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harry离开之后便没有再回来,peter也又一次夜不归宿。delih披着毯子靠在床头,预备着为天亮作倒计时,即使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房间,到太阳完全升起给整座城市镶上金边,似乎从来都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但就是在这个短促的过程期间——天刚蒙蒙亮,太阳却还不甚明朗的时候,del听到了钥匙打开公寓门的声音。
对方几乎一路跑上楼梯,那急促且渐近的脚步声让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而就在那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她卧室门前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轻微而琐碎的响动。
这样的转变显然是对方故意为之——这让del更感到恐惧。她于是悄悄地下床,尽量不在这个过程中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则赤着双足,踮起脚尖,一点点向门边移动。
她偏过头,缓缓地将一只耳朵贴在卧室的门上,认真地听着由门外传来的一切动静。
一阵手机铃声猛然响起,紧接着是男人带着些语无伦次的、不停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我马上就赶过去。是的,谢谢,请您等一等……”
这嗓音她认识。
delih于是彻底放下警惕,不假思索地打开房间的门,疑惑地望着那人的背影:“peter?”
peter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到自己凌乱的置物架旁边,似乎正准备寻找些什么。不过合租室友毫无预兆地呼唤显然并没有吓到他,他转过头来回望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歉疚:“对不起,del,我一定是吵到你们了吧。”
虽然他在道歉,但奇怪的是,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些许难以言喻的情绪——那眼神里有不解,有惊疑,也有掩饰。
“没有,我没有在睡觉……不,我是说,你没吵到我,”delih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看来一夜没合眼确实会影响表达能力,“发生什么了?”
对方的眼底闪过一抹自责,他低了低头,颇有点难为情地开口回答:“ay出事了……”
不得不说,即使del讨厌极了此刻身处的这个世界,但她却一直对ay婶婶很有好感——具体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ay那梳得整齐的一头银发,或者那和蔼亲切的笑容像极了自己去世多年的祖母吧。
“怎么回事?”她微微蹙眉,发自真心地关切问道,“ay婶婶怎么了?”
“她昨晚遭到了入室袭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我总觉得……”peter停顿了几秒,随后倏然话锋一转,“医院打电话叫我过去,我就赶紧跑回这里来找些现金。”
言罢,他又回过身去,继续从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寻找那个用来放钱的金属小盒。
delih愣在原地看着他,脱口而出般问道:“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是的,这似乎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果继续待在这里,那么harry大概率会在晚上之前回来,再次同她大吵一架,然后继续将她锁在公寓里——更不要说在她已经摊牌的情况下,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更何况,如果她现在和peter一起出门,就相当于得到了一次和他独处的机会,可以继续让他帮忙向蜘蛛侠求助;而且,她这会儿确实有点担心ay的状况。
“那harry呢?”peter转过脸来错愕地看着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逐渐复杂起来,“你还好吗,del?”
“他不在这里,”少女垂下眉眼,淡淡回答,“我没事,peter。”
del简单洗漱了一下,匆忙同peter一道搭计程车赶往医院。一向平静如水的男孩此刻肉眼可见的心急如焚,她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一路无话。
不过幸运的是,医生告诉他们,ay自身的素质还算不错,因此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一时的惊吓过度而导致昏迷,但这会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接下来的一顿时间内,需要充足休息、静养身体。
“rsparker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嘴里一直重复着‘那双可怕的黄色眼睛’……负责勘察的警官推测,入室者很可能就是那个逍遥法外的绿魔,”中年男医生抬起手推了下眼镜,同时轻叹了口气,“还好那个人并没有伤害她,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忽然闯进你婶婶的家……”
医生刚准备带两人进入病房探望,两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警察便满脸严肃地拦住了peter,表示需要同他单独谈谈。
“好吧,”在乖乖地随两位警官到走廊另一侧之前,peter扭过头来嘱咐她,“那就麻烦你先进去看看ay的情况,del。”
delih一脸茫然地点头答应,然后紧跟在医生身后步入病房——她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和绿魔有关。
首先,peter认识蜘蛛侠;并且蜘蛛侠与绿魔曾经交过手;而现在绿魔又毫无理由地袭击了peter的婶婶;更巧的是,“自己”从露台上摔下来的时候,蜘蛛侠和绿魔也都在场……这些事情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但此刻她的大脑因睡眠不足而有些迟钝,一时间也无法捋清。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之前的那些论断完全没错。是的,peter一定不简单。至于什么“我和蜘蛛侠根本不熟”,已经可以确定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病床上的ay银白色的长发此刻无比散乱,苍白的面色和泛红的眼圈透露着这位慈祥的老妇人昨晚经历了多么可怖的事。
不过好在各个仪器的显示屏上数值稳定,应该已经没什么大碍。delih走上前去替ay掖了掖被角,而后站在怔怔地原地望着她。
“我回来了,”peter闪身进来,边脱外套边急急忙忙凑到病床前,“她怎么样?”
