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想要闪躲令人不快的监控,我持续地走着。甚至在一个路口来回绕了好几次,只为了寻求能好好休息的地方。生理上的强烈厌恶感致使我一度忘记出门的目标。
幸好在後来终於获得喘息的机会。
即便是同一个路口,随着每次经过也都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路面的积水时高时低,但与其说是积水,水面下的景se却变得越来越清晰。石子砌成的人行道染上青苔,藤蔓缠着水泥的建筑逐渐攀爬,像是要将文明世界的产物拉至底层似的。
那奇妙的光景让我不由自主望向天空。
天空是蓝se的。虽然仍下着雨,却湛蓝得让人意识不到距离感,没办法掌握天空的高度。
风停了,身t也逐渐习惯淋着雨前进的感觉。雨水本身似乎存在着意识,肌肤表面的温度与底下的疲劳都因为水分的蒸发而减少许多。
狂风暴雨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由於不断闪躲着呼喊我名字的监视器,我进入了某个商圈。
原本以为是建造於水上的商圈,後来发现是商家放弃了一楼的店面,重新装潢起二楼。店家与店家之间架起了木制的桥梁,各个yan台被缆绳串起,民众使用那个来运送物资。
天桥成为了公共区域。诸多的小船停靠在此,过一阵子则是消失在水面的尽头。
我趴在天桥的护栏,用手拨弄着水面,想要得知水底下的城市距离眼前的涟漪究竟有多远。鲜yan的锦鲤以为我的手指是饲料,纷纷张大了嘴。因为总觉得情绪变得过度平静,所以此时忽然喜欢上这种微小的痛觉。
而在这时,熟悉且陌生的音乐从我的背包里响起。
我拉开背包拉链,望着发出响铃的方型物t,思考那究竟是什麽。
规律的震动,以及不规则、情感丰沛的高亢人声。
那麽,要怎麽使用呢?
萤幕表面显示的是中文,我按照上面的指示,接听通话。
然後呢?
微弱的声音从萤幕传来,将耳朵靠近後才发现声音被放大了。或者该说,我终於发现这个东西的用法了。
为什麽会忘记用法呢?
这个东西的名字是什麽呢?
透过小型喇叭传递过来的,是成熟男x的声音。我对那声音有着印象。
是能将假想的青苔,从思绪中缓慢刮除的嗓音
「……」
原本想询问对方是谁,喉咙却没办法好好运作。
即使真的喊出声,也觉得不像自己原本会发出的。
我咳嗽了好一阵子,整个人甚至抱着背包蹲了下来,只为了甩开喉咙深处挥之不去的搔痒感。这种久违的痛苦让思绪明朗许多。
铃叶,终於联络上你了。你还好吗?
铃叶是我的名字。
我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话语里捡拾着有用的资讯。
因为下意识认为对方不会说谎。
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应该吧。
关於我的朋友,除了红花还有谁呢?
「嗯。」
因为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麽,只好点头回应对方。虽然对方看不见我的动作。
你现在人在哪里?
「……等我一下。」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
天桥上满是不认识的人,以及不认识的语言。
虽然道路两旁的告示牌没有被水淹没,不过由於近视的关系,只能看见绿se的se块漂浮在空中。
思考了一阵子之後,我抚0起将头探出水面的那些鲤鱼。
「听说是离我们学校很远的商圈。」我注视着自己那被鲤鱼啃咬的手指,「水位上升之後,电器线路毫不意外地故障了,所以这边的居民选择在白天交易。这里算是靠近港口的中继站。」
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回家……」
说得也是。
即便不清楚旅途是否有着终点,但肯定存在着。
然而忘记了。
我到底住在哪里呢?
我忘记了大部分的事情。过去与未来都消失了。呆站在天桥上的我恰巧符合这种进退两难的定位。人生顿时成为了一张白纸。
既不清楚是以何种树木来制造,也不清楚之後会染上何种颜se。
就只是活着。
单单只是活着,与会呼x1的屍t无异吧。
你那边的天气如何?
似乎是明白我回答不出任何问题,男x改变了话题。
换成那种,只要还存在感官的人就能回答出来的问题。
看样子是个温柔的人。
「这里一直下着雨,不过是很舒服的雨,头发里的泥沙被冲洗得很乾净,而且手指头不会皱巴巴的。但某些风景好像坏掉了。」我逗弄着鲤鱼,「这里莫名其妙地形成一座看不见尽头的湖,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湖,说不定是海,但是鲤鱼应该没办法在咸水中生活吧。而且雨水不会在湖面造成涟漪,像是忘记了一样。」
还有呢?奇怪的地方应该不少吧?
「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愿意跟我说话,所以我已经很久很久都不曾好好找人谈心的样子。喉咙退化成只适合呼x1的样子。啊,而且我听不懂那些人说的话,虽然大多数是东方人脸孔。但说的不是熟悉的语言。我明白某种特定腔调是广东话或客家话,也明白韩语或日文的语气,不过都不是熟悉的那一种。当然也有可能是少数民族,但生活用品上却依然写着中文。」
那你是怎麽知道这个商圈离学校很远呢?一开始好像有提到是听某人说的,应该还是有遇到一个或两个能够g0u通的人吧?
「那个是……」
怎麽了?
「鲤鱼小姐跟我说的。」
另一端的声音沉默了。
过了一阵子,我隐约听见了某种呼噜声。像是从动物的腹部传出的。
是让人安心的声音。
鲤鱼小姐告诉过自己的名字吗?
「名字……你等我一下。」
我朝着水面挥舞着手臂,想要找出不久前的鲤鱼。
鱼群重复好几次散开、聚集的,最後则出现了一只感觉能将我的拳头吞下去的巨型鲤鱼。
「鲤鱼小姐说我很有礼貌。」
还真不错,以後也要继续保持喔。那还有说其它的吗?
「鲤鱼小姐说自己很遗憾没有名字,因为不需要。对於鲤鱼来说,b起自身,外界的资讯b较重要的感觉。」
他们听过「铃叶」这个名字吗?
