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冲毁过,骑马而行,堤岸周围满是河沙淤泥,还有前几天防洪留下的沙袋。“主子~”徐四率先看到了岑砚,喊了一声。庄冬卿则在观察周围的情形,远远看到了衣摆变了色的李央。想来每个人都是累的。等跟着徐四勒马,再见到岑砚,庄冬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岑砚仪容还好,但是眼下也挂了一圈淡淡的黑色,嘴唇干得起了裂。岑砚同徐四说话,但目光却落在了庄冬卿身上。庄冬卿也不急,牵着马,从马身上摸出了个东西拿到手上。再转身,岑砚已经同徐四交代完了,往他这边走来。庄冬卿看了下周围,往偏僻处去,等远离了人群,在僻静处顿了步,才站在了一处。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庄冬卿对岑砚笑了下,将手头的东西递给了他,“干净的,烧过的水。”原是个水囊。岑砚有些无奈,但他也是真的渴,接过咕嘟嘟喝了一大半,这才重新把它拧紧。再度四目相对,岑砚无奈道:“不是让你别来了吗?”庄冬卿点头,“是啊。”“难道想我了?”打趣的话,但声音很轻,带着些不忍苛责。庄冬卿笑了下:“你儿子怪想你的,我的话,也不全是吧……”“我就是……”顿了顿,视线从岑砚疲惫的眉眼,倦怠的神情,再滑到他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以及对他这个洁癖也算不上整洁的着装,最终抬头,凝着岑砚的浅瞳。慢慢道:“就是之前说过的。”“不想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太累了。”虽然他能担待的也不多,但有一点是一点吧。庄冬卿笑,学着岑砚无赖道:“一家人嘛,应该的。” 偷摸岑砚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但是看着庄冬卿的笑脸,一时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喜欢前半句。”最终,岑砚道。说的是一家人那一句。庄冬卿听了, 靠在马上只对他笑。缓缓, 岑砚脸上也跟着扬起了一个笑容, 无奈摇了摇头。“还喝水吗?别的人不懂,你们肯定会注意不喝污水的,怕你们缺水,来的时候带了挺多水囊的, 都灌满了。”庄冬卿问岑砚。岑砚走近站到他身旁, “还有吗?”“有。”拍了拍马身侧的储物袋, 鼓鼓囊囊的。和庄冬卿肩并肩靠在马身上, 岑砚这才再度拧开了水囊,小口小口喝着。问庄冬卿, “骑马还习惯吗?”庄冬卿的马术是岑砚亲手带的,若是要评价一番,大抵是能做到不被甩下来了。“挺好的, 它很温顺, 不愧是郝统领千挑万选给我的。”庄冬卿摸了摸马脖子,彷佛认可一般,马也跟着打了个响鼻。“走的陆路?”“是啊, 港口接连都封了,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下雨, 哪里敢坐船。”“累吗?”岑砚扭头,看着庄冬卿。庄冬卿想了下, “应该没有你累。”岑砚笑了。滑头的回答。但也不追究, 又问起岑安安小朋友。这庄冬卿可有得说了。
“太活泼了, 路上看到什么都要问……”“怕他无聊,平时在宅子里,看看小花追追小鸟赶赶小狗,实在不行还能帮着阿嬷打下手玩儿,上了马车就只能一味的赶路,嘴上说不准他吃太多不消化的东西,好消化的,馒头什么的,好大一个往他怀里塞,给他啃着玩儿,惯着呢。”岑安安的馒头还是特供的,阿嬷出发的时候亲手和的面团给揉的。为了方便赶路,也为了带更多的东西,他们都吃的干粮。要动馒头,还得小崽子首肯呢。“但其实也挺听话的,在宅子里的时候没拘过,天天玩成泥巴小人也行。到了外面不准他在地上翻东翻西了,多讲几次,也不往树底下钻的。”“听故事的时候可精神,我已经把一个故事翻来覆去变着花儿讲过几遍了……”“来的时候交代了,让他最近就在客栈里,不准往外跑,希望带来的玩具还够吧。”“不够就让阿嬷带着他去小厨房,反正小厨房只做他们的饭,也单独隔开了,让他去给朱叔摘菜叶子玩儿。”都是很琐碎的生活小事,但岑砚却听得津津有味。岑砚:“来的时候路上没吓着他吧?”这边人手不够,稍远一点的百姓都顾不上,就岑砚所知,已经很多人往外走,去投奔亲戚了,越往河堤这处来,路上的流民应当越多。庄冬卿捏了捏耳朵,“也还好,后面不让他扒着车窗看了,我和他玩点游戏,或者讲讲故事什么的,一天多的时间,他还是能坐住。”岑砚:“你方才说他‘怪想我’是指?”“哦,他盼着你回去给他过生呢,天天一个团子蹲院门口,特惹眼。”庄冬卿看向岑砚,温声道:“我这不是寻思着,你怕是不好回来了,干脆带他过来,这边搞完我们一起去杭州,也算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吧。”细细咀嚼过最后一句,岑砚浅笑了下,点头。还有监督的工作,庄冬卿和小崽子另一个老父亲说过他近况,两人便折返了。岑砚喝够了水,庄冬卿留足了两个人还要喝的,这才把多余的分出去。李央接到水囊的时候,双眼都在放光。远看李央憔悴,整个人灰扑扑皱巴巴的,近看,那更是不能看,黑眼圈和郝三有得一拼,眼眶里还遍布着红血丝,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日子,瞧着不像皇子,甚至比庄冬卿路上见到的一些流民都要沧桑上一些。好似被工作吸干了。清淤又进行了半个多时辰,才叫的歇,庄冬卿问了岑砚李央,还有当地的一个官员,确认都还没有进食,差人回官署报了一声,刚歇了一阵,王府的饭食便送了过来。除去岑砚和王府亲兵的,额外还给李央与官员也都送了一份。一时间众人围坐,蹲着吃饭的人头拉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好似现代建筑工地辛勤的劳动群众。“哇好吃。”“还好王府的人来了,太及时了。”说了两句,李央埋头凶狠干饭。本地的官员也说了两句感激之言,低头大口干饭。岑砚吃得一贯优雅,举止从容,但在一众狼吞虎咽的衬托下,庄冬卿又看出了两分莫名的喜感。用好饭,王府新来的亲兵又来了两队,是徐四拨过来的人手。休息期间,庄冬卿被李央拉着吐了半天苦水。一句话概括,那大概是要苦死累死在这儿了。“朝廷不是还派了钦差呢,是谁,我怎么一路来都没见着?”想起什么,庄冬卿问。岑砚笑了下,讥笑,指着李央道:“你问他。”李央抱头,“王爷你别说我了,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不这样!”岑砚:“随你,下次你也不一定和我一起当差。”李央苦瓜脸崩溃。庄冬卿这才知道,来的还是个熟人,三皇子李卓,但来的第一天,就忽悠着李央,跑到周边去借粮借人了,还凭着这个由头,把身边的人都带走了不少。庄冬卿:“……”庄冬卿:“那……难道他不回来了?”“也不是,估计来是为着别的由头,并不在意干出什么功绩,都甩手不提,问起就说自己筹粮艰辛,知道我们没人手,在帮我们和周边县官借调。”岑砚解释道。哦,庄冬卿懂了,和猎场兵变那次一样,李卓躲出去了。庄冬卿沉默半晌,小声嘀咕:“这么会溜,真坐上去了,也不一定扛得住事!”听懂了庄冬卿的暗讽。李央登时咳嗽起来。岑砚无所谓,还笑着应和道:“卿卿说得在理。”李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