚曦张唇,话音因心虚有些结巴——
「你买保险箱了吗?」
却在下一秒,被笑音完整覆盖。
薛景屹眼底的紧张微融,转而凝成疑惑,「什、什麽?」
裴晚曦莞尔,伸出左手,看着他手上的戒指盒,「这麽多戒指,我左手无名指也才一只,其他五枚要摆哪儿啊?」
是啊,她没有理由拒绝他,她凭什麽拒绝他。
裴晚曦,你已经三十一岁了,条件这麽好的男人摆在你眼前,你拒绝他是疯了吗?
裴晚曦想着,低头看着薛景屹笑,眸子倒映着六枚闪烁的晶莹。
瞧她笑得甜,心底的尴尬终於消失得一乾二净,薛景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也笑了出来。
他托住她的手,「裴小姐今天想戴哪一枚?」
视线驻留在中央那枚红宝石戒指,裴晚曦撇了撇嘴,「嗯??红se这枚吧。」
薛景屹笑得更乐了,捏起那枚红宝石搭缀的婚戒,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男人动作刚落,就兴冲冲地朝外面喊道:「你们声音太大了!都听见了!」
「咔啦——」
下一秒,门被人拉开,裴晚曦扭过头,看见好几个她与薛景屹的共同朋友冲了进来。
「晚曦!」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挑染着紫se长发的nv人,笑着奔向裴晚曦,与她抱了个满怀。
愣愣地被nv人抱着蹭,直到她直起身看向她,裴晚曦才惊喜地瞪大双眼。
「秀妍!」
裴华信捎来电话时,裴晚曦正坐在餐桌前等孟乘渊煮的面,桌上则是他写完的卷子。
裴晚曦,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会把你的学生带回家里住?
你不是答应我搬出去住不会让我c心的吗?现在还和哲浩闹分手是怎麽回事?人家哲浩是个那麽好的孩子!我和他父母也聊得投缘,打算让他们家的vr设备入驻裴氏百货,你现在这是什麽意思?
听nv人不断追问,裴晚曦无奈一叹,「妈,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那位学生b较特殊,让他来家里住是因为他有困难,还有和吴哲浩分手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和李玫瑰约会。」
那也是,你怎麽可以把学生带回家呢!还是个男生!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
不管他是不是家境有困难,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更何况现在是没有社会救济了吗?那我每年缴那麽多税是g什麽用的?还需要你来养他?你不过就是个实习老师,哪有那麽多钱?
「我还是有薪水的,之前也存了很多奖学——」
还有人家哲浩也和我说了,他和你朋友的事只是误会,你怎麽都不听人家的解释?说分手就分手!你有考虑过他们家和我们家的关系吗?
裴晚曦,你是什麽时候开始变得那麽叛逆的?我看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你搬出去住,瞧瞧你现在成了什麽样子!
听裴华信愈说愈激动,裴晚曦烦闷地闭了闭眼,「妈,说实话,我当初答应和吴哲浩在一起,只是因为你一直——」
晚曦。裴华信唤她,激昂的声se突然软化。
裴晚曦愣住,片刻後,耳畔传来一声长叹。
你从小就懂事听话,聪明又受人欢迎,一直都是妈妈引以为傲的孩子。
我虽然一生都在後悔大二那年因为怀孕休学、放弃当老师的梦想和你爸爸私奔吃尽了苦头,最後抛弃自尊和羞耻心回到家里,为你外公做牛做马到快四十岁才因为继承裴氏过上好日子??裴华信深x1口气,嗓音微颤,这一路上我被人骂没学历、没丈夫、没孝心,但我从来没後悔生下你,把你养到今天。
你知道的,妈妈只有你了,你是妈妈全部的希望。妈妈拜托你,不要让妈妈失望,也不要让妈妈难过,好吗?