「没有,鲤鱼们只听过红花。」
你的意思是,当你询问他们是不是听过铃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却回答自己只听过红花,而且是建立在你根本没提过「红花」的前提上?
「嗯,」我一面点头,一面左顾右盼,「是不是有哪里怪怪的?」
与其说那些鲤鱼不知道你的名字,不如说更像是「不能知道」。而且他们也想让你明白这件事。
「所以我是坏人吗?」
……
另一端沉默了一阵子。
确认了萤幕上的通话时间,时间依然在流动。
铃叶你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喔。男x的声音温暖得让我联想到脑袋被人抚0的画面,你有着喜欢与讨厌吃的东西,但是不曾挑食。挑选玩具的时候也会与父母商量日後如果弄坏玩具该怎麽办。y要挑剔的话,大概就是你在小的时候很喜欢哭吧。看见路边的装置艺术,你会很难过地问说其他小孩子为什麽会变成铜像。我觉得,你这辈子都不会与「恶」沾上边。
明明对方是在称赞我,却莫名地感到鼻酸。
为什麽连童年的记忆都失去了呢?
话说,这个人为什麽会这麽了解我呢?
但即使是拥有如此洁癖的你,这辈子多少也是会踩si一些蚂蚁。
「si掉的蚂蚁跟我的记忆有关吗?」
多少有一点。如果蚂蚁从这个世界灭绝,那也是挺糟糕的事情。
男x说着说着,忽然询问我的手机还剩下多少电量。
原来这个东西叫做手机。
我依照对方的指示,将手机里的资讯告诉对方,顺便学习这个电子产品的使用方法。
你手上的那支手机,电量跟出门前完全一样。所以要尽量做一些能够消耗电力的事情。
「可是如果没有电,手机就会关机了吧?」
那就麻烦想办法让手机关机吧,只要手机关机了,我们就能找到你。
男x後来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就切断了通话,然而我完全0不着头绪。
我在天桥上来回走着,思考着该如何消耗手机的电量。
稍微咀嚼对方所给予的资讯,感觉我目前正处於大家很想要找到我的状态。不过目前那些人的搜救行动之所以受到阻碍,多少跟我的手机有着不小的关联。
虽然很想要将手机往水里扔,不过那样就只是丢掉它而已,还不确定能不能关机。说不定是防水的。
但只要关机就好了吗?
「啊,不小心摔下去了~」
我毫无愧疚感地说着,并且让手机摔落手中。
手机的边角撞上灰白的地面,发出很不妙的声响。不过重新拿起来观察後,却发现毫发无伤。
「喝啊啊啊!不小心摔出去了——」
手机随着我大力甩动手臂,飞往了十几公尺外的地面,还因此吓到了好几个路人。
但即使是如此不小心,也依然像全新的一样。
手机都这麽坚固吗?
因为这是我,或者是单纯的电磁讯号,总之就是潜伏在人们大脑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提醒他人。宛如生前一样。」
甜点於此时送上餐桌,中断我们的对话。
nv孩点的是五彩缤纷的雪花冰。巧克力的碎片盖住了上头的布丁,而在布丁的周围又浇淋了糖浆与炼r。nv孩虽然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之中,看似意兴阑珊地举起汤匙,但甜腻且绵密的冰凉感随即融化了她的坚持。
「喔喔!好bang喔!」她罕见地兴奋起来。
我点的冰算是店里中价位的冰品,跟nv孩相b显得朴素了许多,配料只有薏仁以及粉圆、红豆,似乎都是一些圆滚滚的东西。
粉圆在我的舌尖与臼齿滚来滚去,我细心地咀嚼出香味,期待能找回一些记忆。
既然不会肚子饿,应该也不会因此发胖吧?
当我眯起眼享受甜点时,nv孩咬着汤匙,对我做出有趣的评论:
「姊姊虽然失忆了,但以前应该是一个很辛苦的人。」
「咦咦?给你的感觉是那样吗?」
「对,辛苦的人。所以我很喜欢你。」
辛苦的人?
从店里的玻璃反s来看,我认为自己在外表上是一个普通的国中生或高中生。而人在这个年纪通常就会接触到各式各样的同学,建立起对於社会的基础想像。
至少对我来说,如果忽然听见班上的某个人从事非法交易或半夜在外游荡,我并不会露出青天霹雳的表情,而是笑笑地回应「咦?那是什麽?」,接着讨论起某个与黑道相关的电影,试图将话题带往电影,接着回归日常的对话。
为了维持日常而不遗余力。
我觉得那是在我这个年纪的同侪应该拥有的心态。
但也是「我觉得」而已,我有意识到这点。
所以才练习如何让脸上的笑容能因应各种状况。
我猜,「铃叶」是这样的人。
一面解剖着自己现在的心境,我一面装作享受甜点的样子,听着nv孩侃侃而谈自己的身世。
对方稍微卸下了心防,说出了几个小时前不曾想像过她会说出的话。
「姊姊知道动脉的血压有多高吗?」
nv孩展现出不像这年纪该有的引领话题的技巧。
她将淋着红se糖浆的雪花冰送入口中,然後ch0u出银白se的汤匙。
银白与鲜红。
nv孩接下来的叙述都让我脱离不了相关的印象。
