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冬卿此时还不大能下床, 疼, 肚子上老长一条疤。除了必要的术后恢复活动,他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粘在被子里。而在动刀后的第四天,确认伤口开始恢复, 南疆的祭司便残忍地带走了超负荷工作的虚弱止痛虫虫,在庄冬卿期期艾艾的目光中, 心狠离去头也不回。岑砚将庄冬卿扶着靠坐在床头,庄冬卿被岑砚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岑砚却没有怪他, 反而迟疑道:“这么喜欢这个小名吗?”庄冬卿耳朵微动, 小小抬眼, 察觉到了一丝纵容的气息。岑安安小朋友也打了个奶嗝,小手小脚扑腾了几下,仿佛感到了不安。“可、可以吗?”庄冬卿极小声问。岑砚:“要是你真的喜欢……”庄冬卿将下半张脸从被子里伸出来,眼神中充满了神采。岑砚违心道:“都说取个贱名好养活,叫壮壮也没什么的,嗯,挺,可爱的。”“哇——”关键词再度触发。岑安安小朋友听不得壮壮两个字。庄冬卿崩溃将头埋入岑砚怀中,试图隔绝持续的魔音贯耳,阿嬷也愣了下,在岑砚的示意中,赶紧将孩子抱了出去哄。等待哭声渐远,慢慢听不见了,庄冬卿窝在岑砚怀里,臊眉耷眼道:“算了吧。”“不是喜欢吗?”“也……没有那么喜欢。”庄冬卿控诉:“而且你看你儿,我一提他就哭,明显是不要,在肚子里叫的时候踢我,出来了叫两声就哭,算了算了,不要了。”岑砚笑了起来,抚着庄冬卿背,缓缓道:“其实叫顺了也就好了。”庄冬卿不安分的小心思扑腾了下,旋即被近来残酷的现实浇灭。“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他挺健壮的,还是不了。”庄冬卿:“按这个叫一次哭一次的哭法,怕是他还没有接受,我先被他吵死。”岑砚笑容扩大,听庄冬卿已然对这个小名心灰意冷,也没有继续劝说。静静待了会儿,岑砚:“肚子还痛吗?”“痛……”声音虚弱了下去,委屈巴巴的。“差不多也该喝药了吧,我让六福去看看?”“好哦。”差不多半个月,伤口恢复得还不错,庄冬卿下床走动没有问题了。生完……还是胖了一圈。感觉脸啊腰啊都有些肉肉的。但他穿来的时候,原身身上本来也没多少肉,胖一点,反倒更像是庄冬卿在现代的模样,瞧着更均衡。赵爷说等庄冬卿身体养好了,肉也会慢慢消下去。肉消不消的,庄冬卿其实还好,就希望出汗这个问题,早点过去。生之前水肿得厉害,生完之后感觉身体反应过来了,开始排出水分,第一周的时候庄冬卿一天换两回衣服都不止。他这边大问题小问题不断,经过两周的将养,能吃能睡,小崽子皮肤退了红黄斑驳的颜色,越发显得白胖,人见人夸。“嘬嘬。”庄冬卿逗小崽子,岑安安小朋友已经睁了眼,小孩子的眼睛看着特别干净,黑白分明的水润。“啊啊。”一把抓住了庄冬卿的手指。小孩儿劲儿全在手上,被握住了庄冬卿也没有试图抽出来,用脸去拱岑安安,一大一小,一来一回,岑安安小朋友很快就乐了,露出没有牙齿的牙龈笑起来。养了半个月,岑安安的脾气,带了许多个小孩的阿嬷差不多摸透了。说他不算爱哭的,只要没有需求,惯是静静地待着。很容易乐呵,喜欢人逗,也喜欢人抱。不知道婴儿有没有记忆,庄冬卿带得不多,但莫名的,他还是很粘庄冬卿(庄冬卿用那个小名喊他的情况除外),也喜欢庄冬卿抱。“啊拉~”庄冬卿做鬼脸,手一打开,岑安安又咯咯地笑。