挂了电话,裴晚曦走出卧室,望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孟乘渊。
她坐回餐桌前,摁了摁ch0u疼的太yanx,拾起红笔继续批改作业。
虽然因为裴华信的来电有些烦躁,但回来继续改孟乘渊的卷子後,裴晚曦倒是舒心不少,因为少年的卷子几乎没有错题,而且——
看向在锅炉前围着围裙乐得自在的孟乘渊,裴晚曦弯起唇,心底那点烦闷转为放大数倍的愉悦。
小朋友也很开心。
这样就够了。
其他人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
「叮咚——」
她定下结论,不想,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五月下旬的夜,天se已暗,拨开云雾的月亮将天空g勒出冷蓝的se调。
裴晚曦盘着手站在门外,眼前的男人穿着白衬衫黑长k,手上抱着一大束红玫瑰。
吴哲浩和她初次见面穿的也是白衬衫,说实话当时并不难看,但裴晚曦此刻却希望他把那件衬衫扔了,实在不适合他。他手上的玫瑰也因为抱的人是他,而没有那麽好看,不丑,只是非常一般。
「晚曦,你怎麽都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生气,可你也不至於为了气我,把你那麽大的学生接到家里住啊!」
男人说每一句话就拔高一层分贝,裴晚曦皱起眉,满脑子的烦躁。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你做这件事前有想清楚後果——」
「我ai把他接回来,你管我。」
「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已经有各种传闻——」
「你打住,有没有传闻,和你没有本质关系。」
「我??」再次被她没好气地打断,男人结巴起来,「是、是没有本质关系,晚曦,我就是想和你谈谈,我们能不能商量——」
「吴哲浩,我想我那天已经和你通知得很清楚了。」裴晚曦冷着脸,「我们分手了。」
「是通知,不是商量。」
「因为我没有想和你商量的意愿,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也不用和我妈多说什麽。从我打电话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她说话间扫了眼他的衬衫,终究忍不住叹息,「还有吴哲浩,以後不要再穿白衬衫了。」
「你不适合,有些显老。」
「你??」
裴晚曦说完,转身打算开门,谁知刚握上门把,身後就传来一句粗骂,接着便是一串气急败坏的吼声——
「呸!裴晚曦!要不是因为你妈的裴氏,你以为我会这样好声好气挽留你这种nv人吗?」
「你不过就是个实习老师,能进这所学校也是靠你妈攀关系进的,你以为你很厉害啊!摆那什麽拽样!」
裴晚曦一愣,回过头,只见男人气得脸颊发红、额角浮出青筋,朝她喷着唾沫星子,「还想装纯装清高啊!和自己的学生ga0在一起,你真他妈有脸!」
「还想当老师?你配吗?我看社会新闻头条就缺你这下贱的nv人!」
「我告诉你裴晚曦!打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是个装模作样的b1a0子,恶心!」
吴哲浩破口大骂完,两人之间陷入寂静,空气中只剩下男人急促的喘息声。
裴晚曦盯着他,沉默数秒,很是荒唐地嗤笑了声。
她g唇,一脸平静地盘起手,「吴哲浩,真是谢谢你啊。」
「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占据的地位那麽大,还能让你这样脸红脖子粗地表白一场。」
「我——」
「不过你想怎样?」下巴微昂,裴晚曦挑眉,「觉得我会被你的话刺激到吗?」
男人一怔。
「你以为这样说完,明明是靠实力得到这间学校实习机会的我,明明是天生丽质受人欢迎的我,就会觉得原来我只是个靠妈族、如果没有我妈我就当不上老师、如果不是我妈有钱我就没男人要,感到自卑抬不起头了吗?」
「你觉得你的想法、你的眼光、你的贬低,会影响到我的生活,让我的决策产生变化吗?」
裴晚曦冷视他,话音不容置喙,「我和我的学生住在一起,从头到尾清清白白、毫无踰矩——这件事与你毫不相g,就算真有踰矩,我被学校赶出去、上社会新闻也都不关你的事,你可别把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看得太重要了。」
「吴哲浩,你只不过是我妈和我介绍的无数个男人里的其中一个。当初答应和你交往,也是因为我受不了我妈一直给我介绍男人,要是那天换成其他男人和我相亲,我也会答应的,你可以理解吗?」
见吴哲浩被她说得愣在原地,裴晚曦叹了口气,觉得她要是改这男人高中写的考卷,圈一张的错题大概就得用掉改孟乘渊五张卷子的墨水。
「得了。」裴晚曦拨了下浏海,拿过他手里的花。
孟乘渊睡的是杂物间,她喷了一大罐空气清新剂,还摆了一堆除sh袋,却还是有点cha0味。
虽然小朋友平时很好闻,但裴晚曦知道这是因为他以前没吃好,贫血地过。
既然有人送花也不要浪费,放在他房里去味也是挺好的。
「总之,我们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原因和我没关系,是你出了轨。」
「对象呢——」直视男人呆滞的脸,裴晚曦晃了晃手上的玫瑰,g起唇,「是她。」
裴晚曦说完便进屋,打算去看孟乘渊面煮好没,孰料她刚踏上玄关,一张红红的脸蛋就出现在眼前。
裴晚曦看着孟乘渊,他似乎有些心虚,像是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垂下头,红着耳朵,脸颊也红得像要滴出血。
「我、我就是担心,他缠着你。」
看来小朋友在这里偷听了挺久。
不过裴晚曦不生气,只是庆幸她家的隔音门够有用,没让他听见奇怪的话。
她将花塞到他手里,「把这花放你房里,不要浪费了。」
孟乘渊一怔,看着手上的玫瑰花,眸光沉了下来。
「??你收下了?」
听出他的语气不太对,裴晚曦看了看他反常的神se,突然,心里蹦出一个猜想。
玄关空间很小,两人靠得很近,裴晚曦靠着鞋柜抬头盯着孟乘渊,眨了眨水亮的眼睛,「这花,不是挺好看的吗?」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要这样试探他,感觉要从他身上b出些什麽,心里都带着点幸灾乐祸,还有一丝雀跃的期待。
孟乘渊太乖了,乖到让她想撕开他的面具,瞧瞧他的真面目。
但是,她更留恋他的内向可ai。
於是在剧情发展还未恶化以前,裴晚曦打消了邪恶的念头,快速补充後话:「你房间不是很cha0sh吗?这花放进去,挺香的,可以去点霉味??」
她愈说声音愈小、愈说愈没有底气,甚至开始为刚才不道德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怎麽能有那种想法?
