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楚辞当然信错了人!”林修弘歇斯底里,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好像一张网,网住了他本来可以坦坦荡荡的一生。
“不光是楚辞那个孩子,整个烨家都信错了人!一片丹心错付啊,”林修弘时而悲极而泣,时而仰天长笑,“烨家不光错信了寡廉鲜耻的姜家,还错信了我这个忘恩负义,畏首畏尾的卑鄙鼠辈!”
“你当然是鼠辈!林烨两家过命的交情,自祖辈起就把彼此的孩子托付给对方,你还是楚辞的爷爷亲手带大的,你儿子却在这帝王之术里当起了杀人的刀!杀的!还是跟你一起长大的烨家大哥!而你呢?!知道真相之后的你又做了什么?你认了烨楚辞这门亲,做上了大将军的位子,让她为你军前效力!林大将军的如意算盘打的也未必太响了些!”
林修弘步步后退,健硕的身体勾成了一道弯,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姜崈猛的上前一步直视林修弘,本来流畅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清秀的声线也变得锋利,好似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狠狠扎在林修弘的心上。
“姜家寡廉鲜耻?!可笑至极!若不是一眼看穿了林家这些年的龌龊心思,孤又怎会找到林逸恒这个废物!当真是父子一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大将军宝座之下,不光有烨家人的血,还有你亲生儿子林逸恒的骸骨啊!林大将军!”
姜崈一番激词刀刀入心,他冷漠的看着蜷在角落放声哭嚎的林修弘,不慌不忙地笑着离开。
牢门刚刚关紧的那一刻,姜崈微微转头,用冰刀似的语气嘱咐着林修弘。
“大将军还是要考虑清楚,林家几百口人的性命全在你一念之间。早年林家已经沾了烨家满门鲜血,如今才想着做好人,恐怕也有些太晚了。”
南云宫,宫门外。
楚辞跪了不知道多久,姜湛举着油伞,无奈看着高举着折子的楚辞。
“臣烨楚辞,求陛下赐权,亲审林氏叛国一案!还林氏一族清白!求陛下赐监审之权,允臣为林氏平反!”
楚辞喊的声音嘶哑,却怎么也叫不开那道朱红色的厚重宫门。
“楚辞,你听话,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你这样沉不住气,只会浪费更多时间。”姜湛在一旁耐心劝着。
“开国之时,林家为烨家做前锋,上阵杀敌立功无数,才定下了现在的北荒国界,林家哥哥更是为了护我回城报丧,病死在路上。此等忠贞之人的父亲,断不会叛国啊!”
“他们不会让你见到林家人的。”姜湛蹲下身子,眼睛不停地眨着,生怕自己哭出来。
“我去求太后,求太子,只要我能插手,定能还林叔清白!他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如今他出了事,我若不管岂非禽兽?!”
这时,皇宫侧门开了,一个内官走了出来。
“公主殿下,肃安候,金安。”
楚辞吃力起身,顾不得已经发麻浸了湿气的双膝,一脸期待的看着内官。
“太子请公主单独入东宫叙话。”
楚辞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身重负化作一声叹笑,“我这就去!多谢内官!”
说罢楚辞头也不回地快步进了宫。
这场春雨这会儿的突然下得有些密了。
层层雨水化成丝线,好似一层银丝帘子遮住了姜湛的脸。
姜湛独自在宫门外驻足很久,闭着眼睛微微颤抖。手中的油纸伞被姜湛丢在地上,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任由雨水淋湿自己,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南云地牢外。
姜崈刚刚走出地牢,内官便禀报说楚辞已经在宫门外跪了很久了,还吵着要审林家的案子。姜崈拂去身上的浮雨,边走边交代着先让楚辞去东宫休息,等着他回去。
坐进轿撵的姜崈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边的锦盒,拿出了那串白玉莲花佛串,细细擦拭之后又带回手上。
太子的佛串从不离身,但这次例外。
地牢里太脏,这佛串不能去。
楚辞跪在东宫正院中央,腰板却挺得很直。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地气还是有些凉的。
春雨越下越大,本来一直下的都是细密如毛的小雨,现在又变成豆大的雨点重重拍在楚辞的脸上。
内官焦急地搓着手,在廊下左右踱步的看着眼前被雨水隔开的,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东宫殿里早就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算好用量的火盆,加上刚刚煮好的姜茶。
本来以为公主会进到殿里躲雨的,谁知刚踏进东宫门口,楚辞就跪了下来,任谁来劝说都不起身。
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可是最紧要这位平西公主了,若是她这么一直跪着,怕是等太子回来,他们的腿都会被打断了。
担惊受怕的总管太监挤眉弄眼,示意着小宫女赶紧去为楚辞挡雨。
“闪开。”
楚辞语气低沉冰冷,吓得小宫女手里一抖,差点没拿住油伞。
就在宫女不知所措的时候,另外一把油伞盖住了楚辞的头顶,楚辞侧首一看,那白色银丝神龙蟒纹的料子映入眼帘。
相见争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殿下,林大将军是冤枉的殿下!”
看到太子衣角出现在眼前的楚辞转过身来跪在姜崈脚下,满眼焦灼的仰望着他。
而姜崈面容温和,就好似丝丝春雨,完全没了刚刚在地牢里的那丝狠厉阴冷,他缓缓蹲下身子与楚辞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