「听说成年人的血ye总量平均为五公升左右,可是一旦大量失血,大约丧失百分之二十的血ye就会陷入休克,百分之二十五就会si亡……大概是两罐宝特瓶的重量。也有可能是两碗冰。而刚刚说到的大量出血,主要指的是动脉破裂的出血。要是没有对伤口做出任何处置,人在三分钟之内就会si透了。」nv孩吃起布丁,「三分钟有多快呢?如果把一个人的动脉当成沙漏,我刚刚大概花了会失去两个家人的时间在跟姊姊聊天。」
「如果失去了家人,人生会变得怎麽样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受过那样的教育。」
nv孩边摇头边放下汤匙。
她想了想,将汤匙接近直立地cha在还没融化的雪花冰上。
是红se的雪花冰。
「我才刚熟悉小学的生活没多久就碰上了那种事情,那已经不只是冲击到我的人生,甚至是影响了整个社会的氛围。事发後,我收到了来自各地的祝福,光是信封的高度就超过了我的膝盖,据说是网路的力量。而社会大众明白我不会使用网路,因此在得知讯息的一小部分人当中选择了写信。我很开心,每一封信都反覆念了几次。」
随着雪花冰的溶化,汤匙稍微倾斜了。
nv孩歪头注视其中的变化,彷佛一个艺术家。
宛如这是她的遗作般,她使尽全力地撑开眼皮。
「其实我对社会大众有些愧疚,毕竟是父母双亡,我如果没有歇斯底里地度过余生好像有哪里不对。就好像是身为一个瑕疵品来到世界上一样。但我相信爸爸妈妈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t。」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搭船前往的,是父母过世的地方吗?」
「遇害的他们,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们。」
「既然如此,大致上的目标呢?」
「我之所以想要旅行,最主要是想要知道爸爸妈妈大概是怎麽样的人,因为他们还来不及让我知道自己的经历就离开了,所以我必须看一看他们曾享用过的风景。蔬菜跟水果不是都有产销经历吗?我需要那种能够让我安心的东西。像这碗冰,姑且也算是我看着它长大的。虽然它马上就要被我吃掉了……啊,掉下去了。」nv孩眨了眨眼。
汤匙沉下去了。
糖水构成的平面,恰巧覆盖了整支汤匙。
nv孩一开始想要直接用手指捡起,後来基於卫生,只好拿起另一支汤匙来享用这碗冰。
纵然整张脸脏兮兮,衣着满是泥巴,然而她注重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看来这是那样的家庭所造就的小孩。
一个人旅行,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人。
结帐之後,我询问nv孩的用餐感想,她说如果有机会还想来吃看看。
因为我也乐意听她陈述自己的人生观,於是答应了。
走出店门口时,h金猎犬用鼻头顶了顶我的小腿,眼神像是在道谢。我因此蹲下身子搔搔它的脑袋,并询问nv孩它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顺便还问了一下h金猎犬的名字。
nv孩说它叫做白布丁。
「这个名字是刚刚才想到的吗?」
我一面问,一面想起刚刚nv孩点的巧克力布丁雪花冰。
结果nv孩跟狗狗争相回答我,突然热闹了起来。
nv孩说自己跟狗狗相处了很久很久,彼此的关系深厚得不容他人置喙。
不过狗狗则说它会习惯这个名字。
虽然才刚认识一个礼拜,但是会去想像彼此拥有十年以上的交情。白布丁的叫声显得下定了决心。
「感觉白布丁还真了不起呢。」
「?」
「没事呦~」我笑着搓r0u起白布丁的脸颊,感受它吐出的热气。
皮夹丝毫没有变薄的迹象。
……这当然不可能。
由於手机的电量没有改变,我因此抱着些许的期待来回检查了好几次皮夹。可是无论是纸钞还是零钱的数量都没有违反数学的法则。花钱毫无疑问地是减法。
说是这麽说,物价倒不至於让我感到心痛。
纵然失去了相关记忆,不过直觉还是依然能jg确地告知我的手指「结帐时该拿出多少个y币、钞票」。如果恢复了记忆,我甚至觉得自己原本是个时常出国旅游的人,才能拥有如此的直觉。
或者是个守财奴。
但无论是哪个,我身上的现金是足以让我无忧在港口度过一个月的。而且即便钱花完了,也不至於饿si。
更何况露宿街头在这里并非丢脸的事情。港口虽然聚集了大量的难民,却没有人从事乞讨。只要缺乏si亡紧追在後,所谓的穷困,就纯粹地变成了一种生活方式。
每个人都拥有无尽的时间,所以生活步调全都慢吞吞的。
富有的人只是花费较多的时间汲汲营营,穷困的人则是将较多的时间从事赚钱以外的休闲。也不曾看过富者压迫过贫苦人家,毕竟毫无威胁的筹码。
真是不可思议的地方。
即便耗尽钱财,也总有活路。
毕竟底线是无尽的生命、无尽的思考。
我隐隐约约记得一些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那里还存在着某些束缚。例如狂风暴雨,例如闲言闲语。
甚至会觉得,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会不会是拿记忆当成了门票呢?