裴晚曦,孟乘渊是你的学生,而你是他的老师,仅此而已。
孟乘渊一直低着头,看着她久久沉默。
「谢谢。」许久,他沉声说道,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对她温和地笑,表情漠然,冷se调的眸子凝了一团黑云,甚至把花递回她手里。
孟乘渊个子高,裴晚曦看他时需要将脑袋扬成一个平角,在身高对b上一点气势都没有。
气氛有些尴尬,她弱弱地把花推回去,「你拿走吧。」
「我不用。」
「就是一束花,又没什麽,你放你房里,就不用喷空气清——」
「啪!」
突然,不知是触碰到他哪片逆鳞,孟乘渊将玫瑰花扔在地上。
裴晚曦睁大双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室内的空气在瞬间像结冰般,她仰头看他,少年敛着y沉的眸,抿紧下唇,额发微微掩住眼梢,整个人像被笼罩了一层黑se滤镜。
裴晚曦大概知道孟乘渊在气什麽。
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最依赖也唯一能依赖的人,只有她了。
孟乘渊许是在生吴哲浩的气,怕她和吴哲浩在一起,就不会管他了。
「孟小朋友,你这样很没有礼貌欸。」
裴晚曦打破沉寂,孟乘渊却不理她,背过身,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盯着他倔强的样子,裴晚曦只好拿出杀手鐧,「你再生气,我就不理你了。」
「明天不理你,後天也不理你,我想想啊,我这个人小气,至少要生一个星期——」
她还没说完,孟乘渊忽然转回身,伸手捏住她的衣角。
少年的神情是失措的,眼尾还残留未消散的气,眼中却起了薄雾,是无庸置疑的害怕。
裴晚曦心一疼,瞬间觉得自己真坏,竟然用这种恶毒的方式b他屈服。
「??你答应他了?」孟乘渊问,声线微哑。
「没有。」裴晚曦回,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下,她的情绪也跟着颤了下。
心脏有些痒,像有什麽快要掘土而出,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那份感觉,「你啊,放心,我不会随便丢下你的,在你上大学前,我都会照顾你。」
「你就安心读书,保持现在的实力,考个好大学。」
「别人说什麽都不用怕,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孟乘渊双眸一闪,拉着她衣角的手指紧了紧,像不愿放开。
今夜,又是一个雨夜。
裴晚曦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两点仍睡不着,满脑都是孟乘渊垂着头的样子。
她在思考他对於她的定位。
她可怜他,少年的个x内向腼腆,命又苦,是她初次见到的世界另一面,难免触动她的心。
可她又发现,孟乘渊对她而言不仅仅是可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掺杂其中。
——你怎麽可以把学生带回家呢!还是个男生!你是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麽说你?
——你做这件事前有想清楚後果吗?
脑中回响起裴华信和吴哲浩说的话,裴晚曦攥紧棉被,皱着眉闷声道:「我才没有用小朋友来气你,你算个什麽东西??」
——反正我们问心无愧。
可是,她真的问心无愧吗?
对孟乘渊,她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轰隆隆——」
窗外突然打了雷,裴晚曦想起孟乘渊怕打雷,翻身下床便去开门——令她意料不到的是,孟乘渊却出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t恤,是他住进来隔天她带他去买的那件,双眸sh漉漉的,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做了恶梦一般。
没想到他能被雷声吓哭,裴晚曦呆住,「小、小朋友??」
不料下一秒,她的胳膊突然被紧紧扣住,裴晚曦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孟乘渊抱进怀里。
心脏咚的一声,她睁大眼睛。与此同时,少年加深拥抱她的力道,不断将她往x口揽去。
「老师,我怕。」
他的声音沙哑,裴晚曦听着,竟觉带着蛊惑。
她心跳加快,下巴搁在孟乘渊的肩膀,迟疑地抬手要拍拍他的背,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屋外的雷鸣,将她瞬间震愣了。
「轰隆隆——」
「我是问心有愧的,老师。」
裴晚曦呼x1一滞。
心脏出现su麻的感觉,像花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她瞳孔晃动,正隐隐猜想,孟乘渊却快动作给土壤浇了水。
「我不想离开你。」
身t被他紧拥着,少年声线哽咽,颤抖地传入耳中。
「上大学也不想。」
就差一句肯定——
「我喜欢老师。」
种子开了花。
「老师。」
夜深了,孟乘渊睡在床边的地板。
裴晚曦躺在床上,仰视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愣神的表情隐约映在上头。
床下的少年正试探着,低沉的嗓音不停打断她的心理建设。
裴晚曦没回应他,唯独不断重复思考——对於孟乘渊,她是可怜吗?
