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胃口。柳七倒也不劝,瞧着庄冬卿穿得薄,怕夜风凉,让六福拿了张薄毯放在一边,供庄冬卿取用。庄冬卿却是还好。盛夏,他近来因着身体变化,又爱发汗,惯是觉得热的。等岑砚快速洗过一遍,头发也拆散,浑身清爽了出来,再见到庄冬卿,岑砚视线在他肚子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不露痕迹地滑开。在内室的时候,灯点得暗,还瞧得不甚分明。出来了,灯盏灯笼什么都亮着,庄冬卿的变化一下子便无所遁形。肚子确实大了不少,瞧着都不是很方便动作。再联想到庄冬卿近来的难受,岑砚心内又叹一口气,面上不显,拿了双筷子,埋头用饭。行过军的人,想快,动作那是很迅速的。庄冬卿将将打了个哈欠,岑砚这边一切妥当,携着他进了内间。庄冬卿躺下的时候,外间收拾碗筷的声音、仆佣走动声,低低交谈声,俱能听见,岑砚刚用了饭,哄着庄冬卿上了床,一时半刻还睡不着,于是低低同庄冬卿说起一路来的见闻。刚讲到他们遇到水患,一低头,便见庄冬卿眼睛合上了。静待片刻,等庄冬卿睡沉了,岑砚才伸手去摸了摸他肚子。两个月不见,已经很大了。手刚放上去感受了一下,突的,他手摸到的地方动了下,岑砚眼睛微微睁了睁,而随着这一下,庄冬卿也拧了拧眉,动了动身子。岑砚赶紧放开了手。须臾,肚子里那个不动弹了,庄冬卿眼眉才舒展开,又继续睡了。“……”倒是很好的给他解释了,为什么近来睡不好。看来这孩子还挺爱动的。一夜无梦。庄冬卿昨夜睡得晚了些,果然睡得沉了,一晚上都没醒不说,第二天还多睡了会儿,同岑砚前后醒的。醒了想去抱岑砚,一动,肚子却先挨着了对方,庄冬卿:“……”还是算了,不方便。昨夜一直在等岑砚不觉得,相见的时候又困,眼下清醒了,想到身体的变化,庄冬卿先不自然了起来。岑砚却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来抱他,被庄冬卿挣开了。岑砚:“碰到肚子不舒服?”“……嗯。”岑砚放开了手,只亲了亲庄冬卿面颊。两人起身,岑砚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用早饭的时候才意识到,早间庄冬卿是自己穿的衣服。意识到什么,岑砚面上不显。用过早饭陪庄冬卿散步,庄冬卿也带岑砚熟悉这处宅邸。别的时候都还好,岑砚眼神落到庄冬卿肚子上的时候,庄冬卿要么侧身,要么说起别的,多几次,岑砚视线就不往下落了,瞧着庄冬卿也自在了许多。岑砚明白了。午饭后,庄冬卿恹恹的,休息片刻,便到了午休时间。他近来发汗厉害,天气又热,除了晚上睡前洗一遍澡,白天的时候,午休前六福会盛水来,给庄冬卿擦擦四肢背部,让他感觉舒服些。这一日,到了点,庄冬卿脱了外衫,正在挽袖子。冷不丁瞧见端水盆进来的是谁,愣了神。“王、王爷……”庄冬卿局促。“嗯,听六福说了,今天我给你擦。”岑砚倒是自然,放下水盆,转头又拎了桶热水进来,用水瓢给庄冬卿兑温水。庄冬卿:“……”挽袖子的手不自觉就放了下去。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嘴唇开合几遭,话没说出来,岑砚却动作麻利,这么点功夫,手上的巾子都拧好了。岑砚:“来,从哪里开始?”庄冬卿:“……”庄冬卿嗫嚅:“不然,还是让六福来吧?”岑砚笑道:“为何,我能给你擦全身,他能吗?”
庄冬卿:“……”岑砚走近,庄冬卿反倒往后缩了一下,一动,肚子的存在感越发明显了。庄冬卿崩溃。岑砚倒也没有将热巾子立刻往他身上招呼,走近瞧见庄冬卿的神色,在离他一臂的床边,先坐了下来,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庄冬卿松了口气。但岑砚下一句话,又将庄冬卿钉在原地。“躲我什么呢,卿卿?”“。”庄冬卿:“……没有。”“没有?”说着岑砚伸手就要将巾子往庄冬卿身上按。庄冬卿一个激灵,往边上去了些。孰料岑砚只是试探,动作在做实前,便收住了,虚晃一招。四目相对,岑砚扬眉:“这叫没有?”庄冬卿:“……”庄冬卿别过了脸。下意识想抠手,却被岑砚握住了,不知何时,对方又往他身边坐了些过来。“卿卿……”岑砚的叹息响在耳际,格外无奈道,“有什么好躲的。”庄冬卿张嘴无言,半晌,憋出两个字,“就是……”“就是?”“我也是不是想躲,我……”说了一半,又卡在了同一个地方。岑砚忽道:“柳七和六福说,你之前也出门,但是出门都会戴幕离。”“你是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吗?”庄冬卿不说,那岑砚只能自己猜了。庄冬卿:“……”庄冬卿泄了气,摇头:“也不是。”“你……不会觉得奇怪吗?”岑砚:“奇怪什么?”庄冬卿微微抬眼看向岑砚,目光里的闪烁,看得岑砚心疼了起来。“肚子,奇怪。”太大了。也太笨重了。安在一个男性的身上,更为古怪了。庄冬卿知道是正常的,也知道只是一时的,但是知道归知道,情感上,总是有些不能正视自己。他潜意识里没有男人生孩子这个概念。当然,来了也接受,因为不接受也没有办法,都有了。但是真正到了这一刻,庄冬卿还是会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不自在。就是会觉得很古怪。而在别人面前可能还好,他还能绷住,到了岑砚面前,两个人又这么久没见了,他……说不上来的,不太想让对方看到这种怪异。庄冬卿垂目。岑砚轻出了口气。片刻的静默后,岑砚来抱庄冬卿,刻意避开了他的肚子。庄冬卿没有抗拒,只是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岑砚却没有说他,转而道,“你知道的,我眼睛颜色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庄冬卿诧异,看向了岑砚。岑砚一脸认真,同庄冬卿讲道:“十二岁前我都在封地,小孩子们对不一样的东西是最敏锐的,一起玩的小孩,初次见面,总是有人会问起我的眼睛,说瞧着不太一样。”“当然,他们里面有无所谓的,也有讨厌的,但总归,和正常人不一样这件事,我是知道了。”“卿卿你会讨厌我的眼睛吗?”岑砚问道。庄冬卿摇了摇头,真心道:“我觉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