虽说失忆,内心却意外踏实,我想可能是遇见了nv孩的关系。
我们接下来去享用了好几种各国风味的小吃。我听着nv孩以稚neng的嗓音讲解各国的简历,做着身处另一个国家的想像。
「傍晚……这是傍晚了吧?」
在水上城市游荡许久後,我发现肌肤染上了温暖的橙se,於是扭头望向海平面。
稀疏的雨滴折s店家招牌发出的霓虹光,光点随後落在我的手掌上。
我感觉自己会喜欢上这座城市。
这里能看见海。
生命恰巧来自於那里,即便找不到任何资料我也如此确信。
卷起历史气息的落日余晖不断积蓄在眼角里,我完全舍不得推掉那gu温热的感觉,只好稍微扬起下巴,假装在观望街道的招牌,物se今天的晚餐。
「晚上了呢,真期待啊!」
nv孩开心地跨大步伐引领着我,白布丁则是蹦蹦跳跳地绕着她转圈。
他们连留下的足迹富含着生命力。
我於是拿起手机,拍下他们的背影。
目前的电量,百分之五十九。
「电视、饮水机、冷气……应有尽有呢……啊,弹簧床!」
nv孩随手将房间的钥匙扔在床头柜,接着整个人扑向旅馆的双人床。
白布丁则让前脚攀附在床沿,观察我们的表情,似乎也想要在上头滚来滚去。我於是将棉被抱起,并提醒它不能让口水滴在床单上。
「好痒喔!不要一直t1an啦!哈哈哈!」nv孩在双人床来回翻动身子,藉此闪躲白布丁的舌头。
我则是举起手臂伸展身t,并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思考待会的行程。
书桌上还摆放着热水壶、茶包、电视遥控器,还有吹风机,纵使地上看不见毛发,垃圾桶也很乾净,但多少感受得到前一位房客的居住痕迹。
由於是廉价的双人房,坪数不怎麽大,我的身旁就是浴室的入口。浴室的塑胶门目前是半开的,能从我坐下的位置看见里头的浴缸、毛巾架。淡淡霉味从那里传来,不过晚一点一旦冲了热水澡,或许就只剩下沐浴r的香气。
我以脚趾抵住鞋底,脱下了雨鞋。因为很难得与脚趾重新会面,我於是让脚底摩擦起地毯,感受鞋垫以外的刺激。
b起晚餐,我跟nv孩在不久前选择先寻找过夜的场所。
旅馆的过夜费用b想像中便宜许多,只要约莫用餐两次的费用就能入住。不过那也是我们刻意挑选过後才找到的物件。这间旅馆是一个老先生经营的,整栋诡异得只有一个房间。
便宜归便宜,资金却还是有限,所以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因此我想要好好使用这房间里所有的用品。
我於是将椅子拉到冷气出风口的正下方,选择坐在那里观看旅馆的ye晶电视。为了顾虑nv孩,一开始我来回在儿童节目、美食节目之间切换,後来就觉得无所谓了。
「咻噜噜~最近发生了什麽呢……」
我一面喃喃奇怪的语助词,一面切换频道。
虽然发现了几个专门播报新闻的频道,不过大多数都是气象相关的。接下来一年的降雨机率都是百分之百。而我猜接下来的一年他们都还是会报导相同的事情。
真是令人羡慕的工作。
而除了气象,少数的新闻不外乎是某些企业逃漏税、积欠员工薪水之类的。我不断按压着遥控器按钮,总觉得好像还少了些「什麽」。
没有与政府机构直接相关的新闻。
没有艺人。
没有任何血腥画面。
记忆似乎取回了一些。
为了打发时间,电视的画面se彩重复着消散、重组的过程。
结果我发现了认识的人。
而现在所认识的,也只有她了。
「约翰约翰,这是你吗~」我询问躺在床上的nv孩。
电视里,镜头聚焦在某间教室的讲台。
讲台上有着一位抱着课本的小nv孩,nv孩一会儿望着摄影机,一会儿望着台下的同学发笑,嘴巴却不停朗诵着某段课文。我听着听着,意识到熟悉的片段,原来是论语。
似乎是学校推广背诵古文有成,电视台才专门前来采访。
「喔,这个啊。」nv孩趴在床上踢着双脚,「姊姊有背过论语吗?」
「只有在考试的时候看过。」
「我想也是。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学校开始奖励去认真背这个的同学。我因为回家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满喜欢背这个的。」
「听起来好厉害喔,应该是背了很多才会站在讲台上面吧?」
「现在感觉起来并不会很困难,对於小孩子来说,去背这种东西b去了解它还要轻松很多。我後来甚至选了大学跟中庸、唐诗来背。」
「喜欢古文吗?」
「我只是喜欢背而已,平常喜欢的当然还是课外书籍。」nv孩搔了搔白布丁的耳朵。
「背课外书籍有好处吗?」
「背课文这种事情挺有准备某种事情的感觉。举个例子好了,我曾透过某本书学起来一种叫做英雄结的绳结,就明白在野外求生的时候用得到。那种绳结专门用於单人垂降却必须回收绳子的状况,只要落地後再度抖动一下绳索,上方的绳结就会松开,也因为如此危险,才被称为英雄。而我想要准备的,是这一类能够应对各种状况的东西。」
「最後有派上用场吗?」
「我还没用过,能避免的话当然还是敬而远之。不过活下来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就连发型——这头短发——也是我思考过後才选择的。因为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差。」
「我觉得这发型很适合你喔。」
「真的假的?谢谢!」
nv孩似乎没料到我会称赞,开心得在床上打滚起来。
某些时候,光是去思考她为何感到开心这件事本身就令人感伤。
我注视着新闻里的她,头衔是某某小学的学生,没出现全名。
为了转移话题,我於是从背包里ch0u出这座水上城市的导览地图。
「这是什麽?」nv孩踢着腿,以模仿白布丁玩耍的姿势在床上移动。
「是地图喔~上面会写哪边有好吃、好玩的东西,我打算把这当成晚餐的菜单。」
导览地图是刚才经过旅行社时顺手拿取的。
虽然语言不相通,不过似乎本来就是设计给外国观光客的,图片占b特别高,并且大剌剌地在各种景点旁边标示了价码与游玩天数。由於连天数都出现了,我猜测这座城市说不定b起所想的还大得许多。
「会不会花很多钱啊?」
nv孩担心地问。
看来她担心的事情与我相同。
「对啊,无论做什麽都需要钱呢。就算再怎麽省,都还是会有把钱花完的一天。所以——」我笑咪咪地拿起手机,「我们来赚钱吧!」
「为什麽镜头要对准我?」nv孩让脸埋在白布丁的脑袋後方。
「因为你很可ai啊,所以我想多拍一点你的照片,然後去照相馆洗出来。不觉得这是可行的方案吗?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那姊姊你打算卖给谁?卖给会花钱买国小nv生照片的人?听起来就很奇怪。」
「我在想说不定已经有相关的行业了,刚才我看电视的时候有瞄到某一部电影的片段,里面某个戴着高帽子的老人很高兴地将一本满满都是nv孩子照片的相簿推给另一个看起来很疯狂的人,就好像是在谈论什麽交易。所以罗,这是有前例可循的!」
「你都说看起来疯狂了,那代表卖的已经不是nv孩子的照片了啊!」
「我又不是人蛇集团!」
「都说出那个词了!我不管啊啊啊!」nv孩用双手摀着脸,开始在房间里面跑来跑去,似乎是在找寻躲藏的场所。
她最後挑中房间里的衣柜,才一眨眼就连脚都缩进去了。
衣柜的款式十分老旧,质料与香气却不错,应该是桧木。若记得没错,现在已经禁止砍伐了。代表这衣柜是在法条修订之前生产的。
手机的照相模式仍在运作。
目前电量,百分之五十五。
「有人在吗?」
我敲了敲衣柜门。
结果里面的人跟着敲了敲门,麻烦我明天再来拜访。
话虽如此,当我拉着白布丁准备一起出门吃晚餐时,nv孩还是乖乖地打开了衣柜。她不悦地打直手臂、握紧双拳来回踱步,抱怨连白布丁都被收买了。
瞄了一眼h金猎犬,它喊了一声,表示「她并没有在生气」。
我想也是。
但出发前,我则觉得某件事一定要好好确认一下。
nv孩把身上的衣物换下来了,此时穿着裙摆有着碎花图案的连身裙。
衣柜里自然会放着衣物,这是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的。然而那是旅馆的衣柜,不应该有着私人衣物,更遑论小孩子的。
nv孩说,她以为衣服包含在房间的费用里
打开衣柜来看,我发现了她所说的孩童衣物。
拉开下方的ch0u屉,则是发现不少玩具,还有绘图用具。
若仔细观察,会注意到边角被贴上防撞的泡棉胶条。
我於是重新回忆起入住这里的画面。
管理者是老人家。
房间只有一间。
说不定这里是老板以前居住的场所。
毕竟从衣柜的年龄来看,那很有可能是当初老板娘的嫁妆之类的。但现在为什麽只剩下一个人呢?