“她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了,”del偏过头来看着他,“所以,警官怎么说?”
peter的目光随即黯淡下来,显然对此无比内疚:“是绿魔半夜闯了进来,ay婶婶吓昏了过去,都是我的错……”
“别这么说,毕竟你一边上学一边上班,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的……”
“不,我是说……”
peter反常地打断了她的安慰,而后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老妇人那只细长的、戴着血氧仪的手。
在确保婶婶状况稳定之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迈着悄无声息的脚步绕过病床。最终在窗边止住步子,背对着好友。
“我是说,”peter幽幽地开口,准备将一分钟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总之……发生这种事情我有很大责任。”
del看着室友那落寞的背影,不由得感到有几分鼻酸。她想起j曾告诉自己,ben叔叔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peter一直对此很自责;又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peter也同样失去了父母和ben叔叔,一直与ay婶婶相依为命。
可是他们(或者说是两个“他”)明明都是温柔友善的人——她记得自己的harry曾提起过,他们那个世界的peter尽管命运多舛,但仍然乐观开朗、努力上进;而眼前这个内敛腼腆的peter也一样,大概“乐于助人、吃苦耐劳”这一类词就是他的专属标签。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在每个世界里,厄运都会残忍地找上这个善良的男孩。
思绪至此,delih忍不住走上前去同peter并肩而立,想用言语尽量带给对方一点慰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peter。”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del,”peter满眼怅惘地平视前方,一字一顿强调着,“我必须得保护好她。”
是啊,自己怎么会不理解呢?“唯一”这个词的另一层释义就是不能失去——没有人能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唯一”受到伤害,更没有人能忍受失去“唯一”的痛苦。
就像她的harry是她的唯一,但现在她根本无法保护他,而且不得不忍受失去的痛苦。因为面对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她几乎已经束手无策。
del只是不明白,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上帝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相遇呢?
身旁的peter敏锐地察觉出了好友的异样,delih的眼圈和鼻尖已然微微泛红,尽管她显然在尽力压抑着,但轻微抖动的双肩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无声抽噎。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眼神里又透出一小时前的那种不解、惊疑和掩饰。
“说真的,你还好吗,del?”
不管埋藏得多么深,心底里的委屈都总是禁不住别人询问的。对方话音未落,她的抽噎就很快变成了啜泣,眼眶里含着的泪水也随即顺着脸颊落下。del狼狈地抬起手抹了抹眼泪,自我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
“我……”她也转过身子来同他面对面,却始终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有一件事情求你,peter。”
是的,delih深知在这种场合与情境下求peter帮忙显然不太妥当。但是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她现在必须要和那个飞檐走壁的神秘人正面谈谈,越快越好。所以,她选择在请求之前先向好友道歉。
“什么事?”
del这才抬起眼睛来看着他,两人一时间视线相接。不得不说,她一直觉得peter的眼神很独特,与她见过的其他人的眼神都不同。
即使peter看起来总是那么波澜不惊,甚至有时寡言少语。但当你凝视着他那对浅蓝色眼眸的时候,你会发现里面似乎总是蒙着层你看不透的东西,就像是某种淡淡的忧伤——当你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你会很清楚地意识到,他心里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
“虽然你一直否认,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和蜘蛛侠很熟悉,”del伸出手抓住好友的小臂,动作就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般急迫,“求求你,peter,我真的需要见他一面。我想,现在恐怕只有他才能……”
delih的话尚未说完,余光却瞥见病房的门已被人不适时地推开——昨夜仓皇离去的未婚夫打扮体面,穿着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手里捧着一簇精致漂亮的花束。此刻正站在门前怔怔地望着窗前的两人,原本柔和的脸色渐渐转变成惊诧。
他捧花的那只手随即很不自然地垂了下去,黯淡下来的眼神落在了她脸颊旁划过的那滴泪上,而后又固结在她抓住peter小臂的那只修长纤细的手上。
不大的病房里,空气一时间凝固住,连病床边某些仪器发出的细微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del后知后觉地撤回了那只手,在佯装无事般转头看向窗外之前,她一晃而过的眼神捕捉到门口那人的眼圈似乎已微微发红。
“……嘿,harry。”
peter对眼前两人之间微妙的状态已有所察觉,只好局促地抬起手臂朝他打了个招呼,率先开口缓解尴尬。
对方却目光空洞,好一会儿没有回应他。
harry蹙着眉心,充斥着质询意味的目光似乎牢牢地钉在了未婚妻身上。即使她只肯留给他一个背影,但他仍然固执地不肯将视线移开半刻,更不肯分心回答peter的问候。
半小时前,harry本想打电话给好友谈谈心,却被peter告知他现在不太方便。细问下来才知道,对方现在身处医院,正和警官们在走廊里了解情况。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harry完全不顾昨晚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以最快速度赶来,却没想到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叁人都沉默了须臾,harry异常晦暗的脸色才缓缓平复下来。他没有脱下大衣,只是缓步走到床边,将怀里的那束花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抑制着自己此刻繁复而痛苦的心绪,站定在床边低头望了望面色苍白的老妇人。然后抬眸看向正不知所措的好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已经没什么事了,”peter低下头长舒了口气,边说边朝病床走过去,“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是偷走滑翔翼的那个人干的吗?”harry沉沉地说,“我真的无法忍受那个小偷一直用osrp的产品做坏事……”
del没有再留心听他接下来的话,只默默地望着窗外蓝天上浮着的一朵形状好看的云出神。
两人一来一回谈了好久,却始终没有提及窗边的那个人。
harry似乎把她当做了空气,甚至就像完全没看到她的存在一样,视若无睹;而delih也不甘示弱,她甚至就像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置若罔闻——不得不说,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心照不宣。
del紧盯着着那片早就飘到了远处、即将看不到的云,感觉同harry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让她感到很舒服。
误会如果解不开,那就不要解了,或许根本也没有解的必要。
大概自己与他之间本该如此,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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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又在伤害狗勾了,大概这之后会一直开启狂虐harry模式…(pia飞
顺便借着del的口吻心疼一下在每个平行宇宙里都承受着巨大痛苦,但却始终没有放弃希望的peter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