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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令史在刑部地位最低,跑腿查案端茶倒水什么都得做。便是如今进来的新任书令史里有女子,上司们也都是一视同仁,甚至还因为是女子,还比男书令史们做得更多一些。

一想到休沐这一日大半晌都泡在案子里,回头还要处理录入刑部桌案上无数案宗,陆垂垂险些腰都直不起来。

可反观朱颜,虽工作繁重,但旁的闲事是一点也不用做的。

正想玩笑抱怨抱怨是不是主事偏爱朱颜,连这次朱颜要违逆陛下查案他都协助,朱颜便问了:“主事这块令牌,若是不慎,便会被牵连。”

朱颜看着吴泰明:“主事为何帮我?”

吴泰明睨着她,脸皮上挂了一串讪然的别扭:“我那外室的事,你别说出去。”

陆垂垂立刻睁大了眼:“外……外室?”

吴泰明觑了陆垂垂一眼,用不快的眼神示意陆垂垂问得太大声了。

“我与那外室并未生儿育女,仅仅可怜她,待过些时日……我会将她送走。你万莫告诉你娘,我不愿让夫人知道。这块令牌是尚书所给,能让你违禁夜行不被阻拦,有什么也能立刻调用不良人,本是为了刑部要员方便刑部查案之用,你可万莫弄丢了。”

金氏脾气爽直,交好的友人通四海,朱颜要是告诉金氏,明日吴夫人必能边将吴泰明打成猪头边回娘家说和离。

朱颜心知吴泰明家中住着母老虎,微微轻笑,同意了。

吴泰明这才放心的回去,陆垂垂吓了个魂飞魄散,见朱颜要走,拔步追上,想要问,忽然又理清了来龙去脉。

“是那朵小黄花!”

“针脚细腻,图样柔婉,且绣于袖内,有意藏起来不让人知。”朱颜道,“我从前也告知过你许多次,你却当随耳一闻,否则何必做那么多无用之事。”

陆垂垂后悔万分,扼腕道:“你又不是不知我脑子不灵光,你那么说我怎听得懂,话说此处是什么地方——等等等等!这这这这不是仵作借来的剖尸的小院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来看尸体,你不饿吗,我想吃饭了六娘……”

一脚跨进门,看见木床上横躺的颜容腐烂生蛆、穿着锦衣玉镯的女尸,陆垂垂猛地跳起一步弹出门外,巴着门哀嚎。

通明馆(1)

朱颜已经和看守说明了来意,接过手套戴上,朱颜把邝盏心的头颅抬起,边查看边毫无感情哄道:“好好好,等会儿我便去定八宝楼——你过来搭把手,我这手伸不进她的胸骨,帮我扶一下。”

陆垂垂大哭:“我不,我是书令史又不是仵作,你再这样我就跟你长兄告发你,说去年他床下的那罐干扑棱蛾子是你放的!”

朱颜失笑:什么脑袋不灵光,这要挟之法,她不是相当活学活用吗?

既说好要查案,朱颜第二日便前往了平康坊。

平康坊落在东市,穿过亲仁坊向前,入了坊门,坊市内热闹非常。

长长的街道花红柳绿,掩在小贩摊位后的小院高楼里时常传出暧昧的欢声笑语,便是酒肆食店里,也常常能见到带着四五位女伴的公子、对冷漠而妆容华美的女郎讨好的文人、携着横抱琵琶的歌舞伎千叮咛万嘱咐的胖富商。

纵然同样也有许多因为好奇而来的闺中娘子,但朱颜仍是与陆垂垂一早约了一道而来。

坐在通明馆室内,朱颜端详着屋内的摆设。

邝盏心的屋子颇为宽敞,一间卧室通着左右两间耳房,一间待客,一间大约是洗浴所用。卧室隔着帘,朱颜看不大清,但她身处待客小室的布置十分风雅,璧上挂着松鹤图,隔绝茶桌的屏风上画着梅兰竹菊,角落上盖“盏心”字样的红印。

坐下前,侍女还从她们面前的桌案上收走了一沓史书,翻开的那页上,能看见邝盏心留下的脚注。

世上妓子大多觉得有美色便是能力,故而读书习字多不用心。像平康坊这处遍地是妓馆的地方,便更没有几个妓子是真真拥有才学。

像名妓柳沉沉那样以才女之名闻世的,多也是鸨母大把大把的砸银子下去让她自小学习陶冶情操。

正想着,通明馆的鸨母荣追一边抹泪一边入了门。

荣追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丰腴容俪,嗓音软成一把水,据说接任前任鸨母掌管通明馆前,也是平康坊顶顶有名的花魁。

“前边还有几个客人要招待,怠慢两位官娘子了。”荣追说着话,忍不住泪又落下来,她拿帕子一揩,翛然呜咽道:“我的盏心怎如此命苦,原想着姐姐好日子来了,你又遇见了梁家大公子终于能离开此地做个良籍妾室,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人,竟杀害了你……”

荣追言辞痛恨,泪把妆都洗净,朱颜听到她崩溃中的言语,宽慰道:“妈妈节哀,我此来,也是想弄清楚此案的情况。方才我听你所言,邝盏心与你的关系……”

朱颜端详着荣追的面容,虽有丰腴,但可见轮廓小巧。昨日她去检查邝盏心尸身时,邝盏心即使脸上刀刀见骨,可也能大略看出来长相……

荣追允首:“盏心是我亲妹妹,我十二岁被卖入通明馆时,盏心只有三岁。两年后我开始接客,又听闻我那杀千刀的爹欠了赌债,要把盏心也卖了。我没了娘,接客的每一笔钱都是给回家中,知晓此事后我苦求鸨母,这才让鸨母把盏心买进了通明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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