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算不上严重,但如今已入六月,暑气上升,伤口护理不好,化脓留疤高烧不止就不好了。
沈渡又是遇到事情不惜命的性子,现在半面鬼刚刚被缉拿,营州城还是一滩烂泥,于公于私,朱颜都不希望沈渡有事。
但这些,朱颜怎么也不会跟沈渡说的,她总感觉沈渡那次剖白心意有些仓促似玩笑一般,过后沈渡对自己也并未与之前有何不同,她有些不敢想沈渡会真的喜欢自己。
朱颜这也算关心他了,沈渡难得没有反驳,“知道了。”
伤口处理好,沈渡再次穿上里衣,一把将朱颜按着坐下,将她的手拿了起来,掀开衣袖,果然,手腕上有伤。
只是伤口已经结疤了,周围的血迹都干涸了。
朱颜挣扎了几下,挣不开,隻好瞪着他:“你干嘛?”
“上药。”
沈渡惜字如金,又叫人端来一盆热水,没有碰到伤口,将旁边的血迹给擦拭干净,这才往伤口上抖药、包扎,一气呵成。
“其它地方可还有伤?”
朱颜穿的是浅色衣裳,身上沾染了血迹,他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朱颜面色一红,“我……我自己会上药的。”
虽说两个人抱也抱过,亲也亲过,可到底朱颜还有份矜持在,怎可让他看光了身子?
沈渡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无奈道:“你我本是夫妻。何况,为你上药而已,我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即便有,也不是现在。
“哦。”
朱颜淡淡的应了一声,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
一时,相对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朱颜叹息一声,率先站了起来:“你先歇息,我去洗漱上药。”
沈渡靠在榻上,闭了闭眼,将胸口的异样压了下去。
朱颜处理完出来,便见沈渡在榻上已经睡着了,叹了一口气,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他盖好。
自己则是躺回床上,以手为枕,看着沈渡的睡颜也不知在想什么,迷迷糊糊的,也睡了过去。
沈渡见朱颜闭上了眼睛,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回了床上,将女人揽入怀里,抱着她入眠。
翌日,朱颜醒来时,榻上已经没有了沈渡的身影。
坐起身,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心情随之好了不少。
随后便穿衣洗漱,用早饭,提审的事自有沈渡操心,她还没见到潘驰呢,总得去感谢感谢。
其实她并非是不关心沈渡,只是在她心里,沈渡是自己人,潘驰是外人。
自己人无须客气,外人才用得着客套。
朱颜不宣于口,沈渡自然不知她的心思,故而才会有误会。
只是现下两个人都没有在意,等在意的时候,才发现事实让人啼笑皆非。
此时,沈渡正在堂上,堂下跪着的正是王不醉、莫谦之等人。
即便沦为阶下囚,莫谦之的傲骨依旧,虽被强行押着跪地,但依旧一脸傲慢。
沈渡沉着脸,手里把玩着惊堂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谦之,你切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相识一场,我奉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上。”
末了,沈渡叹气,虽是出口狠毒,但并未有进一步动作。
谁都知道,落到内卫府手里,即便是死人也得张口,何况他不过是有些武功傍身的文人罢了。
莫谦之冷笑了一声:“罚酒?不过是些屈打成招的招数罢了。大阁领尽管来,莫某何曾怕过?”
为官数十载,这些招数他不是没用过,威逼不曾让罪人开口,剩下的便只有用刑这一条路了。
不止他,地方官如此,京官亦如此,甚至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皇亦如此。
无甚可稀奇的。
沈渡与莫谦之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黑眸微狭,刚毅的脸线条紧绷,半晌不语。
王不醉忍不住侧目瞥了莫谦之一眼,心底倒是有些佩服起来,文人傲骨果真不是虚假之物。
他倒是要看看他的骨头能有多硬了。
“莫谦之,身为营州刺史,与火蛾党勾结,不顾百姓生死,滥杀无辜,本就是罪证确凿,即便你不承认,也是定了的。你既然说‘屈打成招’,那便将屈从何来说清楚?本官会酌情考量,上书陛下,让她从轻发落。”
过往之事,历历在目,他怎么也想不通,当初能为了他做到那个份上的莫谦之,怎就成了个恶吏?
也许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也许是形势逼人,可无论是什么,只要他肯开口,他就信。
“既已定罪,还有什么好说的?大阁领,隻管取莫某的项上人头便是。”
死又何惧?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当初沈士杰出事,本就是受人冤屈,女皇不是照样听信小人谗言,将其斩杀,还累得满门抄斩,若不是他们这些跟随之人费心费力,沈家唯一的后代子孙都保不住。
也正是因为他们曾是沈氏一门的门生,便跟着吃了挂落,一辈子得不到重用。
即便他才华横溢,将营州打理得井井有条,女皇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对他的疑心。
既如此,他何必再尽忠?何况,这江山根本就不是女皇的囊中之物,他隻愿终有一日有拨乱反正的时候。
然,这些话,他不会跟沈渡说,说了,便是连累沈渡一起,如何对得起当年拚死相救十里朱雀大街长跪爬行,又是如何对得起枉死的先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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