「等一下出门的时候,要记得跟老板说声谢谢喔。」
「嗯,我会记得说。」nv孩也明白我的意思的样子,「不过老爷爷听不懂我们说的话,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就记得对他笑一笑吧。」
「这样可以吗?」她笑嘻嘻地露出牙齿。
「嗯嗯!感觉这张照片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要躲回去衣柜了。」
「不行!」
说完後,我关上衣柜的门。
离开旅馆、将钥匙暂时交由柜台保管的时候,我发现钥匙上挂着的不只有房门的号码条,还有诸多吊饰。扣除掉号码,看起来就像是某个人会放在包包里的普通钥匙。
柜台老板发现nv孩换上新衣服後,有好一阵子不曾眨眼,宛如为了捕捉星座轨迹而不停曝光的底片似的。
心情有点复杂。
不久前虽然半开玩笑地提出贩卖nv孩照片的想法,认为那是美好的事情,然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麽短的时间里看到具t的实践。老先生没有将自己的回忆当成商品,而是做为产品的附加价值。类似於饭後甜点。
那甜点无法量产。
於是我拍下了这件旅馆的门面,替自己留下一点足以缅怀的东西。
「——好!朝晚餐gogogo!」
我00nv孩的头,替她撑起了雨伞。
我打算先在这里谈谈自己的发现。
手机一整天的用电量约莫百分之五。
电量是能够消耗的,不过需要方法正确。
手机虽然有着播放音乐的功能,却没有任何一首歌曲,为了利用那个程式,我随便录了一段nv孩打呵欠的声音,接着以软t循环播放。但连续听了几个小时的呵欠声,电量却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有我跟nv孩的心情。我变得很想睡,nv孩则是变得很想揍我一顿。
但也曾发生过短短几分钟内降低大量电量的状况,主要是在通话的时候。
一开始与我通话的男x,後来固定会在每天拨打一通至两通电话给我。
对方每一次都隐藏了来电号码,似乎是为了控制每次谈话的资讯量。不过姑且也会听从我的请求,现在固定会在每晚的十点半拨打最後一通电话,那时候nv孩通常已经睡着了。
我习惯泡一杯热可可坐在房间的书桌前跟男x报备一整天的行程,以及手机的耗电量。
根据男x的说词,只要电量变为零,他们就能找到我,并且带领我离开这个地方。然而我毫无求证的方法。对方跟我都明白通话是有效消耗电量的方法,却不打算一口气通话到电量耗尽,甚至是由他主导耗损的效率。
这让我重新思考手机存在於身边的意义为何。
他们希望我离开。
但是又希望我不要那麽快离开。
手机里的软t,目前能够消耗电量的,却又只有拍照的程式。
——听起来,我像是潜入深海的潜水员,或是阿波罗计画的参与者。
话说回来,除了最基础的常识,我已经多少回忆起所谓的「知识」。像是能够说出,却又遵循着她的意志。」
「但刚刚不是说人类不存在意志吗?」
「我们心目中的意志,主要是指大部分人类面对特定状况都会做出的反应。若是以电脑来论,每个人的大脑就像是差异不大的处理器,但随着处理的作业不同,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你们……所以白布丁你现在说的话,并不是你个人想说的吗?」
「我想你会听到不是很开心的答案。」
「红花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拥有这样的人生观呢?」
「大概是从她不想要那麽痛苦的时候开始。」
「红花喜欢俄罗斯轮盘吗?」
「她害怕那样的东西。」
「跑酷呢?」
「她喜欢想像自己是那个领域的佼佼者。」
「雨天呢?」
「害怕。」
「布丁呢?」
「喜欢。」
「那……好吧,先这样好了。」
「不问问你自己吗?像是红花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你能够代表她回答吗?」
「我姑且算是他的潜意识,多少还是有资格的。」
「她一定……会喜欢吧?」
「我要回答罗?」
「不要。」
「真的吗?」
「对啦。」
「你们还真有趣。」咬住牵绳的白布丁说完後打了一声喷嚏。松垮垮的耳朵随着脑袋晃啊晃的,看起来有点逊。身影类似於深夜买醉过後踏上归途的失业男子。可恶,具t过头了。
肚子莫名地不太会饿了。
我简单地在便利商店买了罐头与饮料,与白布丁坐在店门口的阶梯享用。
「虽然说这是梦境,」我看往白布丁,「不过红花倒也没做那些单纯满足慾望的梦,像是成为有钱人,或是跟父母一家团圆之类的。压抑到让人觉得有点可惜。」
「梦境终究会结束的,但主人她不觉得这是可惜的事情。正因为结束後也毫无负担,所以才充满尝试的可能x。所以她在梦里偶尔会摔倒,只为了不在你面前摔倒。醒来後就算让你得知较为难堪的一面,对她来说那也是练习的机会。」