他一个那麽高大的男孩子,在她心中却像是只柔软的小兔子,是未被世人察觉的稀世珍宝。
如果要选择走这条路,一定不会顺利,要面临太多太多的评价。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但看向现实,不被人祝福的感情一点都不幸福。
当裴晚曦思考至此,她才发现,原来她也问心有愧。
甚至在孟乘渊抱住她、向她表白的瞬间,她害羞、紧张、心动、颤抖——却唯独没有反感。
「老师,你会把我赶走吗?」
怎麽可能?
「我说过会照顾你的。」裴晚曦说。
「那老师喜欢我吗?」
「孟乘渊,青春期是会b较冲动叛逆的。」
「那老师喜欢我吗?」
「班上不是有nv孩喜欢你吗?」
第二次的回避,裴晚曦能感受到孟乘渊的目光定在她的侧颜,她却不敢看他。
「那??」
第三次时,少年深x1了口气,溢出x腔的是颤抖的嗓音,以及难以抑制的羞怯。
「老师,你喜欢我吗?」
睫毛跟着心脏颤动,黑暗之中,裴晚曦看着水晶吊灯轻轻碰撞,发出细小而清脆的声响,又映着微弱的光。
她想起他sh漉漉的双眼,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裴晚曦难以自抑地心动,又无法不感到悲伤。
他是她的学生啊。
裹着雨点的风自窗缝吹入,撩开窗帘,扫上她露出棉被的臂膀。
那天她被关在电梯里,也是这麽冷。
裴晚曦忽然忆起四岁时,裴华信半夜偷偷抱着她逃家,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回到外公家的那个凌晨。
那是个刮着雪的大冬天,裴华信的衣服很单薄,脸上有个红红的巴掌印,是爸爸打出来的。
外公说不认她俩,裴华信抱着她在跪在别墅前,直到裴晚曦快被冻晕过去,她们才被带到三楼的小阁间。
——不想被赶出去,你就要乖,要听话。
——妈妈不在,就念书等妈妈回来,千万不能乱跑。
阁楼ysh又没暖气,裴晚曦晚上看书都冷得发抖,而裴华信总凌晨才结束工作上来,睡觉时抱着她给她取暖,和还来这里前一样。
裴晚曦记得她们终於能正大光明地走出阁楼,睡进有暖气的二楼卧室时,是她国小以全校第一名毕业那日。
那是到外公家後,她第一次看见外公笑,也是第一次看见裴华信发自内心地笑。
裴晚曦当时想,如果能多让他们笑,她要是被继续关在sh冷狭小的阁楼也无所谓,反正晚点裴华信就会回来抱着她睡。
她的命已经够好了。
裴华信因为她放弃了太多,把一生的心血都投注在她身上,她不能只知享福不懂回报,更不该让她的期待落空。
裴华信教她的、冀望於她的,就算令她感到疲惫或沉重,但至少是对的。
然而那晚,当她埋在孟乘渊的背上,看见吴哲浩牵着她朋友的手,发现内心的欣喜大於悲伤,她却意识到似乎有什麽错了。
似乎,很多都是错的。
可是,对的又是什麽呢?
裴晚曦想不明白,只知道少年背着她的时候,全世界的光彷佛都洒在他身上,温暖得不可思议,和裴华信当年抱着她睡时一样。
那一刻,她又恍然发现,自从搬到二楼卧室的那天起,裴华信就再也没有抱过她了。
床下,孟乘渊像是得不到答案不罢手。
「裴晚曦??」
他唤她,嗓音执拗,一问再问。
「那你,喜欢我吗?」
缀着红se蔻丹的小手落在床下,被地上的少年拾到,缓缓紧握。
心跳迅速加快,裴晚曦看着停止晃动的吊灯,忽然,不想追逐那些对与错了。
现在的她,只想与那晚一样——
在电梯门敞开的瞬间,看着人群之外的少年,哭着飞奔而出。
「喜欢。」
只是小朋友,这条路太黑、太窄——
太孤单了。
??