是个爱笑的宝宝呢!等岑砚再进内间,庄冬卿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眉目安然。手指还被岑安安小朋友握住,小朋友也睡了。这是午休前的一段时间,阿嬷说岑安安吃饱了奶,很乖,放他们屋里和庄冬卿待一会儿。岑砚进来便见到一大一小都睡熟了场景,心内莫名柔软。给庄冬卿把被子拉好,一抱起安安,小朋友便睁开了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岑砚。“啊啊~”也认识岑砚,伸手想去抓他。刚好放开了庄冬卿的手指,岑砚把自己的手指替换进了安安小朋友的肉拳头里。抓到了东西,小朋友又笑开。岑砚却怕打扰庄冬卿休息,嘘了好几声,将岑安安抱了出去。一路上小崽子都很乖,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岑砚。岑砚在外间逗了逗他,没有牙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安安小朋友脸上。小崽子粘庄冬卿,其次粘岑砚与阿嬷。这种感觉很难言喻,看着小崽子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像都不用等到以后,曾经庄冬卿同自己描绘的一些场景,岑砚现在就已经能体会到了。岑砚感觉自己成长中长久缺失的一部分,因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似乎又以另一种形式填补了回去。“来,阿嬷抱,我们安安回去睡觉觉。”出了门,将小崽子交还给照顾他的阿嬷,阿嬷育儿手法娴熟,轻轻摇了几下,就把小朋友摇困了。岑砚摸了摸安安肉乎乎的小脸蛋,低声道:“真能长,一转眼就把自己吃胖了。”刚出生的时候算是轻的。但他们族人产子都这样,体重会轻些,加上之前庄冬卿又担忧小崽子会体弱,赵爷也不敢同庄冬卿说这些,只和岑砚商量,多找了几个奶妈备着。阿嬷唬道:“能吃能睡,是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要是遇到那些成天哭的,大人小孩都遭罪。”岑砚笑了起来,“他这一点倒是随了卿卿。”阿嬷也笑,“小少爷生得好。”午后的阳光透进主院,照在阿嬷银白的发鬓上,阿嬷在笑,小崽子已经睡得吐起了泡泡,很寻常的场景,但在岑砚心中记了很久。等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岑砚想,大抵这便是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安安满一个月。请封世子的折子早就递了上去,王府也办了满月宴。对于岑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外界众说纷纭,最常见的说法是,是他府里小妾生的,孩子生了下来,小妾难产没了。庄冬卿听见的时候,无语中,又觉得这个谎话倒是很合适。完美从世人的角度解释了安安没娘这回事。满月宴安排在满月后的几天,保证庄冬卿能吃喝吹风了,才大张旗鼓办的。江南的知府知州兵马指挥,连带着苏州知县,但凡品级不低的,日后要同岑砚打交道、少不了有些瓜葛的官员,王府都发了请帖,众人也俱是热情地带着礼物来道贺。连带一直搞不懂岑砚在忙什么的李央,也在这一刻终于悟了。原来是生孩子的大事。心里对岑砚的少许微词默默地消失。满月宴这天,内外宅都开了席面,庄冬卿坐在内宅的桌子上,官员们大都在外宅。但庄冬卿又认识李央,少不得与他见一面,说说话。李央……不太会说话。见了庄冬卿第一面,便道:“冬卿兄,许久不见,看来你在王府过得还挺顺心的。”庄冬卿奇怪:“何以见得?”“瞧着你……圆润了不少,想来是烦心事少,吃得好睡得好。”庄冬卿:“……”庄冬卿假装不知道李央在说自己胖了。许久不见,李央念叨了挺多了东西,官场上的庄冬卿听不懂,但李央应该就是和他吐吐槽,抱怨到处都是老油子,欺负他一个新混官场的什么都不懂,糊弄他糊弄得厉害。听不懂就点头,谈话也进行了下去,直到——“哦对,王爷之前还问我壮壮这个小名如何,当时我还以为王府养什么猫狗猎犬了,哪成想,是王爷有后了,在想小孩儿的小名,怪不得那天王爷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