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人的目光含有能量,有如一种从暗处窥视的感觉,和超感官潜能没什么关系,这种感知源于脑内的一个系统。注视感知是一种能力,是为人们所普遍接受的一种“社会线索”,我恰好在感知方面比较灵敏。
“您好——有人吗?——”我试探性出声,声音闷闷的,并不大,可足够让近处的人听到,雨水压制住回荡在空旷地带的响声,等到恢复一片莫名的寂静后,那种感觉消失了,我没有再耽搁,转身迈开步子准备早点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利器划过风声,我还来不及转头去看,余光瞄见一支闪烁着冷光的银色箭头直直插入身体。
短暂的慌神手指的力气瞬间被剥夺,被冲力撞向旁边的树木,树下湿滑的青苔和凌乱的杂草无法阻止惯性,脚下打滑,顺着陡峭的山坡,骨碌碌滚了下去。
这片背光的山坡上到处都是一人高的荆棘与灌木,数不清的枝杈划过皮肤,还是不能阻挡我的坠落,最后,我终于在法国冬青的造成的阻力里停了下来。
我不敢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反射性地伸出还有知觉的右手紧紧捂住嘴巴,头顶上方传来脚步声,踩在叶子上,趟过泥浆的水花声,他没有遮掩,急促的呼吸声近似在我的耳旁,但他离得很远,焦急地四处探查我的踪迹。
其实,刚中箭的时候我有过会不会是误射的猜想,因为好运气一向与我无缘,大概是哪个眼神不好,箭术一流的人不幸射中了我这个倒霉蛋。可上次练习场上的意外让我隐隐有了防备,从头到尾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现在我能确定,这绝不是一次失误。
没有人会在成功射到猎物后,会如此安静,他可能会欢呼,可能会疑惑为什么猎物连带射出的箭都消失了,他可能会自言自语,奇怪地到处翻找,而不是像这样,保持诡异地沉默,一言不发,他知道,我在某处藏着看着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敢冒险透露出任何有关自己身份的讯息。
我一动不动,让自己与茂盛的植被融为一体,连呼吸都放慢了。
幸运的是,我滚下来的地方位于背光,植物疯狂生长,简直到了遮天蔽日的地步,灌木丛怪异地扭曲,混乱地交缠在一起。
坡面很陡峭,上面的人在犹豫着,他不能确定可以毫发无伤地下来,他焦躁地在边缘处打转。森林中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留在原地被人撞破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他知道这一点,所以当搜寻没有结果时,他泄愤似的踹向身旁的树木,接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躲在树丛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冬青树的叶片肥厚而浓密,我什么都看不到,雨水落进眼球,冰凉的刺痛感让我保持清醒,我在心里默默数数,直到确定他不会再次返回时,才眨动双眼,混合着雨水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爬出了冬青树丛,肾上腺素的作用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失效。我脱力地躺在湿润的草地上,承受着痛楚袭来。
滚落的过程中,裸o」露的外面的皮肤被突起的石块划破,尖锐的荆棘刺和锋利的叶片留下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左胳膊以一个奇异的弧度弯折,稍微移动都会传来刺骨的疼痛。
我不敢去看箭头刺入的伤口,只知道它在右腿,右腿此刻失去知觉的地方像是数万根针一起刺在撕出的伤口上,我不由自主地抽气。
一阵又一阵抽痛,我分不清哪里还有伤口,痛楚一股脑涌上来,我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
手指爬上身体,指尖小心翼翼地移动,没有碰到坚硬的箭杆,咦?难道我根本没有被射中,只是被擦掉一层皮?
我艰难地抬起头,残酷的现实击破了我最后一丝庆幸,裤子被拉开一个大口子,血液浸透了湖绿色的布料,皮肤被箭头刺穿,翻出鲜血淋漓的血肉,泥水粘在伤口表面,砂砾混在里面。
可怕的是,腿上的箭随着坠落已经不知道掉到哪个角落里。最基本的急救常识之一,无论当刀,箭还是其他异物刺入身体时,都不能盲目地取出。异物与肌肉严密结合,因为压力的原因,暂时在血管中形成血栓,可以抑制进一步出血,拔出时压力瞬间消失,血会喷射出来造成失血过多。
箭头都是倒三角型的,特别是一些倒三棱锥型的箭头,在移除时会造成不必要的出血。腿上的伤口泊泊的流出血液,好像小溪蜿蜒交错,它展示着面临的极端困境,内心涌出绝望,事情真的是不能够更糟糕了。
我攥紧手边的刺苋,此刻需要麻痒的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上帝很少眷顾我,它对我最大的恩赐就是让我重活一次,我不能贪恋更多。
而我,这次依旧没得选。
chapter 111绝境(二)
止血,我需要赶紧止血。手掌捂在伤口上,温热的液体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出来,身体开了一个洞,源源不断地带走热量。
我用力支起手肘,让自己半坐起来,四处看了看,背包被从半坡斜长出的树枝勾住,里面有一些急救用品,离我不远,我奋力去够,它悬挂在头顶上,我伸长了手臂无法逾越那最后一小段距离。
我咬着牙,动作牵扯到伤口,进一步恶化了伤势,整个手掌泡在了粘稠的血液里,我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大口地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