翌日,是周末。
裴晚曦醒来时,手臂很凉,她看向床下,发现孟乘渊整晚都握着她的手。
忽然,少年的睫毛颤了下,像是一只受惊的蝴蝶。
裴晚曦心一跳,闭上眼。
黑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飞过的野鹊,扑腾着翅膀,路过镶着小红花的窗台。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裴晚曦感觉指尖痒su的,紧接着——手背贴上了两片冰凉。
她却像瞬间被灼伤般,猛地ch0u回手。
裴晚曦睁开眼,发现孟乘渊盯着她,眸中满是受伤。
她心一揪,内疚如cha0汛溢出x腔。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长睫掩住失落,少年咬了咬唇,双颊和耳根浮出红se,低着声问:「老师,你喜欢我吗?」
「??喜欢。」是老师对学生的,裴晚曦在心里找藉口。
「是我喜欢你那样的喜欢吗?」
他直视她追问,目光炙热,裴晚曦避无可避,也无法再撒谎。
脸颊热烘烘的,她咽了口唾沫。
「是。」
她话音方落,孟乘渊g起唇,眼底的难过消失得一乾二净,明明是十七岁的孩子,眼角却因极度开心生了笑纹。
双颊烧烫,裴晚曦无奈地咬唇。
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有妥协这个选择。
吃完早餐,两人坐在餐桌前,裴晚曦看着书,孟乘渊则在她身旁背英文单字,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拿着笔。
写到指甲这个单字时,平日学习认真的少年却忽然走了神。
裴晚曦偏头,看着孟乘渊写了一遍又一遍的「指甲」,视线又飘到她红se的指甲上。
她想起初次见面时,他就看了她的指甲很久。
「你很喜欢我的指甲吗?」裴晚曦问。
心事被戳破,少年睫毛一抖,耳朵瞬间红了。
歪头看着孟乘渊,裴晚曦觉得可ai,低低一笑,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你想涂吗?」
对於裴晚曦出奇的提议,孟乘渊拒绝了两次,两次都低着头,红着脸颊,声嗓软软糯糯的,但听到她说要帮他涂时,一对眸子又亮了。
裴晚曦自高中就迷上了美甲,可当时她被裴华信管得严,只好借用她闺蜜崔秀妍的手彩绘,每次被她称赞好看,裴晚曦都乐得不行。
想给人美甲的心又作祟,最後她强势地拉着孟乘渊进了她的卧室,从化妆桌ch0u屉拿出一盒指甲油套装。
裴晚曦盘腿坐在床边的全身镜前,而孟乘渊坐在床沿,伸出一只手,两条白净的长腿不知所措地抵在床的两边。
虽然现在不少男生也会涂指甲油,但少年生x内向、不ai招摇,於是裴晚曦挑了个低调的se系。
她拉过孟乘渊的手,托在掌心,先给他涂上一层基底油。
凉凉的yet沾上指甲的瞬间,少年的睫毛轻轻颤抖。
裴晚曦涂得专注,没注意到孟乘渊失神地看着全身镜中的两人。
那是个什麽姿势?
孟乘渊难以启齿,只觉身t变得僵y,心脏跳得好快,像要蹦出喉咙似的。
那是他最敬ai的人啊??
可此刻,她就埋在他的腿间,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她的睫毛长长的,长卷发自然地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颈,卧房的灯光照在她的肌肤,转瞬融进她的身t里。
孟乘渊看啊看的,开始羡慕,如果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就算是成为一束光也好啊。
裴晚曦低着头,在她掌心的手指粗粗的,指尖和手背挂着老茧,她轻轻r0u了r0u,su麻感一路传到了心口。
忽而,孟乘渊扣住她的手。
透明油不小心滑了出去,跑出该停留的轨道。
镜子里的nv人抬起埋在腿间的头。
孟乘渊喉结滚了下。
好几夜梦里的场景贴近现实,心底那些卑微龌龊的想法被尽数击中。
几乎是瞬间,灵魂开始颤抖,撕扯着理智。
心脏不断挤出血ye,浑身的灼热汇聚到下身,在少年的稚内燃烧。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内心的咆哮更盛,孟乘渊低头看着裴晚曦,呼x1发颤。
「怎麽了?」见他脸颊泛着绯se,裴晚曦不解地问。
该不会是在地上睡久了,着凉发烧了?