「红花想要练习什麽呢?」
「我不能说。」
「喂,怎麽这样?我有请你吃东西耶。」
「这不是你不久之前要求我的吗?」
「啊?」
「没事。」白布丁甩动毛发上的水滴,似乎是在等待我起身,「总之我可以给予一些提示。虽然铃叶你是闯入别人梦境的不速之客,不过根据主人所赋予的种种特权,我愿意让你不至於空手而回。」
「那我要继续请你吃罐头!」
「我其实想吃一点别的东西,不过那是题外话。而说到多样化,铃叶你既然取回大多数的记忆,就应该分辨得出梦境与现实的差异吧?像是梦境的雨总是下个不停,或者是身边多了哪些人事物,诸如此类的。」
「我在这里养了一只猫,而且多了崇拜的人。」
例如灰猫。
例如为了拯救灰猫而住院的学姊。
其实在通篇故事之中,都鲜少与他们有所交流,对於他们的印象,与其说是针对特定事件的回忆,不如说是「情绪」还b较恰当。
学姊带给我过犹不及的遗憾,灰猫则是越与我交谈越使我感到寂寞。
「红花是打算改变我吗?」
「主人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为他人所动,即使离开她也无所谓。但现在毕竟身处在梦境,所以她是纯粹把你当成实验用的模型。那麽是用来实验什麽呢——她想要测试假想中的你会如何解决问题。这就是我的提示。」
「而那问题跟她息息相关吧?」
「当然,然而她没考虑过竟然真的是由铃叶本人来回答。实在太难为情了。」
红花目前被什麽困扰着呢?
我所养的灰猫对她来说原本是什麽呢?
学姊的原型呢?
至於「我」的原型……
「话说回来——」白布丁将牵绳的末端递交给我。
「怎麽了?」
「铃叶你也拥有特殊的能力吗?不然为什麽可以跟动物g0u通呢?」
「……其实只是g0u通而已。」
「这是很了不起的能力,你要引以为傲。」
「真的吗?」
「有些人连同类的话都听不懂,所以我很高兴今天出现在这里的是你。」
虽然白布丁说它很高兴,不过眼神看不出一丝神采飞扬。
我注视着它所远眺的夜晚,却不知道重心该放在哪里。
红花的潜意识到底在追求着什麽呢?
是酒场里烂醉的r0u泥呢?
还是欢呼之中落地的屍块呢?
或是水底那些不再担忧雨势的石子呢?
「……红花有可能离开我吗?」
「她能够认识你,真的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自从与白布丁深入谈过之後,就再也没有人打电话给我了。
或许对於红花本人来说,将那些变因排除对自己b较方便吧,毕竟是梦境。尽管我想她还没发现我是能够思考的个t就是。而在现阶段,我姑且也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
要什麽时候摊牌呢?
为了排遣不安感,我无聊时会利用手机随意拨打电话,有时即便只按下一个号码也能接通。
说到数字,这个地方别说是语言与文字不相通,连数字也不存在。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还没ga0懂规则。
我分辨得出餐厅的菜单上面哪些部分代表餐点,而哪些则是代表价钱肯定不是阿拉伯数字。我曾花了一个礼拜固定拜访一家餐厅,刻意点了不同价钱的餐点,只为了观察店员找回来的零钱有多少。
可是依旧找不出规律。
更别说手机偶尔意外拨通的号码会在过一阵子之後无法使用。
我就读的高中拥有——就是跟你同夥的那个,但他现在不在了——内容是在提问为什麽一包香菸理由放着二十根菸。文章里面提到的是,其中一根菸代表寂寞,一根代表回忆,一根则是代表……好吧,我忘得差不多了。
那麽回到正题,你会好奇吗?会好奇一个人为什麽有十根手指头吗?
……嗯。
我在等你喔。
回答啊。
快点问我啊。
咳咳,我再问一次,你会好奇人为什麽要拥有九根手指头吗?
恢复意识後,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即便不睁开眼睛也知道不是自己的床,打直了膝盖,却发现踢不到墙壁。而且脸颊冰冰凉凉的。无论夏天再怎麽热,我都不愿意打开房间的冷气。
稍微翻了一下身子,我压住蓬松的棉被。肌肤被软绵绵的触感包覆,意识顿时又朦胧起来。
气味有点奇怪,深呼x1了一口气,随即就後悔自己x1了太大口。
药水味让我有点反胃。
睁开了眼,出现在眼前的是矮栅栏。架设在床铺两侧的那一种。
印象中普遍使用这种器具的只有医院,所以我目前身在哪个地方已经很清楚了。
现在才发现手背cha着点滴。
如果是电影,主角应该会在此时惊恐地拔掉身上所有的管线,然後往医院走廊直奔而去。但现在并非电影,是我的现实人生。我根本不知道悬吊在空中的那袋点滴代表着什麽。说不定是超级点滴,患者的生命跟那一袋yet共存共荣之类的。好吧,我乱说的。
病床正前方的墙壁上有着电视,旁边则是卫浴设备。
另外一边呢?
