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柯重新递了一条毛巾过去:“擦一擦再穿。”
“好。”时栖没什么顾忌地接过来,手臂线条流畅,像展翅欲飞的鹤。
忍不住让人去想,他在别人旁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吗?
顾庭柯翻了页杂志,好像也是随口找了个话题:“刚刚你们聊得很开心?”
“谁?”时栖似乎思考了下那人的名字,“你说关越?”
时栖想起那句没能被问出口的——“那个赛车手是男是女”。
眼神一凝,面上倒是轻轻地笑了声:“随便聊聊。”
可惜顾庭柯的视线落在杂志上,便只听到了这带着笑的四个字。
“随便聊聊。”顾庭柯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跟他们……都只是随便聊聊?”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勉强能算是一个八卦的朋友,时栖擦着身体:“有什么不可以吗?”
“可以,”顾庭柯点点头,“跟沈听泽是角色需要只狼,跟黎炀是逢场作戏,跟关越是因为你难过的时候就喜欢找个人逗着玩……”
如果说前两句还没什么,但是后一句……顾庭柯凭什么说他难过?
时栖眉头一蹙,毛巾被扔到一旁,却听到顾庭柯继续道——
“或者我换个说法,你换得这么快是因为你不想负责任,你怕跟沈听泽玩真的,所以前一天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第二天还是能轻飘飘把人扔了,你不敢承认黎炀的眼神,所以就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沈听泽……”
“至于关越,他出现得那么恰到好处,偏偏在你讲完那句话之后,他从一开始对谁上心过吗?”
这分明是句惊醒,可惜时栖已经不太能听进去了——
“恋综淘汰只剩下三天,那么下一次呢,等三个人用完一遍,”顾庭柯微微垂头逼视着他,嗓音低沉,“你还打算找谁?”
“那总不会是你吧,”时栖冷笑一声,仰头回望他,“你不是恐同吗,顾总?”
“我恐不恐……”
顾庭柯倾身压下,手臂撑在时栖身侧,胸膛贴上脊背,时栖几乎立时就感觉有什么抵在了自己光裸的后腰上,耳畔传来顾庭柯微哑低沉的声音,“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时少?”
时栖的手指抓紧座椅,瞳孔瞬间瞪大了:“你……”
“青柠蜂蜜水,”顾庭柯越过时栖,把刚刚抵在他的腰间的瓶口拿出来,若无其事地问他,“你最喜欢的那家,喝一点?”
“青柠蜂蜜水?”时栖挑眉望了他一眼。
“嗯。”顾庭柯点头,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甚至还因为时栖的过分反应有些不解。
“好。”
顾庭柯这么说他就这么信,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错觉,时栖偏过头,迅速伸手拿过衣服给自己披上了。
几个月没穿过这个牌子,却是比之前的舒服——挺括的版型很好地撑起了他的肩胛,纽扣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口,皮肤白皙如同莹玉。
顾庭柯垂眸望了他有些发红的耳垂,将蜂蜜水递过去,声音偏低:“解酒。”
“就这点我还不需……”
“七七,”顾庭柯突然打断他,用一种很温和,但听起来又有些过分郑重的声音说,“如果最后知道是这样……我不会提议。”
他从头到尾只失控了一次,没想到这瓶酒却应到了时栖身上。
所以……再急迫,也要耐得住性子。
“但无论如何,”顾庭柯道,“这件事有我的错,”虽然问题是黎炀问的,顾庭柯还是轻声道,“对不起。”
时栖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如果顾庭柯像之前一副要吵架的样子,那么时栖还真的能像当初在林子里那样跟他对峙一番。
但是他开始道歉……又不是顾庭柯问的,他道什么歉。
时栖的语气也不轻不重的:“不过你也没说错啊,我就是利用他们又不想承担责任,对谁都是三分热度不上心。”
“满口谎言,满腔薄情。”
他漫不经心地笑笑:“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时栖说着,却没望顾庭柯的眼睛。
他的姿态执拗如一棵松,可是那瘦削的肩胛却像是早春里一场快要融化的薄雪。
顾庭柯注视着时栖侧脸,还真想了一下,第一次对这个过分漂亮的邻居有印象,到底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7岁那年的除夕。
在那之前,时栖只是一个隔壁娇气可爱,来的时候需要他抱着哄的奶团子。
顾庭柯甚至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走路和说话。
只记得那年冬天,海市罕见地下了场大雪,连门口玉兰树都被压得一片白茫茫,数九寒冬,连客厅的壁炉都仿佛冒着冷气。
7岁的顾庭柯已经开始穿西装打领带,正在一边背诵晚上要给爷爷奶奶的祝福视频,一边练习着过两天亲戚面前的表演曲目:柴可夫斯基钢琴组曲《四级》中的其中一首:
《三月·云雀之歌》。
这首曲子轻盈,明快,像是广玉兰上掉落的春天,像是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像是摇摇晃晃,朝他跑来的时栖——
三岁的时栖穿了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好像是一只跟雪地融为一体北长尾山雀,但是围到脸蛋的围巾却是大红色。
只是技法不太好,不如顾庭柯领带的温莎结那么工整,像是哪个小朋友随随便便往自己身上一戴的,一大半都拖在身后,火红尾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