裴晚曦皱眉,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孟乘渊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他手心的滚烫传入她的肌肤,眼中漾起波光,倒映着她愣怔的表情。
「??老师,你喜欢我吗?」他问她,嗓音闷哑,彷佛在压抑某种慾望。
裴晚曦迟疑了下,瞳孔晃了晃。
她身子微微发抖,说不出x膛里翻滚的是什麽。
虽然在外人眼中她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也未曾经历过那种事,但自大学以来,裴晚曦自认她并不是个x慾低的nv生。
孟乘渊眼底的东西,她再明白不过。
少年喉结滚了滚,眼尾染上慾se,其余的皆是尊敬。
可那份尊敬却被se慾围绕,格格不入到低贱难堪。
裴晚曦心一酸,开口:「你想亲我?」
打破沉寂的提问乍听像是种提点,孟乘渊愣了下,立刻松开她的手,「对、对不起。」
他低下头,不堪地抿住唇,一举一动低到尘埃。
裴晚曦脑子一时短路,不愿他再卑怯,只想让他开心。
於是,她飞快地凑上前,蜻蜓点水般,吻了口他的脸颊。
她远离他,看见孟乘渊神情呆滞,睫毛颤了颤,眼角又燻起热烘烘的红晕。
下一秒,裴晚曦开始後悔她悖德的举止,未料孟乘渊却沙哑地说——
「??不是这样的。」
当墙上的秒针慢吞吞地走了三步,与长针重合时,孟乘渊倾身凑近她,与她的唇瓣只剩一厘米。
他没再向前,只是抓紧床单,颤着气息,在极近的距离下,用眼神描绘她的五官。
然後,秒针错开长针,指甲油滚到地面。
裴晚曦凑上前,贴上孟乘渊的唇。
闭上眼的瞬间,感到有什麽热物抵在小腹,裴晚曦的呼x1,随着孟乘渊的身t抖了下。
错透了——
以一种无法挽回的形式。
昏暗之中,有人将唇贴在额头上,带着烫意,微微sh润。
裴晚曦睫毛轻颤,睁开眼,迎上男人的视线。
薛景屹的双眼像灌了一壶酒,看着她时水波danyan,极为动人。
「薛太太睡得还舒服吗?」
裴晚曦呆愣数秒,僵y地弯起唇,把手搭在他身上。
她轻轻挪了下t0ngbu,朝他笑,「谢谢薛先生帮我调高了空调。」
离开青云师大,裴晚曦刚进车就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薛景屹见她抱着双臂睡着了,先是调高温度,再将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
车程很长,加上下班高峰期,约莫开了两个钟头,现在她满身都是他身上的禅香。
「那薛太太打算给个奖赏吗?」薛景屹笑。
裴晚曦配合地g唇,蜻蜓点水般,轻轻在他的唇上点了下。
男人瞬即绽开笑靥,倾身替她解开安全带,还用指腹抹了下她的鼻尖,「薛太太该下车了,他们已经到了。」
薛景屹下车後走来替她打开车门,冷风在瞬间袭来,幸好她裹着他的外套。
裴晚曦想,捏了捏薛景屹的西装。
她忽而愣住,才发现她的手已经凉了,底k却如梦中般,sh了片。
薛景屹已经在ktv订好包厢,说是难得朋友们都聚在一起,唱歌喝酒尽个兴,但裴晚曦知道这是他求婚成功後的一项庆祝环节。
进了ktv,裴晚曦和薛景屹说一声就去了化妆室,薛景屹则留驻大厅接待他们的朋友。
站在洗手台前,裴晚曦拿出口红凑近镜子补妆,目光却不在唇上。
她在不恰当的时候,梦到更不恰当的梦——那个有着sh漉漉的眸子、哑着声唤她「老师」的少年,以及她与他不可言述的缠绵。
裴晚曦,别想了。
将口红盖上收进包里,她双手撑着洗手台,闭上双眼。
你现在是薛景屹的未婚妻,你这样不对,可谓是jg神出轨,罪大恶极。
更何况,那只是梦罢了。
深x1口气,裴晚曦睁开眼,转身走出化妆室。
五分钟後踏入包厢,薛景屹牵着她到沙发坐下,身旁是举着酒杯的崔秀妍。
崔秀妍是她高中闺蜜,也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是上了大学还是出了社会,两人都未曾断过联系。七年前她出车祸後,崔秀妍帮了她不少忙,後来她考上博士班,崔秀妍去了d市发展,在那里有了家庭。
裴晚曦当了她的伴娘後,她们之间的联络有变少的趋势,不是感情淡了,只是大家忙於各自的生活。
裴晚曦刚落座,崔秀妍就抱住她的胳膊聊起近况,随着酒一杯杯下肚,笑声愈发热烈。
按照崔秀妍和她说的,崔秀妍是除了裴华信之外,最了解她的人,也自然最清楚她的事。
在车祸後恢复意识,崔秀妍对她的关怀毫无虚假之说,裴晚曦十分信任她,曾经问过她关於孟乘渊的梦,可当时崔秀妍却支支吾吾的,不是说她做了春梦,就是和裴华信一样说她身t不适。
「我的大宝贝,终於也要升格当人妻啦——」
「想当年你这丫头,还在学校偷偷给我涂指甲油,边涂边躲教官,跟只小兔子似的。」
「现在这只小兔子不只快当上教授,还要结婚了,我真是太开心啦——」
酒过三巡,崔秀妍已经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裴晚曦身上,脸颊因酒jg染起酡红,笑音有些含糊。
无奈地笑着看她,裴晚曦举起酒杯,却在抿上杯缘时,看见有滴水珠滑到左手虎口的红印。
整个包厢被霓虹灯糊得光影迷乱,薛景屹在前头唱着她最喜欢的歌——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薛景屹唱着,在等待下一段歌词的空档回过头,看向她。
迷离的炫光打在男人身上,裴晚曦视线自虎口穿过半满的酒杯,迎上那对笑盈盈的眸子。
睫毛轻轻颤抖,她一时失神。
明明决定不再想了,但在薛景屹唱完後,裴晚曦内心又纷杂起来。
她低头,再度看向左手虎口。
上周因为青云师大的运动会,数学系的孩子们拉着她去打排球,当时她打了好几个低手接球,确定这里本是毫无疤痕的。可就在孟乘渊在她家留宿的那晚,她做了新的梦之後,却多出这道印子。
在梦中她要被热油烫伤,是孟乘渊护在她身前,最後左手虎口处被烫伤的是他,可现在疤痕竟留在她身上。
难道梦境还能让现实发生变化?