跟看往右边相b,我必须扭转整个身t才能看清楚左半边世界的状况。
左眼受伤了,不过眼睛没有大碍。我很明白。
病房的入口位於病床的左手边,而靠近门的地方放置着一张躺椅。那种款式我有印象,可以根据使用者调整可动的部份,组成沙发或是椅子。不过此时是躺椅。我猜是躺椅b较适合睡觉吧。
总而言之,我发现了睡在躺椅上的男x。
我对於男x的外貌毫无印象。对方感觉并不是医护人员,穿着一件皱巴巴的上衣跟牛仔k,并且以上半身差点摔下躺椅的姿势辛苦地睡着。如果可以,我想要将病床的栅栏分一半给他。
躺椅旁放着一些塑胶袋,里面是满满的零食。我身旁的矮柜上方则是放着水果跟大量的信件。信件上的署名我姑且还算认识,是学校的同学跟老师们。
除此之外,还看见两个洗衣篮。
一个应该是放置乾净的衣物,需要换洗的我猜或许是扔进另一个。
长期抗战的感觉。
我到底睡了多久呢?
一开始虽然没有发现,不过如果仔细看了看,会发现此时正在睡觉的男x跟铃叶长得有点相似。
我到底睡了多久呢?
明明浮现在脑海的是同一个问题,心情却截然不同。
会不会我睡了很多年,然後铃叶跑去变x了呢?
既然眼睛的伤势还没痊癒,就代表刚才说的不可能发生,但还是会担心。
不管了,我要下床。
「呼……」我伸展起双臂,活动筋骨。
全身懒洋洋的。不是指jg神,而是指身t。但还没有到连挺起上半身都没办法做到的地步。我费了一些心力才成功降下病床的栅栏,却因为久违的身t劳动而呆坐在床边。
手脚的长度b想像中还来得长的样子,不晓得是否为错觉。
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我蹑手蹑脚地推动点滴架,进入一旁的卫浴间。
滚轮发出的喀啦喀啦声响对一个刚睡醒的病患的神经来说不怎麽好。
镜子里的我,除了左眼,连脑袋也被纱布紧紧缠住,如果换成另一种配se,看起来就像自由搏击的护具。
病人的衣物松松垮垮的,隐约看得见x口。
锁骨的部分有着瘀青,但幸好只有瘀青,如果再打上钢钉,现在根本连下病床都是妄想。双手虽然贴满了纱布,不过都是可以忍受的疼痛。
返回房间时,我发现那个与铃叶在外表方面神似的男x清醒了。我猜可能是被点滴架的移动声吵醒了吧。
对方让背部紧紧靠着墙壁,一脸震惊地望着我,那表情就像是在不认识的医院病房醒过来并发现自己全身缠满绷带的样子——好吧,照理来说我也应该对自己的病况更加关心才是,而不是在内心培养奇怪的幽默感。
「你——」
「你好。」我向对方点头致意,「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你醒过来了啊啊!」
虽然尝试说了一点小谎,可是依然没有舒缓男x的情绪,他接下来则是以宛如在动画电影中容易第一个送si的小弟姿态慌张地跑来跑去,不晓得是在找寻着什麽,或者是突然想要透过人力来让房间里的空气流通。
「我、我是……铃叶的爸爸喔。」
「叔叔你好。」
「喔……喔喔,你等我一下!」他的头上像是亮起一颗隐形的灯泡,而这位灯泡大叔随即将双手分别cha入自己牛仔k的两边口袋,最後掏出了一张纸片。
「嗯,医生医生……我要去找医生来。啊啊!」
自称是铃叶父亲的男x接着就这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跑出了门,单独把困惑的我遗留在病房里头。nv儿好歹也快要成年了,为什麽家长会是这个样子?虽然没有资格,却不免感到有点遗憾。
病房的门一共有两道,两道门之间放着一些医疗用品。这种设计让我忽然想起了某些国家可以调节上下游水位的运河。这里不是普通的病房,设备复杂得让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不过还活着。
梦境里,某个人的心声似乎也是如此。
主治医生问了许多问题,最後才告知我的状况。
对於身t,我其实没有太多的看法。我觉得受伤的地方会疼痛是理所当然的,却不知道越过哪条界线的疼痛才需要报备。但随着医生的诱导,我多少明白这是能够装成一般人的机会。
一般的定义是什麽呢?
前来拜访病房的不只有医生,还有前来调查的警方人员。
某天假日的下午,林务局在巡视山林的时候发现一台休旅车无故停放在半山腰,查看附近的监视器後,循线找出山老鼠在山中的小型据点。据点约莫只有三坪的大小。说是据点,说是小型仓库b较适当。由於植被茂密,若非亲自进入,根本无法发现。
巡山员在那里发现倒在血泊的两个伤患,於是紧急连络相关单位。
其中一名男x的四肢韧带尽数断裂,并因为疼痛而陷入昏迷。另外一名伤患虽然整t而言只有擦伤,不过眼球表面血管破裂,而且疑似服下不明yet,也紧急送往医院洗胃。
因此,警方现在是想要从我的口中厘清我是否遭到他人绑架。
毕竟另一名男x是从数年前开始通缉至今的枪击要犯。
与同一个家庭有着两次牵连的枪击要犯。
只要不说话,我应该就能脱罪了。
就算没办法也无所谓,剩余的人生总该要找点事情做。我是这麽想的。
「不好意思,」我盯着警员的腰部询问:「那一把是真的枪吗?」
对方先是一脸迟疑,接着回答是真品。
而那是我在受到调查时所说的唯一一句话。
如果那确定是货真价实的武器,我就放心了。
无论怎麽注视着那把手枪,出现在眼底的画面也依旧不存在任何补正。代表用来提醒我事物是否危险的「膜」消失了。
我的「父母」,已经消失了。
为什麽呢?
是因为已经安全了呢?
还是已经成功复仇的关系呢?