但这代表什麽意思?
更甚,那些梦到底真只是梦境,还是也是现实?
刚在车上做的梦中,两人暧昧的旖旎、她醒後的生理反应??所有感受都如此真实,甚至是她从未在薛景屹身上感受过的热烈。
她与孟乘渊在梦里的羁绊,究竟是不是真的?
看着虎口上的疤痕,裴晚曦眉头紧锁,想不通。
大家一起唱歌喝酒,欢笑的时间很快过去。崔秀妍因久未出来放松,和裴晚曦再聚又高兴,兴致上来就没了顾忌,喝大了後靠在裴晚曦肩膀阖上眼皮。
朋友们零零散散地走出包厢,薛景屹先去结帐,裴晚曦轻轻将崔秀妍的後颈搁在沙发靠垫,便去了洗手间。
她回来时,崔秀妍已经醉醺醺地瘫倒在沙发上。
甚至不是安分地躺,nv人不知何时拿出皮夹攥在手里,迷迷糊糊地咂了咂嘴,再大气地往空中一甩手——
「服务生!我要给小费!」
裴晚曦站在门边,目视崔秀妍的皮夹随着大气滂薄的「小费」二字,飞到萤幕前。
朝这小醉鬼无奈一笑,裴晚曦摇摇头,走去弯下腰,要替她捡起来。
寂静的包厢只兜转着一个彩灯,迷蒙的光落在地上的皮夹——
以及,一张从皮夹内侧掉出的照片。
裴晚曦心脏一沉。
她拾起照片之际,有人赫然闯进包厢。
「碰!」
裴晚曦还没反应上来,他就大力关上门,再关掉唯一的霓虹灯。
来人貌似是个男人,他喘着粗气,用背抵上门,蹲下身,躲在门的小方格窗下。
「咔啦。」
黑暗中响起一道枪械上膛声。
视线虽被漆黑遮蔽,可裴晚曦能感知到抵着门的男人正用枪口对着她。
一切太过突然又荒唐,裴晚曦头皮发麻,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她心脏疯狂地叫嚣,大脑全是刚才看见的那张照片,以及上面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穿着一身红se的小洋裙,是和薛景屹相亲时穿的那件,肩上披着件深蓝se的羊毛外套。
另一个人,则穿着件白衬衫,与梦中晃进眼底的那件相似,却不是泛灰的,而是洁净无暇的。
孟乘渊侧首注视着她,眉目柔和,唇角微扬。
裴晚曦呼x1颤抖,掐紧手中的拍立得。
是他,是他,是他——她梦中的小朋友——
那是真实存在的!
裴晚曦瞳孔震荡,感觉大脑开始分崩离析,却未待她缓上来,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後是男人尖酸粗哑的声音——
「那哑巴他妈能躲在哪?就这麽大点地方,老子就不信我找不出来!」
哑巴?
裴晚曦心跳加剧。
一束手电筒的光忽然从方窗shej1n来,白光在瞬间闪过她的脸。
抵着门的男人呼x1一颤,「老师??」
听见他嘶哑的声音,裴晚曦紧张地朝方窗下的男人问:「孟乘渊?」
他怎麽会在这里?那些人是谁?
「妈的,老子就不信!我一间间房找还找不到孟乘渊!」
她还来不及多想,门外那尖锐粗糙的声音再度传来,由远及近。
有人在追杀他?为什麽?
裴晚曦大脑飞速运转,但现在情况不容许她再细思,她赶紧将照片塞进口袋,又问:「你要我怎麽帮你?」
她语落,门边的男人收起枪,起身冲向她。
孟乘渊拽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到包厢的座椅,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瞬间陷入沙发。
黑暗中,裴晚曦被他困在x膛下,耳边充斥着男人凌乱的喘息和心跳声。她抬眼,发现自己与他的唇瓣相距不到一厘米。
崔秀妍喝多了,把皮夹甩在地上後,就睡si在另一端的沙发。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她和孟乘渊此刻的姿势,就像迫不及待想玩刺激的食r0u男nv。
「碰!」
下一秒,包厢门被人踹开。
心脏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震了下,裴晚曦用余光瞟向崔秀妍,祈祷她不要突然醒来,否则他们三人都有危险。
她蹙眉想着,身上的男人忽然动了动,一抹sh凉似有若无地划过唇瓣。
孟乘渊埋头,将唇贴上她靠在沙发的颈间,张嘴,轻轻咬住她的肩膀。
「唔??」脖子痒su的,裴晚曦不禁低y一声。
看见孟乘渊发红的耳尖,裴晚曦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伸手抱住他的背。
为了增加真实x,她手探进他的黑se皮夹克,连着毛衣刻意撩开一些衣服,露出他腰腹的肌r0u,惹得男人气息紊乱了些。
「啪嗒。」
包厢灯被打开,裴晚曦看向闯入的不速之客,皱起眉,「有什麽事吗?」
这间ktv是薛景屹朋友开的,薛景屹早就和ktv的经理混了个脸熟。加上薛景屹下车时把西装外套给了她,他则穿上一件黑se皮夹克,孟乘渊要伪装成他并不是难事。
裴晚曦为此巧合大感庆幸,而经理看见她,立刻低下头,「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薛太太!」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经理道出「薛太太」三字时,孟乘渊在她肩膀下口的力道重了几分。
裴晚曦疼得嘶了声,但这在外人看来,就是贵客被打扰好事不满意了。
经理一脸歉疚,而他身旁凶神恶煞的男人却不在意眼前的苟且,上前一步想细看,却被经理及时挡住。
「柴哥,您就行行好放过我吧,薛先生今天和薛太太求婚,这是他们的包厢,怎麽会有您要找的人?」
裴晚曦看了眼面露为难的经理,显然他压不过这位柴哥。若这柴哥再多加思考,非要把她和孟乘渊拉开,就不妙了。
「经理,你们这里是不顾人ygsi的吗?」
「老??」
身上的人突然出声,裴晚曦赶紧抱紧孟乘渊,压下他後面的字。
但结合事实,不难让人以为他在喊她「老婆」,而且在外人眼中,孟乘渊不会说话。
男人埋在颈窝的脸颊热烘烘的,感受到他的唇瓣紧贴肌肤,裴晚曦心脏突突直跳,t温与他的迅速上升。
「柴哥,就请您高抬贵手吧,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那位柴哥穿着一身高调的豹纹皮外套,尖嘴猴腮的,皱着眉看了看裴晚曦,再扫了眼经理,终於转过身。
「这个si哑巴,我总有一天要了你的命??没给柴豪报到仇,老子就不姓柴!」
随着男人骂下一串粗话,经理向裴晚曦鞠躬致歉便跟上男人,不忘好意地将门带上。
裴晚曦心有余悸地ch0u了口气,立马推开孟乘渊。
注意到男人眼中闪现的失落,她回避了他的视线。
根据她这六年来的猜想,梦中的少年不仅是梦境,而是她现实中认识的人。再加上刚才从崔秀妍皮夹发现的照片——她和孟乘渊的合照,她梦中的情节很可能是真实的。
或许她和孟乘渊很久以前就认识,甚至他可能是她车祸前的男朋友,而且那时他们肯定彼此深ai。
余光扫见孟乘渊仍注视着她,裴晚曦窘迫地低下头。
有了这个理解,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才认识一周的「学生」了。
空气凝滞着,裴晚曦又看向躺在一旁的崔秀妍,迫切希望在外面结帐的薛景屹能快点——
糟糕,要是薛景屹回来时遇到那些人,岂不就穿帮了?
「孟乘渊,你得快点离开!」裴晚曦紧张地说,无意识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薛景屹刚才在外面结帐,现在正要回来,如果他和你的仇家撞上了,他们绝对会回来抓你的!」
可孟乘渊似乎不在乎自己有危险,反而低下眸,目光锁在她接触他的指头上,停顿片刻,唇边抿起小小的弧度。
裴晚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指尖忽觉灼热,瞬即ch0u回。
她别过头,心跳莫名加快,脸颊变得和他刚才一样烫。
片刻後,当她再看回孟乘渊时,他的表情已转为严肃,先望了圈包厢,而後扫了眼门上的方格小窗。
他皱起眉,拿出手机打字。
裴晚曦盯着孟乘渊,他新买的手机似乎是二手的,边缘磨损,萤幕上有一道长裂痕。
他将手机转过来给她看。
你和我在一起,他们记得你长什麽样,有危险。
裴晚曦看着他萤幕的字,孟乘渊静静地注视她,眸子亮晶晶的,是真诚的渴望。
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