不管怎麽样,我觉得自己从今以後终於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
话虽如此,却又不由得感到有些寂寞。
後来即使医生与警方都离去了,铃叶的父亲依旧没有回到病房。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位中年nvx。
nvx身着全黑的连身裙,头戴一顶深蓝se系的宽边遮yan帽,活像是从古典绘画里走出的人物一样。
「我是铃叶的妈妈。身t还好吗?」
对方的举止缓慢且轻柔,将提包与草帽暂且搁置在躺椅上後,她坐了下来。nvx的发se乌黑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拥有的,铃叶的发质应该是遗传到她,眼睛与嘴唇的形状也是。
不过我完全没办法想像铃叶做出与眼前nvx相同的表情。
对方即便与我聊天,眼神却始终像在凝望着某座山脉的顶峰,既不卑也不亢。或者可以说,nvx的气质直接令人联想到大自然。可能是某片浸泡在夕yan中的云海,也有可能是於某个夜晚坠落的流星。
「离开这里之後,你有什麽想法?」
「我打算……」
「原来是这样。」
nvx点点头。
明明我还没说完,她却像是了如指掌般地继续从事手边的工作。
她从提包里拿出一把刀刃是由刀柄弹出的直刀,接着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颗苹果,铺了几张卫生纸之後便削起了水果。她的手脚很俐落,让我不禁怀疑那是否跟她的职业有关。
逐渐拉长的果皮不曾断裂过。
到底会是怎麽样的职业呢?
「你会喜欢苹果的。」
「……嗯。」
「苹果的铁质很丰富,放在室温下马上就会氧化。无论是特x或是口感都很适合我们这种人。」nvx意有所指地瞄了我一眼。
「什麽意思呢?」
「我们都是会喜欢苹果的人,拿着刀子缓缓地削着皮,然後把铁锈味放入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地咬烂。这兴趣值得利用几十年来钻研,而且身t会越来越健康。真讽刺。」
「铃叶也喜欢苹果吗?」
「你想问的,明明就不是这个。」
「……」
「苹果是她准备的,吃完再离开也不迟。」
「离开?」我接过苹果切片,「我要去哪?」
「你说呢?」
nvx歪着头,貌似我问了奇怪的问题。
切完苹果之後,她细心地擦拭起刀刃,神经质地不留下一丝铁锈的气息。然而那却是一把金属的尖锐物。
她到底对我有没有敌意呢?
失去了「本能」之後,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到不安。
「你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又怎麽会怕呢?」
铃叶的母亲弯起了嘴角。
我觉得对方很努力地想要展现出亲和的笑容,但很明显地,那并非她擅长的事情。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是跟这样的人一同度过童年,可能会成长为一个奇怪的大人。
「说到我的nv儿啊——」
「嗯?」
「她可是我的nv儿喔。可是听着我的心跳声长达十个月的个t喔,我认为她非常完美。」
「我也这麽认为。」
「这样看来,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呢。」铃叶的母亲将刀刃收回,「也因为我的nv儿如此完美,我想要在这里提醒约翰小姐一件事情。」
「……」
——约翰?我顿时哑口无言。
——大量的资讯让我瞠目结舌。
「我的nv儿她啊,她好不容易才被我教导成一位不随波逐流的个t,就连我本身,也顶多是扮演着她基因中的其中一个片段。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你不要擅自假设她有着一个憧憬的存在吗?即便那是在你的梦中。」
「……你是……学姊吗?」
「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不想让nv儿随便崇拜一个由你虚构出来的人物,只好代替你来扮演那个角se。至少场面不会那麽难看。而就结果来说,你跟她不也更加理解彼此了吗?」
虽然不清楚具t来说能做到什麽地步,但这个人能窥探我的内心。
甚至是潜入我的梦境里。
「不,我的能力是什麽根本就不重要,你要抱有疑问的应该是——」
——你b较希望梦境的哪一段是真实的呢?
nvx说着说着,随手将手探入一旁放在地上的塑胶袋里,拿出零食。
变得没有那麽拘谨了。
「你打算去哪里?」她这麽问。
「……我想要去找铃叶。」
「好,路上请小心。」
对方十分乾脆,丝毫没有留下我的打算。
下了床之後,虽然肌r0u与骨骼没有受到损伤,但由於不想让仍未拆线的伤口裂开,只能拖着鞋子缓慢前进。
才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某人的肩膀与头发。
「她」依旧不擅长隐藏身影跟心情。
病房的门一共有两道,我在打开第一道的时候,「她」随即就吓得跑开了。宛如角se扮演游戏里常出现的捕捉动物关卡。不过很遗憾,我现在没有多余的t力去享受了。
来到走廊後,我环顾了两侧的细长尽头,完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尽管有些泄气,也只能哀嚎说自己的伤口还在痛,根本抓不到对方。就像是朝歹徒温情喊话的警方般,真希望这不是在缘木求鱼,毕竟「她」实际上没做什麽坏事。
潜入我的梦境也好,让我说些难为情的话也没关系。
即便那是她的能力也无所谓。
「——啊。」
过了约莫三十秒,我发现了一位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朝我靠近。
对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理由是用双手摀住脸。
先是撞上左边的护栏,然後才慢慢修正往右边偏移,最後来到我的眼前。
「嘿,抓到了。」我按住她的肩膀。
「呜啊,被抓到了。」
铃叶接着忽然打开了双手,发出「呼啊!」的叫声,感觉是想要吓唬我。这让我感到有点新鲜。上次有人打算这麽吓我,大概是还在学习说话的时候。
「那个……那个……」
可能是想要问的事情太多,导致她的脑袋暂时故障了。
所以铃叶选择先抱紧我。
感受到眼镜的镜框挤压着颈部,还有两人的x口重叠的触感。
「眼睛会痛吗?」
「……还好。」
「那手呢?」
「还好。」
「那个,脚呢?」
由於意识到对方打算问得b医生还详细,我只好猜测铃叶想要听见的回答,大喊自己的身t很痛,需要某个人扶我回去病房。
「我我我!我来!」
她於是理所当然地自告奋勇。
但环顾了四周,环顾了我至今的人生,也只有她自告奋勇的样子。
「红花没有了我就不行呢。」
「……」我深呼x1,回顾她那与梦境相同的发香,「你说得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